================= 书名:[一年生]全世界最好的你 作者:苏别绪 文案: 因为遇见全世界最好的你 我才终于找回我自己 那个,在你眼中 全世界最好的我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异国奇缘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singto,暖暖 ┃ 配角:kongphop,arthit ┃ 其它:一年生,我不是他,全世界最好的你 ==================   ☆、第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  建议先看隔壁的《我不是他》再看这篇。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   这种气候,他在泰国从来没有体验过。   但现在却早已习惯。   不知不觉,他来P市也已经快要一年。   他很喜欢这个Arthit曾经居住过的城市,寒来暑往,四季分明。   让他想起轮回。   他信因果,也信轮回。   于是因果就理所当然地牵绊住了他轮回的脚步。   他依旧在自己曾经种下的因里苦苦挣扎,不得善终。   可是却还是不得不努力活着。   总不能让Jay养一辈子。   Jay帮了他那么多,已经仁至义尽,他却不能借着好友的身份继续厚颜无耻下去。   只是离开的决定也做得十分艰难。   他小时候曾经流浪过一段日子,对于流离失所体验得太过深刻,于是怕极了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生活。   不然当初也不会直接想到死。   可既然他已经决定了要活下来,自然就得付出活下来的代价。   有谁在这世上是真的事事如意呢。   他总得想办法独立起来。   当初Jay很是反对他来中国,大概是觉得自己不在他身边待着,怕他再做傻事。   其实怎么会呢?   自从车祸中死里逃生之后,他就明白自己应该继续活着。   欠下的债他不想再留到来生。   如果真的有轮回,他希望自己下辈子起码能是幸福的。   不过活着的日子还真是有些难熬。   除了要努力维持生计,他还不得不跟陌生人打些交道,比如说现在。   穿过一排才刚刚露出新绿的西府海棠,进了一家酒店的大厅,他才终于觉出几分暖和。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正好在这时候嗡嗡地振动了起来,他的额角不由得跳了下。   虽然在Jay的强行要求下,他还是开通了手机,但每次铃声一响,他还是会下意识地排斥。   不管电话那头的人是谁,他都完全没有聊天的意向。   不过现在他却早已经学会把自己的意向压制住,努力做一个正常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上面的号码。   是住在隔壁,好心帮他介绍工作的那个姑娘,叫余夏。   “喂,Night,你到了吗?”余夏的声音一直都这么充满活力,让人羡慕。   是的,他现在叫Night,不是暖暖。   这个名字已经跟了他好几年。   只是他却依然无法习惯。   他清了清嗓子,才出声回话:“嗯……已经在电梯里了。”   “那就好,对不起啊,导师突然有事找我,没办法陪你过去。”余夏的语气里能听出来满满的抱歉。   Jay来中国看他的时候,可能是特意叮嘱过余夏要帮忙照应他,于是那女孩对他的事一直都很上心,是个很热心善良的人。   甚至还会特意帮他留意翻译的工作机会。   眼下这一次临时的工作就是余夏帮他找的。   是的,来到中国之后,他才终于发现自己也有一项比Arthit高了许多的天赋,那便是语言学习能力。   在这儿待了短短几个月,他就已经能跟着教程视频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甚至读写也进步显著。正好现在的他需要养活自己,便有意识地做起了翻译相关的工作。   只是像他这种初级的自由翻译者真的赚不了几个钱,靠着这种手段谋生,便难免生活拮据。   于是也只能试着出来接触人群。   或许不久以后,生活是能逼着他成为一个规规矩矩的上班族,那倒也算是另一种圆满。   “没关系。”说完这句他才意识到余夏根本不必抱歉,又赶忙补救似的加上一句,“谢谢你。”   余夏已经习惯他的说话方式,当然不会计较,只是连声叮嘱:“跟我还说什么谢谢,不过你记得,别再那么少话了,好容易见到你们泰国同胞,趁机多跟人交流一下,别老闷着。”   叮——   电梯已经在八楼停下,他应下来,就匆匆地结束了通话。   805号房间距离楼梯口没有几步,他走过去,站在门口犹豫了许久,终究是毫无选择地在门上敲了敲。   里面很快传来一个悦耳的男声,普通话说得十分别扭:“请进。”   看来他没找错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面前的那扇门。   怦怦——怦怦——   他的心跳在那一瞬间便加速了许多。   “Kong……”这个名字就在他的唇齿间,几乎脱口而出,可是下一刻,他便看出了眼前这个人与Kongphop的不同。   这不是他。   尽管这么像。   那人看见他,显然也吃了一惊,愣了许久,才迟疑地开口叫道:“Arthit哥?”   他……与他们认识。   但是很快,那人便又摇了摇头:“不对,Arthit哥现在在泰国,你是谁?”   暖暖的双拳悄悄地攥了起来,手心冒汗,心脏更是乱跳得不成样子。   他从没想到,即使远在中国,竟然也能再跟他们身边的人有交集。   于是这一刻,除了呆愣在原地,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   而那个人显然比他聪明了许多,下一刻,就指着他改口道:“和Arthit哥长得一样,还来自泰国……你是暖暖?”   暖暖……   他已经不记得多久没听见过这个称呼。   自从那场车祸之后,就连Jay都会叫他Night。   Night,是他给自己取的新名字,可是却无法代表新生。   现在的他仿佛就只属于黑暗的夜晚,难见天日。   或许是因为完全没料到自己远在异国他乡竟然也会被人认出来,又或许是因为现在他的脑子老是混混沌沌的不太清楚,在那一刻,暖暖除了满脸的震惊,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其他任何反应。   等再想到掩饰,也已经来不及。   他赶忙撇开视线,慌乱地开口:“你大概认错人了,我叫Night。”   连他都知道,自己这一番欲盖弥彰演得有多狼狈,恐怕根本没有谁会相信。   暖暖挫败地闭上了眼,下意识地等着对方即将而来的揭穿。   “Night是吗?”可是响在耳边的话却似乎与揭穿无关。   他重新把眼睛张开,无措地看着眼前明显比自己小了几岁的男人。   男人冲他笑了笑,那与Kongphop有着几分相似的轮廓却又带着与他截然不同的开朗:“你好,我叫Singto,很高兴认识你。”   Singto说着,还双手合十朝他行了个礼。   虽然严格地恪守着本国的礼仪,可是Singto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并没有在他的名字前加上尊称。   暖暖当然也不会计较。   他现在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心乱如麻。   明明已经知道他在说谎,这个人却依然顺着他的谎言说了下去。   可他却完全不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   这种整颗心都吊在半空的感觉,大概比被直接拆穿更让人胆战心惊。   他知道自己应该回应一句,可是嘴唇嚅动了下,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现在的他本来就极少与人交际,已经快要失去了这种能力。   而眼前的情况显然比正常交际更复杂了一些。   Singto也不在意,依然笑吟吟的:“接下来的几天就拜托你了。”   暖暖这才突然清醒。   来之前,余夏大概是怕他又忘记,所以对他重复过几遍这一次的工作内容,就是要给一个来华旅行的泰国人做随身翻译。   虽然他十分排斥与陌生人的接触,但无奈却真的十分需要这笔钱。   上次买的药就快要吃完了,房租也即将续交,为了能维持生活,他似乎也别无选择。   可却没想到会恰巧遇见认识他们的人。   如果可以的话,暖暖真的想要临时反悔。   他根本没有面对过去的勇气,也不想见到任何与他们有关的人。   但眼前这个人却分明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或许暖暖从这个门里出去的那一刻,他便会拨通Kongphop和Arthit的电话。   他不敢想象,如果被那两个人知道自己正如蛆虫一样仍然在这世界上苟延残喘,会是什么滋味。   一种难以压抑的恐惧从暖暖心底悄悄升起,瞬间便席卷了全身。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在后悔自己现在还活着。   如此苦苦挣扎地维持生命,难道就是为了遇见此时的难堪吗?   他握了握拳头,终究还是忍不住,低哑着声音开口问道:“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这一句话,无疑是等于暖暖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可就算他硬撑着不承认,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觉出自己的身体似乎也在颤抖,赶忙用力掐了掐手心,妄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冷静,谈何容易。   Singto终于收起笑容,看上去严肃了许多:“Kong是我表哥。”   听见那个熟悉却又恍若隔世的名字,暖暖的心脏又不受控制地跳漏了一拍。   其实这个答案似乎也在预料之中。   和Kongphop长得这么像,十有八九是有血缘关系的。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打破了两人之间凝滞的气氛。   暖暖才发现,自己竟然还一直站在打开的门边,没有进去过。   然而现在,他却已经不知道自己还应不应该进去,一时之间精神又有些恍惚。   Singto轻叹了口气,掠过他身边,伸手关上了那扇门。   门外的脚步声就此被阻隔在另一个世界,而眼前这个小小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玄关处空间狭小,Singto的身体无可避免地与他相触着。   暖暖刚从外面进来没多久,一身的寒气还没有消退干净,而Singto却一直都在暖气充足的房间里待着。即使隔着冬装,他也能感受到从Singto身上传来的温暖。   可是这温暖却让他不由得心生退意。   他已经许久没有与人这么接近过。   即使是Jay在身边的时候,暖暖也总是会下意识地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但背后紧靠着墙壁的他却也是退无可退。   Singto明显对于这种接触并不在意,转过身来看着他的眼睛。   暖暖心里更不自在。   他慌乱地移开视线,脊背紧紧地与墙壁贴在了一起。   Singto察觉到他的抗拒,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才犹豫地道:“其实……我们算是见过的。”   暖暖脑中原本就一片混乱,听见他的话,更加迷茫。   他的记忆中从来都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看暖暖的表情,Singto就明白他肯定早已经不记得,便又接着开口解释:“那时我不在泰国,有次和Kong哥视频通话,你正好在旁边,还跟我打了招呼。”   暖暖的心脏又是一颤。   Singto提起的那一段岁月,恰恰是他最不愿回想的。   那时候的他像是沉浸在幸福里,可是每一个片刻却又都像是偷来的,就算笑,也没办法笑到心底。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会悄悄地把那段回忆当成自己的救赎。可自从亲眼看见了那两个人的幸福,就连偶然的回忆都不敢了。   不然总觉得自己太恬不知耻。   暖暖深呼吸一口,声若蚊蚋:“抱歉,我……还是不记得。”   Singto摇摇头:“没关系,已经这么多年了,那时候我还小,现在变化太大了,只是个子就长高了许多,你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很显然,Singto在努力地调节着他们之间的气氛,暖暖也很想配合地笑一笑,可那笑才开始,便又仓促地结束了。   以往的他,大概可以称得上演技一流。   可这几年颓丧的生活却几乎让他失去了这种能力。   每天演一个能好好活着的正常人就已经耗费了全部心力,他实在是没有精力再维持什么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   “你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Singto突然开口。   暖暖心里一窒,在那一瞬间,眼前的脸似乎与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合在了一起,让他整个人顿时都惊惶起来。   他赶忙闭上了双眼,把那不该有的错觉驱逐出去。   再张开眼,Singto还是Singto,轮廓分明。   不过他的心却依然怦怦乱跳着,根本停不下来。   Singto清了清喉咙,脸色竟然有些发红:“对不起,第一次正式见面,说这些似乎有些僭越,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暖暖此刻却只想逃离他身边。   他摇摇头,这一次并没有沉默太久:“那个……你这份工作我不太想接,不好意思,我会让余夏再帮你找其他人的。”   暖暖知道,自己突然反悔会让余夏很为难,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继续面对Singto。   这个人不只知道他的过去,甚至还有一张与Kongphop相似的脸。   与他在一起的每一时每一刻,他大概都没办法做到平心静气。   现在的他不适合太激动。   暖暖说完,就转身想要拉开门。   可是下一刻,Singto却突然从他背后伸过手来,一把将才开了一条缝隙的门压了回去。   这个姿势让暖暖的脊背又不可避免地贴紧了他的胸膛。   暖暖像是被烫到似的,猛地转身。   可是转过身来才发现眼下这种姿势更让人发窘。   Singto的个子比Kongphop还要高了一些,更不用说暖暖。此刻,他的手还在门板上撑着,像是把暖暖整个人都环在了怀中。   暖暖出于忙乱,正好还抬着头,惊惶的目光正对上他深邃的双眼,两人的脸更是近在咫尺。   看上去真是暧昧不已。   即使与Kongphop,他也没有如此贴近的时刻。   暖暖的心脏又不受控制地乱跳起来,他赶忙别开眼,Singto这才后知后觉地把手收回来,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后脑勺:“对不起,我只是想拦住你。”   “那个……我这次只能在中国待三天,如果再临时换人,恐怕会来不及。”Singto为难地看着他,“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想看见我,但是……拜托你帮帮忙好吗?我会尽量乖一点的。”   说着话,Singto还乖巧地在他面前站得笔直,大概是想增加一些自己话里的可信度。   暖暖的嘴唇翕动了下。   乖乖巧巧站着的Singto,看上去与Kongphop简直天差地别。   可只要看着他,暖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Kongphop的模样。   暖暖的脑子在这一瞬间,似乎又一次无法控制地被黑暗席卷。   他冷冷地看着Singto,声音嘶哑:“如果我不答应呢?你就把我活着的事情告诉他们吗?”   看到Singto那一瞬间的愣怔,暖暖才惊觉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他的心里一颤,不禁又有些无地自容。   就算再怎么压抑,他早已深入骨髓的黑暗依旧能轻易将他吞噬。   一直以来,他都尽量不与人多做接触,当然也就不会把这种缺憾暴露于人前。   可是现在,他不只又一次在外人面前露出了这一面,而且这个人还是那两位的熟人。   恐怕Singto这下更能直观地理解,为什么Kongphop总也无法爱上他。   暖暖又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可没想到,Singto却在下一刻又笑了起来:“我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个办法。”   他的反应总是这么出人意料。   暖暖忍不住再次看向他,却又一次对上他认真的双眼。   他向来最怕直视这样清澈的眼神,仿佛能把他内心深处所有的阴暗都衬托出来,让人无可遁形。   暖暖的目光闪烁了下,又一次垂下眼睑。   Singto居然像安慰孩子似的,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别怕,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会帮你保密的。”   也许是怕他不信,Singto又在后面加上一句:“我保证。”   这样诚恳的态度,似乎让人无法不信服。   明明一看就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却偏偏摆出这么一副成熟的模样。   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人这样温柔地抚过他的发,甚至以为这辈子也不会再有。   这片刻的温暖竟然又让他一阵恍惚。   他的嘴唇又颤动了下,这一次话说得十分清晰:“谢谢。”   Singto抿了下唇,犹豫地道:“可是我还是想请求你留下来,反正也就只有三天,三天过后,你就可以当我没有来过。”   Singto一副坦坦荡荡的表情,看不出半点虚假。   说起来,尽管他这副青春洋溢的样子看上去与Kongphop有很大差别,但却有一点却是极其相似的。   他们的身上都带着一种天然的认真与纯粹,使他们看起来总是真诚无比。   而这种真诚,恰恰是暖暖一点都不具备的。   于是在他们面前,就更让他觉得自惭形秽。   Singto眼巴巴地看着他,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   暖暖竟然觉得自己早已枯萎的心脏有一丝萌动。   或许——也不是不可以吧。   就像Singto说的,多少也就只有三天。   原本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跟那两个人有关联的,可是现在,却又有机会与他们的熟人相处一番。   大概是命运也想要放任他再怀念一回。   更何况,他也真的需要快些赚钱。   暖暖压下心底的忐忑,终于在他的期盼下,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Singto喜形于色,一把把他抱在了怀中。   那力道勒得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或许是因为刚刚想起过那两个人,他的心底还残存着一丝温情,暖暖此刻竟然有些贪图他怀中的温度。   甚至忘了抗拒。   Singto漾在他耳边的声音也带着满满的喜悦:“我很开心刚才推开门进来的人是你,真的。”   暖暖当然不会相信。   就算都与那两个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又怎样呢,他们两个不过只是在这异国他乡萍水相逢而已。   三天过后,便又是毫无关联的陌生人。   两句客套话而已,他会当真才可笑。   不过,这一刻,他却是真的有那么一点庆幸。   在如此遥远的地方还能偶然听见一些他们的消息,真好。   尽管想起他们来,他还是会心痛。   真的答应下来,暖暖心头却又涌起些后悔,不过却被他硬生生地原路按了回去。   他以前做过许多错事,更明白后悔无用,于是早已经习惯了屏蔽这种无用的情绪。   只是回到住处之后,今天这个意外的相遇却还是不停地在他的脑海中打转。   这种感觉还真是有些陌生。   一个人在这座城市中生活了许久,暖暖总是强迫自己不要想起从前。   却依然因为满满的愁绪夜不能寐。   前几年和Jay一起住的时候,还能靠着安眠药对付一下,然而时间一久,药物的作用也变得微乎其微。   他不敢醒着,却又不得不醒着,于是让自己活下去就变得更为艰难。   后来,暖暖为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努力给自己找事情来做。   甚至中文教程也大都是在半夜时学的。   现在更是把翻译工作都攒到了三更半夜。     只是往往也难以做到心无旁骛。   他的病就是这个样子,表现出来的一切都那么令人绝望。   他一直都是个心狠的人,对自己也不例外。   所以即使心理状态再差,也能严苛地控制着自己。   不要想从前,不要想着去死。   可是剔除了这些想法,他却找不到其他积极向上的念头去代替。   于是就更为空虚。   沈医生已经不止一次提醒过他,再这样让自己紧绷着,一旦到了极点,恐怕就只能崩溃。   可是他却找不到别的选择。   沈医生是他在这里的心理医生,暖暖攒下来的钱,大多数都用在了跟他见面上。   只是与他聊过再多,暖暖也没觉出自己有什么好转。   “你太封闭了,Night。”沈医生是这样说的,“看上去你似乎是我所有的病人中把负面情绪控制得最成功的人,可是有时候我却宁愿你能发泄出来一些。”   “我根本没办法探知你的内心,我给你的所有建议你都点头采纳。”他面对暖暖时总是这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可你都是把自己的真实压在最底层,戴着一副情绪面具去做我说的一切。这样下去真的太危险了。”   暖暖也想努力配合他,敞开心扉。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正常人。   可是他却不知道心底的那扇门到底是在哪里上了一把锁。   徒劳无功。   因为第二天和Singto约好了要八点见面,他当然没办法再熬夜做事。   暖暖害怕那些绝望的情绪又无端涌上来,于是这一次,他难得地放任自己陷入了回忆中。   Singto的出现,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却也意外地成了他得以怀念从前的□□。   或许是一件好事。   他不记得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好好地把过去回忆一遍。   其实距离与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也没有过去太久。   那时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搬出Jay的住处,独立生活。可是Jay却坚决不同意他一个人来国外。   甚至都帮他找到了一个与人接触不多的工作。   但也就是在第一次去上班的路上,他便看到了他们相携走过的身影。   那时候暖暖突然感觉到,他真的不适合再与他们居住在同一所城市。   以往总是窝在家里不出门还好,不然,说不定哪天就被他们看见了。   至于为什么会不顾Jay的反对来这里。   暖暖想,大概是因为……这里是除了曼谷之外,唯一还和他们有关联的地方吧。   其实他搬进来的时候,这所公寓早已经换了好几个房客,没了Arthit的半点痕迹。   可是他却偶尔还是能想起Arthit站在这房间里的样子。   有时候这不经意的星星点点的回忆,便足以吊命。   这一晚,暖暖想了许多。   想当初和Kongphop仅有的一点甜蜜,想Arthit神采飞扬的模样,甚至想后来他们在一起之后幸福的情形……   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想起过,于是这一场怀念来势汹汹,居然让他没有空闲再觉得心痛。   也不知道想了多久,他竟然第一次没有靠着安眠药,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在临睡之前,他脑海中浮现的最后一点回忆,是Singto那个仿佛还带着些温度的拥抱。   “我很开心刚才推门进来的人是你。”   Singto当时好像是这么说的。   他突然也有些庆幸这场意料之外的相遇。   这是他第一次在醒着的夜里,不用辛辛苦苦地抗拒绝望。   一夜无梦。   不过天才刚亮,暖暖就被窗外的鸟叫声惊醒了。   他的睡眠质量一直都不好,这一次真是破天荒地一觉到天明,可是醒来却像往常一样,并没能让人神清气爽。   昨天经历的一切反而像是一场梦,让他觉得那么不真实。   他的视线转向左手边的墙壁。   那面墙上还留着上一任房客留下来的一只钟表,看上去已经有些陈旧。   而上面的时针此刻划过了数字6,虽然看不出动静,却依然缓慢地继续前行。   距离他与Singto约定的时间,还有不到两个小时。   原以为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的他,却还是无法压抑地涌现出一阵浓浓的抵触。   时间总是过得太快,往往还没做好迎接一天的准备,新的一天就又不得不开始。   他真讨厌这种感觉。   暖暖双眼空洞地看着那只钟表,秒针一圈一圈地在上面飞速走着,而窗外的天色也随着秒针的转动越来越亮,即使隔着厚厚的窗帘,也能明显地感受到天色的变化。   叩叩叩——   门上传来一阵敲击声。   这熟悉的节奏应该是来自隔壁的余夏。   尽管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喊着让他不要理会,可暖暖却依然把那种不正常的欲望压了下去。   他从床上爬起来,甚至还在门边先整理了下表情,确定自己可以正常地笑出来,才终于深吸一口气,把门打开。   余夏果然就在门口站着,而出人意料的是,门口除了她,竟然还有另外一个人。   “早上好。”那人笑容满面地看着他,似乎一点都没有两个人并不熟悉的自觉。   暖暖愣怔地看着他,脸上的笑还没绽开就僵住了:“Singto……”   余夏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那个,帮忙介绍工作的那人直接把他带了过来,Singto说忘记留你的电话……我正好要出门,就干脆直接带他来找你了,Night,没关系吧?”   她都这么说了,暖暖总不好再多做计较。   他收起脸上的惊愕,对余夏摇摇头:“没关系,本来也约好要跟他见面的。”   “那就好!”余夏明显松了一口气。   她也知道暖暖不喜欢被人打扰,听见他这么说,才终于放下心来:“那……既然你们已经胜利会师,我就先出去啦?”   暖暖笑着对她点点头:“麻烦你了。”   “应该的,是我疏忽,手机晚上关了静音忘记调回来,他们打不通电话,才会直接找上门。”余夏知道暖暖不喜欢和陌生人联系,所以在帮忙介绍工作的朋友那里,根本就没有留他的电话。   只是她没想到暖暖连Singto也没告诉。   客套话不用多说,余夏很快就跟他们告别离去。   转眼之间,门口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Singto探着脑袋往里看了看,笑着问:“这就是你住的地方?”   暖暖沉默了下,才放开一直搭在门边的手,转身往门里走去。   他知道不用说什么,Singto也会跟上来。   果然,他前脚才刚进门,Singto后脚就跟了进来,还自觉地帮他关上了门。   Singto看上去十分好奇,四下打量了好一阵,才开口道:“跟你比起来,我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太懒了。”   这间公寓不大,一室一卫的标准学生单间,顶多再加上一个阳台和一间隔离出来的小厨房。   但就算是这狭小的空间,竟然也给人一种无比空旷的感觉。   房间里的家具不多,能数得过来的大件无非也就是一只衣柜,一张书桌和一张床。   衣柜紧闭着,在外面看不到一件零散放着的衣物,书桌上的几本书和一台笔记本电脑也都摆放得整整齐齐,看上去就像是从来没被人动过。   如果不是床上的被子还皱着,这个房间看上去真的不像是有人在住。   干净得压抑。   暖暖并没有应他的话,而是直接转移了话题:“不是说了8点我去找你吗?”   他醒着的时候,总是不敢让自己闲下来,收拾房间也成了他每天必做的功课之一。   但一个人毫无生气地住着,哪里有那么多东西好收拾呢。   于是只能越收拾越不见人气。   暖暖明白这样也不正常,所以并不想多谈。   Singto毫不避讳地坦白:“我怕你反悔,就找过来了。”   这么明目张胆的解释,反而让人难以反驳。   暖暖愣了下,才低声道:“我不会反悔的。”   Singto点点头,又笑吟吟地道:“反正我也没事做,就当多在这个城市里转一转,也挺好的。”   暖暖看着这样的他,喉间不由得又有些发涩。   自从搬过来,他这间公寓里就只来过Jay和余夏两个人。   而且余夏一直很有分寸,一般不会在他这儿多待。   现在猛地进来一个陌生人,还是与Kongphop长得相像的陌生人,他真有些浑身不自在。   “你坐一会儿吧,我去收拾下。”暖暖故作镇定地说完,打开衣柜拿好了要换的衣服,就转身进了洗手间。   果然,衣柜里也是一贯的有条不紊。   Singto并没有听他说的老实坐下来,而是更细致地在房间里打量了起来。   外面天已经大亮,可是通往阳台的落地窗前,窗帘还拉得严严实实的,只有几丝光亮透进来,让整个房间看上去都阴森森的,即使暖气充足,也仿佛泛着些寒意。   Singto走过去,把窗帘拉开,清晨的阳光成束地透进来,瞬间便把房间里的阴沉驱逐出去,涌入几分生机。   阳光就是有这种魔力,只是懒洋洋地照进来,便能让人心生温暖与希望。   Singto拉开那扇玻璃窗,阳台上也是空落落的,只有光秃秃的一根晾衣杆,上面还晾着暖暖昨天穿过的衣服。   Singto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早春清晨的冷气从窗外席卷而来,他重新关上窗户,走到书桌旁坐下,这才发现桌上放着的竟然都是关于翻译的工具书。   打开看看,里面密密麻麻全是暖暖圈点过的笔迹,看来利用率不低。   可他却偏偏能收拾出这么一副好像没人用过的样子。   Singto修长的手指抚过那些端秀的字迹,心头一时涌入些许柔软。   只是还没容他多想,卫生间的门“咔嚓”响了下,暖暖已经换好衣服,收拾一新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见他正坐在书桌前翻看自己的东西,暖暖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好,看上去像是被冒犯了。   不过他却没多说什么,只是对着Singto道:“我好了,走吧。”   Singto要去的地方,出人意料,是P市附近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山,在度娘上能搜到的信息,无非也就是位于山顶的一道瀑布。   P市附近的著名景点虽然算不上太多,但也正儿八经地有几个。相比之下,这一座甚至都没被纳入旅游开发规划的小山头就更显得默默无闻。   恐怕连本地人都很少关注。   也不知道Singto作为一个刚刚来华的泰国人怎么会选中这里。   但暖暖对原因也并不关心。   不过也就只有三天,相比于熙熙攘攘的旅游景点,他倒更愿意来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至少可以免去与陌生人过多的交集。   Singto作为雇佣他的老板,也不过就只给提供了一个地名,查看路线确定班车之类的杂事全都交到了暖暖的手上。   暖暖虽然不喜欢出门,但并不代表不具备这些基本的生活技能。   更何况这是在中国,手机上的app基本能解决所有问题,几乎没用多长时间,他就带着Singto坐上了直通飞流山的大巴。   是的,那座山的名字也是如此简单粗暴。大概给它取名的人也觉得它唯一可取的地方也就只有那道瀑布。   今天的阳光很好,透过车窗,金灿灿地洒了他们一身。   看着这倾泻的日光,即使是暖暖,也能短暂地感受到一瞬生命的美好。   Singto的怀里抱着台看上去颇有些分量的单反相机,暖暖对摄影一窍不通,于是也就只能想到“颇有些分量”这种无关痛痒的形容词。   而Singto显然对车窗外掠过的景色很感兴趣,时不时地就要探过身来,举着相机,对着外面比画几下,却也始终没有按下过快门。   暖暖当然不在意他对外面的风景有什么兴趣,只是,Singto每次探过身来,从大腿一直到肩膀,都不可避免地与他紧贴在一起,即使隔着厚厚的冬装,也能感觉到他似有若无的体温,扰人心神。   暖暖实在不喜欢这种接触,可要是刻意开口阻止他的动作,似乎又显得有些矫情。   于是他干脆闭眼假寐起来。   阳光容易让人生懒,就算睡不着,闭着眼也是舒服的。   只是没过多久,身边的人突然就朝着他身上趴了过来,紧接着耳边就传来一声清脆的快门响。   暖暖倏地睁开眼。   Singto还趴在他身上,也正好看过来,眼睛被阳光映得亮晶晶的。   这么近的距离,暖暖甚至能看见他瞳孔里的自己。   他的呼吸顿时有些停滞。   Singto却对着他温暖地笑起来:“抱歉,刚才看到一座中式的拱桥,就想快点拍下来,你……不会介意吧?”   介意不介意的,反正他都已经拍了。   不过暖暖的心头确实升起几分被冒犯的不悦。   自从昨天刚一见面开始,Singto就在不停地入侵着他的个人领域,却又每次都摆出一副并非故意的无辜嘴脸。   好像他要是计较了反而太小气。   不过这回Singto的算盘恐怕是没打好,暖暖的脾气一上来,往往就会不管不顾。   他一把把Singto从自己身上推开,瞪他一眼:“介意。”   可没想到看到他发火,Singto却笑得更开心似的,根本没觉得尴尬。   “你生气的样子,也是满可爱的嘛。”    暖暖并不喜欢自己露出这一面,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以往在Kongphop面前,每次压不住脾气发过火,他就会立即后悔。   这样的他和Arthit一点都不像。   Arthit即使是发火,也是要昂着头的,说起话来气势十足,像是一个发号施令的国王,完全不像他这么气急败坏。   可是他纵使演技再好,也不可能连气急败坏的时候都还记得要保持形象。   大概那时候的他与Arthit差别是最大的。   在那些患得患失的日子里,他最难堪的无非就是这一副模样。   所以,即使现在他已经不必再模仿Arthit,还是下意识地排斥着那样的自己。   今天只不过才露出冰山一角,他就免不了一阵心悸。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心悸过后,迎来的竟然是Singto这样一句评价。   可爱。   说的人亏不亏心他不知道,可是他听着却真觉得心虚不已。   这个词这辈子恐怕与他都没有什么联系。   暖暖很快就把外露的情绪收了回来,他没有回话,但是也没有再继续装睡,只是扭头看向了窗外。   他们的大巴车现在上了高速,车窗外的草木大概可以用一闪而过来形容。   就这样的速度下,真不知道他怎么拍的拱桥。   Singto比起刚才也收敛了许多,老老实实地在一旁坐着,同他一起看着窗外,不发一语。   暖暖明白他这副乖巧模样是装出来的。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Singto不是表面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骨子里透着一股痞气。   只是他这副长相却偏偏乖巧,一笑起来更是能骗过多数人的眼睛。   却没能骗过暖暖。   其实暖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就是一眼就看出来这人是条装成兔子的大尾巴狼。   他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Singto装成这个样子是为了自己。   现在的人大多都会戴着面具出门,就算是没有什么目的,伪装也能带给人一些浅薄的安全感。   他对于外人从来就没有太大的好奇心,到了现在,好奇心这种东西更是几乎已经在他的人生中绝迹。   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想知道。   Singto在他眼前的意义,大概也就只是能让暖暖透过他的脸,恍惚想起远在泰国的那两个人。   暖暖甚至不明白,自己到底愿不愿意拥有这种怀念,心酸与欣慰之外,他感受到更多的,大概还是迷茫。   飞流山虽然没有被开发,但因为本身坡度不高,又满山的绿茵缠绕,所以多少有些人会来踏踏青。   现在正是开春的好时节,上山的路上,他们也零零散散地遇见几伙人。   其中还有几个结伴而来的女大学生,听见Singto对着他说泰语,还热情地凑了过来,磕磕巴巴地用英语问需不需要帮助。   Singto对着她们说的是磕磕巴巴的中文:“我们,两人世界。”   暖暖怀疑他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那几个搭讪的女孩子在听见他说的话之后,就一脸了然地走开了。不过看向他们的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暧昧。   暖暖不在意这些,他只知道,不需要跟陌生人相处就是一件好事。   Singto此行的目的大概就是拍摄,一路上话也不多,只是不停地举着个相机四处找着角度。   暖暖甚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钱多得花不完才会特意带个翻译来这荒山野岭看风景。   暖暖虽然不爱出门,却一直乖乖地遵医嘱,按时锻炼身体,这种坡度的山爬起来对他来说也算不了什么问题。   只是Singto的拍摄在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两个人走了两个多小时,才终于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哗哗的水声。   山顶上的树木比下面更茂密,一两个人抱不过来的大树触目皆是,地上的枯叶也不知道已经堆积了多少年,一层叠一层。   再加上四周寂静,看不见半个人影,竟然让人有种脱离凡世的错觉。   以前在泰国的时候,为了配合医生治疗,Jay其实很喜欢带着他到处跑,只是不敢往山上来,因为害怕一不留神,他就找个没人的地儿跳下去。   与Jay一起出去了那么多次,他都没觉得那些风景有什么好看。   可是现在,看着这些不知道在山上伫立了多少年的大树,看着那道渐渐透过树影浮现在眼前的瀑布,暖暖却不由自主地慢下了脚步。   那道瀑布,真的算不上什么气势磅礴。   就只是在山顶上可怜巴巴地挤了一些细流下来,交汇在那狭窄的峭壁上倾泻而下,又融入崖下的河流中,连水花都溅得四平八稳。   真像是辜负了“飞流山”这个响亮的名号。   他以前来中国时,Arthit也带着他看过瀑布。   气势汹汹的水帘直泄而下,珠玑四溅,周围游人如织,无一不在感叹着它的雄壮。   仿佛那才是瀑布存在的意义。   也难怪这座山会无人问津。   暖暖坐到了距离瀑布最近的一块大石头上。   在这里还能洒到些瀑布中溅过来的水滴,凉意透人。   不过暖暖却像是感受不到似的,只呆呆地看着那道水帘,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只是心脏却像是被谁的手攥着,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其实相对于那种万人敬仰的雄壮景观,他更愿意待的,还是这种不为人知的小地方。   树荫遮天蔽日,就像是几百年都没见过什么阳光,四处都透着阴森湿冷。   就像是……   就像是他。   暖暖的眼眶一时竟有些湿热。   咔嚓——   又是一声快门响。   暖暖下意识地扭过头去,Singto的镜头正对着他,毫不掩饰。   他一时慌张,想要站起来,却在那块沾满了青苔的大石头上滑了个趔趄。   Singto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把他拉回去,两个人都后退两步,摔在了岸边厚厚的落叶里。   腐败的落叶并不干净,但也好过摔在水里。   Singto胸口的相机横亘在两人之间,硌得他们都一阵闷痛,却也打破了那短暂的尴尬。   暖暖赶忙从他身上翻下去,坐到一旁。   Singto却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伸手往他的脸上抹去。   暖暖“啪”地一下把他的手打开,自己擦了一把,才发觉刚刚盈在眼眶里的泪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流了出来。   他顿时有些别扭。   Singto突然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   暖暖心里一颤,无措地看着他。   “Arthit哥给我推荐附近的去处时,无意间提了这里一句。”   暖暖握了握拳头。   “他说当年很遗憾没有带一个人来这里,更遗憾的是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   “我见到你之后就想,那个人一定是你吧。   “因为Arthit哥还说,他最喜欢那样安静的地方,小时候一待就能待几个小时。”   身后水声不绝,林间也有鸟鸣声声,可是Singto的话却像是一字一句地从那繁杂的背景音中立体地砸进了他的耳中:“可是我觉得,你一点都不适合这儿。以后我会带你去更好的地方,好不好?”   ☆、第2章   “以后我会带你去更好的地方,好不好?”   就像情话一样动听。   暖暖愣愣地看着他,刹那间还以为此刻坐在自己对面的是Kongphop。   眼神认真又深情,他曾经对这样的目光期盼了很久很久。   可是却始终没能如愿。   暖暖的心脏狠狠地颤了一下。   他当然不会把这句话当真,他们之间不过只有三天的缘分,哪里需要谈什么以后。   Singto说这话时,看上去认真至极,但恐怕根本不带有半点真心。   他当然不会傻到相信。   暖暖其实能理解Singto这种人的存在,长相帅气,气质出众,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荷尔蒙气息。   像他这样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有人围着打转。   走到哪儿撩到哪儿,也许早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当然也没有特意地针对谁。   或许今天在他面前的人不是暖暖,他说得会比现在肉麻几倍。   与Kongphop的慎重恰好相反。   原本暖暖真的对这种人没有什么偏见。   因为这也是年轻人该有的样子之一,总比他的死气沉沉要好得多。   可是,他偏偏长着一副和Kongphop相似的脸。   在Kongphop那里期待了那么久的话,被Singto就如此轻佻地说了出来,暖暖心里难免升起一阵说不出的憋闷。   可是他也没有发火的立场。   暖暖努力控制着脸上的肌肉,不让自己冷笑出声。   不过他却也没办法再和颜悦色下去。   他猛地收回视线,从地上爬起来。腐朽的枯叶沾了半身。   Singto像是已经习惯了得不到他的回应,只是笑了笑,就随他一同起身,低头翻看着之前拍过的照片。   暖暖想到他拍下的最后一张是自己,难免又觉出些别扭。   他从小到大都没拍过几张照片。   那时候他与Arthit之间关系微妙,最不想看见的,便是自己那张伪装之后的脸,至于后来……   后来他成了一个死人,当然也不适合再留下什么影像。   更何况,现在的他也找不到什么拍照的意义。   Singto看着他的目光三番两次地落在自己相机上,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他笑了笑,对着暖暖道:“刚刚那张拍得很有感觉,你要看看吗?”   暖暖掐了掐手心,还在心底盘算着怎么开口让他把自己删掉。   下一句Singto就把他未出口的话堵了回去:“我的相机和处理相片的电脑谁都不让动的。”   暖暖愣了下。   Singto接着笑道:“所以没有我的允许,你的照片谁都不可能看见。”   Singto的笑总是带着一种让人无措的亲近感,暖暖看着他的笑脸,一时慌张,竟然没能领会到他话里的意思。   而Singto也继续耐心地解释了下去,而这一次,他干脆把相机举到了暖暖跟前,说话间还不忘把自己往上捧了捧:“出来一整天,这是我拍下的唯一一张能体现我真实水平的,真不舍得删掉。”   照片里,暖暖仰头看着眼前的瀑布,可是目光却又完全没有焦距,心思不知道飘到了哪里。迸溅的水花好像还在他的眼前蒙上了一层薄雾。少有的一缕阳光打在那些稀薄的雾气上,映出七彩的光,那光芒甚至也映在了他将出未出的那滴眼泪上,与他眼中的灰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暖暖不是什么自恋的人,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张照片拍得确实不错,意境到位,人……也长得不错。   他唯一的可取之处大概就是这张和Arthit一模一样的脸。   “暖暖,求你了,让我留着吧,我保证不让任何人看见。”Singto这个能屈能伸的性格,说起求人的话来丝毫也没有窘迫的意思。   他也是聪明,保证起来特意用“任何人”把那两个人涵盖了进去,避免了许多尴尬。   暖暖冷着脸转到一边,却也真的放过了这个话题:“我现在叫Night。”   Singto兴高采烈地忽略了他的冷漠:“谢谢你,暖暖!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   暖暖:“……”   幸好他们只需要相处三天。   下山的一路比上山轻松得多。   不过从早上出门算起,他们已经折腾了整整一天,暖暖多少还是感到有些疲惫。   来爬山之前,他完全没料到Singto会举着个相机走走停停地浪费这么多时间,等他们重新走到山脚下,与他原计划的时间相差了接近两个小时。   但还好,距离回P市的最后一班车还有二十分钟的发车时间,再过差不多半个小时,就正好在山脚下这条路路过。   可是一直等了快要一个小时,太阳都已经渐渐西沉,他们却还是没能看见大巴车的影子。   难道是他搞错了?   暖暖又在网上确认了一遍,明晃晃的发车时间就写在上面,根本没有看错的可能。   幸亏Singto不是什么急性子,久等不来,竟然还开口安慰他:“没关系,如果等不到客车,我们等个顺风车也可以的。”   但这条路这会儿就像是被人下了咒似的,连个路过的私家车都看不见。   天色渐暗,两人终于等来了打这儿经过的第一辆车——一辆电动小三轮。   开三轮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看到他们等在这儿,十分热情地停下了车:“你们来爬山的?怎么这个点儿了还没回去?”   暖暖这会儿也顾不得对方是不是陌生人了,开口道:“我们没等到回去的车。”   “在这里等什么车啊!你们……下山的时候走错路了吧?”小姑娘伸手指了指,“车都是在南边那条路上过的,山上有个岔路,另一条才通到那边。”   暖暖:“……”   附近的景色对他来说都相差无几,他甚至都不记得他们在哪里遇见过岔路。   Singto在一旁一脸好奇:“怎么了?暖暖。”   暖暖已经没心情纠正他的称呼:“走错路了。”   Singto愣了愣,开口安慰:“没关系,本来你也不是专业的导游。”   “还是外国友人啊!”这小姑娘大概没见过多少次外国人,好奇地歪了歪脑袋,“不过已经到了现在,你们就算去那边也没车了,只能明天再走。”   暖暖犹豫了下,开口问道:“那,请问,这附近有什么旅馆吗?”   小姑娘想了想:“有是有,但是距离这边太远了,大概得十几里地。我这车马上就没电了,不然还能送你们过去。”   十几里地,单纯靠走路肯定是不太现实。   暖暖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Singto又在一旁乖乖地求翻译。   暖暖把小姑娘的意思给他解释了下,Singto想了想,用英文对着小姑娘问:“你家呢?”   这几个简单的单词显然对小姑娘来说也不算难,她眨了眨眼:“我家?你们不嫌弃的话,我哥的房间倒是空着,不过,只有一间,你们要一起住。”   说完,小姑娘又想起来他听不懂,重新用英语说了一遍:“Only one room, one bed, ok?”   Singto脸上的笑容似乎愈发灿烂了起来,二话不说地对着小姑娘比着手势:“OK!”   暖暖看见他的笑脸,却不禁有些头疼。   还很小的时候,Arthit就从他们的房间搬了出去。从那以后,他就一直都是一个人睡。   甚至后来有次因为玩得太晚,有机会在Kongphop那里过夜的。   他也邪恶地想过能在那一夜与Kongphop的关系更进一步。   不过最后连澡都洗完了,他还是找借口逃了回去。   Kongphop一直站在阳台上抽烟,眉头紧皱,根本没有做好与他更进一步的准备。   他留下来也只是自讨没趣。   只是那一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从Kongphop那儿出来之后,竟然也不大不小地松了口气。   或许是因为太明白那个人不可能属于他吧。   他这辈子也就只与Arthit在同一张床上睡过。   而最后一次,也是在这个城市。   可是就算深究起来,却也没有什么可矫情的。   毕竟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并不是什么多高贵的癖好,也就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习惯。   像现在这种情况,有地方栖身就已经不容易,哪里还能容他们挑三拣四。   可是想到这一整晚都得跟小姑娘家人相处,他还是那个需要沟通的主力,暖暖的心底还是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无力感。   可这是他的工作。   两个人很快坐上了小姑娘的三轮车,和她车上刚买的菜伴着,吹着夜风前行。   Singto大概是第一次坐这种露天的小型三轮车,一路上左顾右盼,看上去很是兴奋。   他和小姑娘两个人硬是用英语聊了一路的天。   小姑娘名叫方禾,看样子英语成绩应该不错,虽然说得磕磕巴巴的,一口的中式英语,可是Singto的话只要说得慢一些,她就基本上能听个大概。   方禾的家并没有多远,开着三轮车,几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   是飞流山附近的一个村子,他们家恰巧在村头,离群索居,与最近的邻居也隔了有一两百米,可以说非常幽静。   她父母也同样淳朴,女儿冷不丁带回来两个陌生男人,他们只问清了来历,就热情地把他们留了下来。   Singto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要照顾他,一直都用英语和方禾交流着,有他们两个语言不通的话唠话痨在,暖暖说话的机会并不多。   晚饭方妈特意做了六菜一汤,全是浓油赤酱的中国菜,Singto被辣得满脸通痛红,还不停地夸着“delicious”。   听了方禾翻译过来的意思,方妈笑得一晚上都没合拢嘴。   暖暖倒是不怕辣,只是他一直以来都没什么食欲,平时吃得也不多。可是他更不愿意一直被方妈热情地让来让去,于是一顿饭竟然不知不觉地吃出了以前两三顿的量,撑得难受。   只这一顿饭的时间,方禾就已经给Singto推荐了明天游玩的地点。   方禾的词汇量终究有限,这回是靠着暖暖翻译的:“如果是想要拍照的话,附近有条河,上面有座古桥,就是已经烂得不行了,中间还缺了一段,早已经废弃了,不过拍起照片来还是很有感觉的,我还见过有人去那边出cosplay,长袖飘飘,特好看!你要是想拍点儿具有中国特色的东西,那里真的不错。”   “而且河边风景也好,本来还说要把桥修好弄个旅游景点的,后来又说是只有一座桥没有开发价值,又闲置了,几百年的桥呀,可惜。”   小姑娘一本正经起来似乎又显得可爱了许多。   Singto被她说得兴致勃勃:“那你明天能不能带我们过去?”   “我不行,高三了,周末也就休息今天一晚,明天上午就得回去上课。我爸妈也走不开。,不过我可以给你们在地图上找出来,很容易就能找到。”   暖暖从来没见过有谁出国旅行像Singto这样随性,短短一天里行程已经改了两次。   吃过饭,方妈才突然想起:“磊磊房间里的灯还是坏的,从他上回走之后就忘了修了。”   “那要不正好趁着今晚修一下。”方爸赶忙起了身。   他们哪里好这样麻烦人家,暖暖赶忙拒绝了:“没关系的,反正我们累了一天,也想早点睡,只要能给电子设备充电就好,没有照明没关系。”   “插座都是通电的,就是灯烧坏了,真的没事吗?”方妈还有些不好意思。   “真的没事。”   Singto没有听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却一直带着满脸笑。   这么一点小事,暖暖也觉得似乎没有什么翻译的必要。   一直到Singto在门口的开关上按了几下,他才开口解释:“灯坏了。”   Singto愣了愣,还只是笑:“没关系。”   开着通往客厅的门,房间里的光线也不算太昏暗。   方禾第二天还要上课,早早地就拿着换洗的衣物进了浴室。   他们两个大男人,也只能识相地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顿时漆黑一片。   Singto及时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从那之后,就一直没关过。   等暖暖洗完澡回来,房间里都还亮着这种刺眼却又有限的光。   他们原本并没有计划着在外面住宿,所以都没带换洗的衣服。而在别人家里借住,又不能大剌剌喇喇地直接围着浴巾就出来,所以两个人身上回房间时都还穿着卫衣和长裤。   暖暖更是决定就这么睡一整晚。   可是Singto却已经在他进房间之前就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   房间里很暖和,他的被子就松松垮垮地在腰间盖着,露着大片胸膛。   暖暖顿时觉得眼睛有点没处放。   不过他却还是不动声色地爬上床去,躺在了Singto身旁。   他们睡的这张床,勉强可以算是一张双人床,可是对于他们两个大男人来说,却也算不上宽敞。   只有板板正正地睡着,才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Singto翻动了下身子,长腿就在被子底下与他的蹭在了一起。   方妈大概是觉得他们两个是相携出游的好朋友,并没有特意再准备多余的被子。   暖暖当然也不好意思主动跟人要。   所以现在无可避免地陷入了这种尴尬的境地。   他往自己这边闪了闪,紧紧闭上双眼。   Singto却在一旁开了口:“这样开着手电筒的话,应该会影响你睡眠吧?”   暖暖张开眼,看着那手电筒上刺眼的光。   他的睡眠质量一直都不好,这种光,大概会让他一整晚都睡不着觉。   Singto的手朝着他伸了过来:“那你今晚能不能握着我的手,我怕黑。”   手电筒的光线在这漆黑的房间里显得更加强烈。   但也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强烈,让Singto躲在光线之后的脸更显得模糊不清。   暖暖就只能看见他那双在黑暗中也闪闪发亮的眼睛。   直觉告诉他,Singto这话简直是无稽之谈。   一个大男人,就算胆子再小,也不可能小到要与人手牵着手睡觉的地步。   可是他却又找不到Singto骗他的理由。   总不能就是为了能握他的手吧?   他还不至于这么自恋。   想不明白,暖暖也就懒得再想。   他闭上眼睛,低声道:“没关系,手电筒开着吧。”   可是下一刻,他搭在被子外面的手却还是被一把握住了。   暖暖浑身一僵,重新睁开双眼。   Singto手机上的光源已经熄灭,房间里恢复了之前的黑暗。   “可是手电筒的灯光太亮了,我也会睡不着的。”Singto也许是怕他不信,又在后头补了一句,“我平时都只开台灯睡的,光线很暗。”   暖暖像是被电到了似的,下意识地挣扎着。   可是Singto却又趁着他挣扎的机会,把修长的手指穿到了他的指间,牢牢地与他握在一起。   十指相扣。   暖暖从来没有与谁这样握过手。   他还以为这个动作只属于亲密无间的情侣。   “喂——”他低喊了一声。   Singto连身子也挨了过来,胳膊与他的贴在一起,即使还隔着一层布料,暖暖仍然觉得浑身不自在。   “ 谢谢你,这样好多了。”   Singto说着,脸也朝着他的方向蹭了蹭。   他的额头不小心蹭在了暖暖的颊上,竟然带着些意外的潮湿。   他出汗了?   Singto已经洗完澡很长一段时间,而他的头发也在方妈妈的强烈要求下早就吹干了,如果不是因为出汗,他的额头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水汽。   难道他说的害怕是真的?   在黑暗中待呆得太久,暖暖的双眼已经有些适应。   他低下头去,便看见Singto已经窝在他身边,紧紧地闭上了双眼,紧得有些刻意。   看上去就像是真的害怕这黑暗将他吞噬。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演技过硬。   暖暖不是个容易替别人着想的人,可只是看着他这张脸,就又忍不住心软了一次。   他叹了口气,再一次闭上了眼。   在无边的黑暗中,双手紧握的感觉似乎更为强烈。   自从来到中国之后,也可能是因为对这里分明的四季不太习惯,在这种寒冷的季节里,暖暖的手脚一直都是冰凉的。   农家小院里的洗浴设备有些简陋,刚刚那个澡洗得也不暖和,现在他的手比平时还凉了几分。   而Singto的掌心却像是带着一团火,温暖仿佛透过他手上的每一个毛孔,一直侵入骨髓,。烫得人手心冒汗。   这种感觉十分陌生,让人无法忽略。   早在洗澡之前,暖暖就已经偷偷吃过了药。   药里的安眠成分现在似乎已经完全被释放了出来,他闭着眼,意识也开始有些混沌。   可是身边这个人的存在感却依然强烈得出奇。   Singto其实很安静,呼吸平稳,睡相乖巧,可只是与他牵着手,暖暖就像是被夺去了全副心神,再也无暇想起其他。   或许是因为自己从来都没有过这种经历吧。暖暖想。   只是他似乎同样也无暇发现,这一晚,他除了两人相握的手,竟然什么都没有想过。   睡得那么安稳。   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房间里的光线还很昏暗。   Singto与他的手早已经放开了,可是人却整个都巴在了他身上。   昨晚所谓的睡相乖巧大概只是因为还没睡着,这会儿,Singto的腿正压着他的,压得结结实实,而他的手臂甚至还把暖暖的卫衣撩了起来,大张旗鼓地搂着他□□的腰,脸也在他的肩头窝着,每一次喘息,都有一阵热气扑在暖暖的颈窝里,扰得人心乱。   这一整夜,暖暖其实有几次都迷迷糊糊地感到过他的重量,也试着往一旁推了几回。   可是明显Singto是个比他还固执的人,他的推拒往往换来的都是对方更大的力道。   于是暖暖只能放弃。   而且……让他意外的是,感受着身边这个人的体温,他在朦胧之间,竟然也觉出些心安。   原来与人依偎的感觉是这样的。   怪不得那么多人都想要找到另一个人度过一生。   在这种将醒未醒的隐约念头里,暖暖不知不觉间就纵容了他一整晚。   方家爸妈都起床了,院子里已经有些动静,可天还是黑蒙蒙的。   对于暖暖来说,能睡到现在就已很不容易。   说来也真有些奇怪,这么多年,他少有能睡得这么安稳的时候,可自从Singto出现后,他却已经连续两晚没有在半夜彻底清醒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那张脸带来的心安。   脑中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让暖暖心里一颤,顿时觉得不自在起来。   他别扭地动了动,Singto低吟一声,又紧紧地抱了他一记,脑袋在他肩上蹭了蹭。   他的眼睛应该也挣扎了许久才张开,长长的睫毛在暖暖的脖子上来回刷了好几下,才终于出了声:“早啊,暖暖。”   说话的时候,他还依然在暖暖的身上赖着,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暖暖推了他一把,这一回,Singto十分自觉地顺势滚到了一旁,被子随着他的动作滑下去,露出大半的胸膛。   清晨的房间里没昨晚暖和了许多,他胸前的那两点也因为这突然袭来的寒冷有些发硬。   暖暖的目光恰巧落在上面,更加不自在,赶忙把头转向一旁。   Singto察觉到他的动作,顿时笑出了声。   他的笑声里也带着些刚刚起床时的慵懒,听上去性感到不行。   暖暖窘迫地瞪他一眼,想要翻身下床,却被Singto拉住了:“等下。”   暖暖停下动作,转身看他,却也在第一时间便挣开了他的手。   Singto趴在床上,一只手托着腮,声音依然磁性十足:“昨晚谢谢你,我很久没睡得这么安心了。”   他这种认真的表情用了太多次,暖暖已经分不清真假。   不过似乎也没有分清的必要。   这一句感谢,好像是应该他来说的。   可是他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没关系。”暖暖僵硬地说完,就起身离开了那张温暖得让人留恋不已的床。   等他们都收拾好从房间里出去,才发现连方禾都已经起床了。   看见他们,方禾先是灿烂地笑了笑,紧接着就又有点不舍:“我还说想叫你们起床呢,吃过早饭我就得去学校了,想跟你们告个别。”   看得出来,这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因为这短暂的萍水相逢觉出了些伤感。   Singto笑着安慰她:“以后你去泰国的话,我带你去玩。”   方禾当然以为也只是他的话也只是句无法兑现的安慰,不过却还是因为这安慰重新笑了起来:“我们来张合影吧,我都很久没遇见帅哥了,这回一下遇见两个,不留张照片都对不起我自己!”   她这次说的是中文,暖暖还没翻译,就先不由得愣了下。   Singto立刻察觉了他的异样,开口问道:“怎么了?”   暖暖抿了下唇,回答:“她想要合影。”   Singto点点头,笑着走到方禾旁边,直接对着她道:“就你跟我吧,他不上相。”   方禾人也聪明,这短短的几秒钟里就觉出了暖暖的不对,没有多问一句,就忽略了这个话题,拿出手机与Singto换着姿势咔嚓咔嚓自拍了好几张,又把手机给了暖暖,让他帮忙拍了几张远景。   暖暖透过屏幕,看着青春洋溢的两个人,心底不由得升起些羡慕。   这样无忧无虑的人生,不知道会是什么滋味。   离开方家的时候,Singto悄悄在茶几的杯子底下压了些钱,用来付这一晚的费用绰绰有余。   方爸爸一直把他们送到了附近镇上的租车铺,并且细心地帮他们谈好了租车的价钱才离开。   去方禾所说的那座桥,还是开车方便一些。   跟着导航,这一路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   那条河很长,找起来也容易。   顺着河堤行驶了没多久,方禾说的那一座古桥就映入了眼帘。   就像她说的,这座桥看上去很有几分古色古香的美。   古桥由石头与木墩组成,是中国古代传统的拱桥,石头上面还雕刻着些精美的花纹,只是风吹日晒,花纹也已经模糊,但与这些斑驳的石块与木头相衬着,却更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这种美是漫长的时光所赋予,只有经历过岁月的打磨,才能拥有眼前这般历尽风霜的底蕴。   这座桥在中间断了,通不到对岸。但能看得出来,Singto对于方禾的推荐很满意,可是举着相机翻来覆去地找了许多角度,却都没找到满意的似的,眉心一直紧皱着。   “我们来早了,这里适合在落日的时候拍。”Singto看上去有些沮丧。   暖暖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张了张口,终究是没说出一句话。   可下一刻,Singto就又突然对着他笑了起来:“不然我们再在这儿待呆一晚吧?”   暖暖愣了下,出声提醒:“你明天下午就要飞泰国了。”   这一句话成功地让Singto嘴角的弧度消下去许多。   他摆弄着手中的相机,许久,才对着暖暖道:“你说,我不走了,一直留在这儿陪你好不好?”   无论是谁,被Singto那双闪亮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再听他说出那句好像誓言一样的话来,恐怕都会忍不住心跳加速。   暖暖当然也不例外。   不过那种心动也不过只持续了一瞬间。   下一刻,暖暖的心里就只剩下了被冒犯的愤怒。   这一次他更加确定,Singto就是把平日里撩拨别人的那一套用在了他的身上。   否则,哪会有人愿意留在一个陌生的国度,陪着另一个刚刚才认识两天连朋友都算不上的陌生人。   暖暖克制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开口:“如果不想我反悔,就在明天上飞机之前把你花花公子那套先收起来。”   Singto却还像是被他说得委屈了似的,低垂着眼角小声抗议:“哪里就花花公子了。”   说着,又紧紧抿了下唇:“我连恋爱都还没谈过呢。”   暖暖看见他这副模样,真是有气也不知道怎么发。   他无奈地别开眼,手机恰巧在这时嗡嗡地响了起来。   会打他电话的人,数来数去无非也就只有三个。   房东,余夏和远在泰国的Jay。   以往不管是谁的电话,他都会打心底排斥。   可今天,这铃声对他来说却无疑是打破尴尬的救赎。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上面的来电显示。   是Jay。   暖暖划开接听键,边往远处走着边把手机放到耳边:“Jay。”   Jay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担忧:“听余夏说你接了个随身翻译的工作,怎么样?做得来吗?”   暖暖回头瞥了一眼,Singto还在看着他,见他回头,还一扫之前的不快,对着他露出个笑脸。   暖暖的心脏颤了颤,声音却依然平稳:“挺顺利的。”   Jay听了他的话,却像是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话:“那就好。”   他又沉吟了一阵,才接着开口:“我原本还怕你太排斥跟陌生人接触,毕竟这一相处就是三天。”   这些话却让暖暖心里一惊,握着手机的力气不禁加大了一些。   Jay的担忧才应该是他遭遇的正常情形。   甚至在进入酒店之前,他自己都一直在担心着这一次会搞砸,连累余夏。   可是现在,虽然Singto惹得他在愤怒边缘游走了好几次,可他却也从没觉得这一路有多难挨捱。   几乎没有兴起过半路反悔的念头。   从Jay迟疑的语气里,暖暖也能明白现在的自己有多不正常。   他突然有些心虚。   像是害怕手机里的声音被Singto听见,暖暖迅速朝着河边走了几步,一直走到了那座延伸出河岸的桥上。   这个距离才终于让他安心了一些。   “忍一忍就过去了,反正也就只有三天。”这话说得暖暖脸上都有些发烫。   就连他都不想不出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对着Jay撒谎。   就算大大方方地说他并没有太排斥跟雇主的相处又能怎样呢?   可那谎话却像是不受控制似的,自动从他的嘴里跑了出去。   Jay听见他这话,却又像是突然放心了似的,语气也放松了许多:“其实多接触一些人是好事,但要是真的不喜欢,也不要勉强。一开始就三天,我怕起到反作用。”   “暖暖——”   Singto的声音突然近在咫尺。   暖暖吓了一跳,赶忙转过身去。   咔嚓——   又是一声快门响。   Singto的镜头与他就只有一步之遥。   Jay在手机那头吃惊地压低了声音:“他叫你什么?”   暖暖也只来及听见他的问题,就已经来不及回答。   Singto的动作让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大步,脚下一个踉跄,“啪”的地一声,手心里没有握紧的手机也应声掉在了桥面上。   那手机竖着着地,迅速在石桥上蹦了几下,“扑通”一声掉入了水中。   而这时桥面上的两个人根本没精力管那一只手机。   暖暖的脚步未稳,眼看就要随着手机一起摔到河里,他的手臂下意识地往前挥舞着,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Singto几乎想都没想,就紧抓住他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拽。   暖暖被他拽得堪堪停住了摔下的身形,一把抓住了旁边残破的栏杆,可是Singto却因为用的力气太大,往后退了两步,一脚踩空,从另一边掉了下去。   “啊——”   他还来得及尖叫一声。   扑通——   Singto下水的声音比手机大了许多。   暖暖心脏跳漏了一拍,赶忙看过去。   Singto此刻正坐在水里,但即使坐着,河里的水也不过就只漫到他的胸口。   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他应该是恰巧落在了河边的浅水区。   今天的温度实在算不上多高,两人身上都还穿着厚厚的羽绒服。   这会儿,Singto身上的羽绒服已经吸足了水,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寒冷不已。   而Singto这时候却顾不得自己,只把手里的相机举得高高的,生怕装备跟着他一起遭殃。   看着他这动作,暖暖心底的焦急一时之间都被压制住了似的,只愣愣地与坐在水中的Singto对视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突然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一边笑着,Singto也不顾自己还坐在水中,就把相机举到跟前,对着桥面上的暖暖“咔嚓”又拍了一张。   那快门声瞬间唤回了暖暖的理智。   他猛地回过神来,收起笑容。   Singto举着手里的相机,仍然在笑着看他:“以后要多这样笑才好看。”   “以后要多这样笑才好看。”   Singto的话一下把暖暖从刚才的忘形中拉了回来。   尴尬之余,暖暖感到更多的,其实是震惊。   就连他都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这样情绪外露过。   不管是生气还是这般发自真心的大笑,他都快要忘了是什么感觉。   可是Singto却把他这两种心绪全都激发了出来。   不过暖暖却又很快给自己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也许是因为最近实在是太寂寞了,而这个陪着他的人,恰巧让他想到了与Kong在一起的从前。   可是,真的是因为这样吗?   刚才大笑时的他,真的有想起过Kongphop吗?   暖暖不容许自己再细想。   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先把相机给我,快点上来吧。”   现在还是早春时节,河里的冰也才消融没多久,依然冰冷彻骨。   真的难以想象在里面泡着到底是什么滋味。   本来掉进去的人应该是他。   Singto一只手举着相机,另一只手撑着河床,艰难地站起身来:“我自己拿着就好。”   看来他是害怕自己刚刚拍下来的成果被暖暖无情地删除。   “你的手机——”他在河里走了两步,看样子还想尝试着去帮暖暖捞一下手机。   暖暖赶忙阻止:“算了,这手机不防水的,泡这么久早不能用了,回头补个手机卡就好,快上来吧。”   “里面有没有其他要保存的东西?”Singto还想再确认一下。   暖暖顿了下,才对着摇摇头:“没有。”   那一只手机,如果不是出于Jay的强迫,他根本连买都不想买。   社交工具就只入乡随俗地下了个微信,上面的好友也就只有Jay一个人,用来偶尔跟Jay视频通话,连余夏都没加。   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保存的东西。   Singto这么聪明的人,瞬间便明白他的愣怔是为了什么。   他笑了笑,很快便转移了话题:“这次怪我,突然跑来吓你,回去我赔你一部,附赠本人一百张帅照,这样就有保存价值了。”   这么自恋的人还真不多见。   河水虽然不深,但把他从滑腻的河边拉上岸,也费了好一番力气。   在冰冷的河水中泡了一通,出来又穿着一身湿透的冬装,没过多久,Singto的嘴唇就冻得有些发白。   暖暖不禁有些庆幸他们过来时租了车。   心急火燎地与Singto一路走到车旁,暖暖拧开钥匙,把车上的暖气开足,便转身专心地帮着Singto脱起了衣服。   几层衣服全都浸透了,湿答答哒哒地黏粘在Singto身上,要靠他自己脱,不知道要脱到什么时候。   暖暖利落地一把拉下他羽绒服的拉链,帮他褪下拉链,扔到一旁,半刻也没停顿,就又一把掀起了那件也已经湿透的卫衣。   Singto十分配合地抬起手,在暖暖的帮助下,这衣服脱得还算快。   上身解决完,自然就轮到了裤子。   解开皮带,暖暖又顺手帮他拧开了扣子,白净的手指最后搭在了裤子的拉链上。   等等——   他的指尖停在拉链上,人也猛然抬起头——   Singto也正低头看着他,眉眼含笑。   暖暖的手像是被烫到似的,倏地收回来。   Singto这才又哆哆嗦嗦地装起可怜来:“冷死了,手指都握不住拉链头。”   因为害怕他满身的水把车里也弄得乱七八糟,Singto直接就在车门前脱的衣服,反正附近也没有别人。   他说的冷当然也不是假话。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却明显没办法让人全然信服。   暖暖垂着脸,脱下自己的羽绒服扔到他身上:“先穿上点儿吧。”   这一路,总不能让他光着身子。   暖暖从车里找出个袋子,把他湿透的衣服都叠起来放进去,先一步坐进了驾驶座。   Singto知道自己再卖可怜也不可能再让某人伸出援手,只能穿上还留有他体温的羽绒服,自己动手把牛仔裤脱了下来。   至于内裤,就算湿着,也只能暂且穿在身上。   暖暖身上也就只有一条牛仔裤,没办法再救济他。   像现在这种情况,自然也没办法再留下拍什么落日下的桥。   把保温壶里的热水倒出来一些,让他捧在手里喝了几口,暖暖就发动汽车,走上了回镇上的路。   暖暖随便找了家店给Singto买了身衣服,那款式……也确实有点惨不忍睹,从设计到布料都带着几分乡土气息。   Singto换上之后,还在车窗上照了照,对着暖暖开口:“你说我这样算不算得上村里最帅的?”   暖暖懒得理他,径自把车开到镇上唯一一家看上去还算不错的旅馆旁边。   “先洗个热水澡吧,不然这一路折腾回去,真的该感冒了。”暖暖难得有这么耐心解释的时候。   Singto听得一双眼睛都笑成了月牙:“你这是在关心我,对吧?”   暖暖懒得理会他,直接进前台开了个钟点房。   两个人拿好房卡,在去房间的路上,暖暖就突然陷入了无边的后悔。   这间旅馆……可真是一点都不隔音。   两个大男人一起听着某些房间里传出来的不堪入耳的声音,这感觉还真是有些猎奇。   暖暖一路绷着脸进了房间,不自在地把背包放在床上,才发现,房间里的浴室竟然还是透明式的。   连个隔开的帘子都没有。   Singto看见这情形,也不由得轻咳了一声,才闷笑着开口:“你有没有感觉我们有点儿像特意来这荒山野岭找地方偷情的?”      ☆、第3章   接下来的时间里,脱衣服洗澡的那个大大方方,一点害羞的意思都没有,而陪同的那一位却一直都不太自在,几乎都是在闭目养神中度过的。   浴室也没有什么隔音的效果,哗啦哗啦的水声不绝于耳。   于是Singto什么时候关掉的花洒,暖暖当然也听得一清二楚。   按着他那不按常理的性格,说不定连浴巾都不围就敢出来。   暖暖的脑海中突然跳出这个念头,顿时对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也有些无言以对。   可是越想,就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是真实存在的,于是更没了睁眼的念头。   眼前一片黑暗,听觉就更加清-晰。   Singto从浴室出来之后,并没有马上穿衣服,而是先打开吹风机,吹起了头发。   嗡嗡的电流声充斥在耳边,这种满含着生活气息的声响似乎也无意间让人安心了许多。   暖暖心底的尴尬也不知不觉消弭了一些。   他的眼皮颤动了几下,悄悄地张开眼,却在下一刻倏地把眼睛瞪圆了——Singto正弯着腰,专心致志地盯着他看。   “呵咦!”暖暖反射性地猛地推他一把。   Singto被他推得倒在他身旁,抱着被子笑得兀自开心:“我就知道你肯定在装睡。”   暖暖往床头柜上看了看,吹风机被摆在上头,依然“嗡嗡嗡”地叫得极其卖力。   不过还好,这家伙下半身起码还围着条浴巾。   他坐起来,头疼地抚了抚额,忍不住咕哝:“幼稚。”   某只幼稚鬼却根本不以为耻:“我这叫那个什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可是中国这么多年流传下来的大智慧,哪里幼稚了。”   争辩得头头是道,让人无法反驳。   暖暖也根本懒得反驳他。   等换好衣服,Singto还十分认真地跟他征求建议:“我们还是直接在这里过夜吧,再坐那么久的车,我会发烧的。”   看着暖暖那并不信任的目光,他又可怜巴巴地强调一遍:“我的免疫力有点低,真的。”   伴着他的话一起传到耳中的,还有隔壁房间一个女人高亢的叫声:“啊……用力……”   暖暖:“……”   Singto:“……”   他会信才真的是有鬼。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回去的路上,Singto却一直懒洋洋地赖在他肩头不肯起来。   暖暖稍有不满,他就又摆出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眨巴着眼睛看他:“我好累,现在肯定已经开始烧起来了,不信你摸摸看。”   一边说着,还一边把额头往暖暖跟前凑。   装可怜的功力也是一流。   暖暖实在不想在这大巴车里引人注目,也只能放任。   如此说来,他还真是有些怀念来时的一路清净。   不过才短短两天,Singto原本的收敛就已经消失无踪,一举一动都把厚脸皮的定义发挥得淋漓尽致。   暖暖从来没有跟这种人相处的经验,多数时间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应付,也只能像这样沉默以对。   但好在现在已经快要熬出了头,明天把人送到机场,他也就完成了任务。   从此以后,他就又回到了一个人。   想到这个念头,暖暖竟然不知道自己心底升起的究竟是什么感觉。   这种感觉,他从来没有体会过。   一个人,才是他应该有的常态,就算Singto带给他再多的不同,也终究只有短短的三天,与他经历过的几千个日日夜夜比起来,渺小得几乎不值一提。   等大巴车到了P市,天色已经有些昏暗。   Singto迷迷糊糊地在他肩头赖了一路,起来之后却更显得蔫巴吧。   但他还是先拉着暖暖去给他买了一部手机,顺带连卡都办了起来,才终于老老实实地回了酒店。   两天的旅程就此结束。   再一次回到空无一人的公寓,暖暖竟然觉得有些太过安静。   Singto的性格果然是太有感染力,不过两天,就已经让他习惯了一些。   不过现在还是只剩他一个人。   一个人的时候,就更容易胡思乱想。   暖暖的脑子像是不受控制似的,反复播放着这两天里经历过的种种。   他的心慌,他的恼怒,他的无可奈何,他的开怀大笑。   那些他以为自己再也不可能有的情绪,就在这两天时间里又全都体验了一遍。   Singto的出现或许真的是件好事。   起码又让他感到自己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阵突然响起的音乐声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暖暖定了定神,才想起来这应该是新手机自带的手机铃声。   他看了看上面的来电显示,是Jay。   他才想起来在Singto掉进水里之前,他正在跟Jay通着话。   后来这一通的兵荒马乱,竟然让他把Jay忘了个一干二净。   暖暖的手指犹豫地在空气中滑了许久,才终于按到了那一枚绿色的接听键上,滑开,Jay着急的声音顿时从手机里传了出来:“暖暖,你终于肯接电话了。”   暖暖支支吾吾地开口:“手机……不小心掉水里了。”   明明说的是实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感到了几分心虚。   Jay沉吟了下,才再次开口:“没事就好,雇你做翻译的那个,是以前认识的人吗?”   “不是。”暖暖回答。   “我听见……他叫你暖暖。”Jay的声音有些迟疑。   暖暖沉默了好一阵,才慢吞吞地道:“是我不小心把名字告诉了他……太久没跟人做自我介绍了。”   这个理由听上去也算充分。   可Jay的语气却仍然没有放松下来:“那个人……怎么样?”   暖暖的脑海中瞬间跳出Singto在河水里对他扬起的那个笑脸。   他心里顿时感到一阵慌乱。   暖暖下意识地摇摇头,脱口而出:“不怎么样。”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刚刚这一句无论怎么听都像是他要与自己心底的什么声音辩解。   听在Jay的耳中,恐怕更显得欲盖弥彰。   他清了清喉咙,定下心神:“我是说,就那样吧,没什么特别的。”   Jay在那头沉默了下,才开口:“我现在在机场。”   暖暖心里一提:“Jay——”   “白天一直联系不到你,所以我有点着急,就想过去看看,九点的飞机。”Jay像是害怕他会拒绝一样,说得有些着急,“反正我机票都买好了,就顺便过去一趟吧,也很久没见面了。”   暖暖握紧了手机,语气平缓:“Jay,你别这样。”   Jay没有说话。   “你知道的,我之所以来这儿,就是不想再做你的麻烦,如果一点点风吹草动你就要飞过来一趟,那会让我觉得,现在自己还是你的累赘,比在泰国还要麻烦的累赘。”   “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   “但是我会想。”   “暖暖……”   “Jay。”暖暖的话一字一句地从话筒里传过来,“我答应过你会好好活着,就一定会做到。把机票退了吧。”   手机的那头彻底没了声音。   Jay一个人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眼底划过一抹失落,手里的机票在这时似乎也突然变得有些沉重。   “我说了很多次了,以后要叫我Night。”这一句话,以往每次通话暖暖几乎都要强调一遍,可是这一回他却像是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Jay希望他只是忘了,可是心底却又感到一些不同以往的微妙。   Jay一直在期待着他能早日变回暖暖。   可是如果这改变不是为了他……   今天与暖暖在一起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那么想知道,可是,却连大大方方问一句的身份都不具备……   “先生,先生?”排在他后面的一个人开口催促着。   Jay再次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护照与机票,才闪身走到一旁:“你先吧,不好意思。”   而他,已经根本没有站在这儿的必要。   急匆匆地挂断电话,暖暖却又有些后悔。   他也不是那么不识好歹,在这个世界上,Jay是唯一一个知道他阴暗到什么地步的人,却还依然善良地觉得他还有救。   这么说或许是有些太矫情,但Jay确实是他的恩人。   而且也是他与那些前尘旧事仅剩的一点联系。   所以,以往的他就算再难挨捱,也会努力在Jay的面前维持一副积极向上的模样,像这样冲动之下挂掉电话的情况绝无仅有。   说到底,Singto的出现还是给他的心态带来了一些改变。   与他在一起的这两天里,暖暖的时间几乎都被塞得满满的,没什么空闲伤感。   他又不是傻子,当然能感受得到。   只是Singto明天就要回去,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他终究还只能是一个人。   他害怕的,是在体味过这样的热闹之后,以往那些好容易才习以为常的绝望,会变得更加可怕。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更多的力气去应付。   墙上钟表的指针还在一下一下地的跳着,嘀嗒,嘀嗒,每一秒都走得清晰无比。   暖暖突然觉得这间公寓简直空旷得有些可怕。   他迫不及待地吞下一片药,不过药效却也不可能这么及时。   他抱着换下来的衣服进了浴室。   浴室里有洗衣机,可是自从住进来之后,他却一次都没用过。   洗衣服也能用来消磨消磨时间,不然对他来说,24小时真的有些太长了。   把所有的衣服洗完,暖暖又把地板全都拖了一遍,才终于感觉到一些困倦。   在浴室把身上的汗冲了个干净,再出来时,暖暖才听见被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又在叮叮咚咚唱着歌。   现在已经快要半夜十二点,按说这个时间,Jay不会再打电话来,房东和余夏就更不可能。   他皱了皱眉,擦着头发走到床边,才发现屏幕上竟然闪动着Singto的笑脸。   刚刚买下手机时,Singto借口要帮他试一下像素,拿着他的手机自拍了好几张,甚至还拉着他拍了一张合影。   可是他却没注意那家伙什么时候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存了进来,甚至还设定了来电头像。   在原本以为又要独自承受的夜里,突然又看见他的来电。   这种感觉真的有些奇怪。   暖暖压下心底的颤动,接通电话,可是手机里传来的却是一个女声:“请问您是Singto先生的朋友吗?他发烧很严重,可是却不肯去医院,而且他一直都在说泰语,大概是烧得太厉害了,不肯用英语沟通,能不能麻烦您来酒店一趟?”   暖暖蒙懵了好几秒,才明白过来自己竟然被当成了Singto的紧急联系人。     酒店的服务员直接用的中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见他的手机号码是国内的。   暖暖明白自己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他们之间只不过是短暂的雇佣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   不过就是发烧而已,既然酒店的人已经发现了他,就肯定不会出什么大事,这大晚上的,实在是没有必要为了一个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来回奔波。   以上这些,才是他该有的想法。   可是这些念头还在暖暖的脑海中打着转儿,他却已经听见自己清晰地对着手机那头的人开口:“好的,我马上到。”   他大概是疯了。   不然像他这么自私的人,怎么可能在这样寒冷的夜里为了别人把自己搞得这么麻烦。   就当是报答Singto这两天带给他的不一样吧。   暖暖明白,Singto大概无论对谁都是那副模样,于他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无论他是愤怒还是开怀,都不过是出自Singto的无心之举。   但起码他开怀过。   外头还吹着风,在这样的深夜里,春风并不像古诗词里说的那样温柔撩人,只能让人感到一阵阵刺骨的寒冷。   通往酒店的末班车也早已经停运,暖暖走了好一段,才招到一辆出租车,等赶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半个小时之后。   Singto的房间他两天前才刚刚来过一次,当然还记得位置,刚出了电梯,暖暖就看见他的房门还是开着的。   他没察觉自己的脚步无意中加快了许多,走到门口,就看见Singto的床前站着两个服务人员。   看见他进来,其中一个顿时露出了些喜色:“您就是他朋友吧?麻烦您跟他沟通一下,刚刚用体温计给他量过,发烧已经40度了,可是他就是不肯去医院,连药都不肯吃。”   竟然烧得这么厉害。   暖暖急匆匆地走近床边,还带着满身的寒气。   Singto本来还闭眼躺着,但烧成这样肯定也睡不安稳,听见动静,又张开眼,对着他露出个笑脸:“这么晚,我不想让他们找你的,睡一觉就好了。”   他的床头还摆着一碗吃了一半的粥,可能是发现他的视线落在了那碗粥上,服务员又开口解释:“之前Singto先生叫客房服务,说想要一碗粥,我把粥送过来才发现他已经烧成了这个样子。”   暖暖皱着眉头,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果然烫手。   可没想到Singto却一把把他的手抓在了掌心:“好凉,外面是不是很冷?我给你暖一会儿吧。”   他的手心似乎比额头还热了几分。   暖暖察觉到旁边两个服务生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顿时有些赧然,想把手抽出来,可没想到Singto却握得更紧。   也不知道发着高烧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的意识已经有些不太清楚。   感觉到他想要把手抽回去,Singto竟然委屈地扁起了嘴:“我都生病了,你就不能包容我一下吗?”   暖暖无奈地深呼吸一口:“知道自己生病了就好,起来穿衣服,去医院!”   Singto这下主动把手缩了回去,可怜巴巴地躲在被子里:“睡一觉就好了,真的。”   “都已经40度,再睡就直接睡死在这儿了!”着急起来,暖暖又忘了维持形象。   而且这次,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Singto的态度却还是很坚决:“总之我不想去医院……你陪着我就好,明天肯定就能好了……不然我去洗个冷水澡降降温?”   这种傻话都能一脸认真地说出来,再放任他这么病下去,明天大概能直接烧成个傻子。   暖暖回头看向那个跟他说过话的服务员:“怎么不叫救护车?”   他的脸色难看,语气也不太好,服务员像是被他吓到了,紧张地看了同伴一眼才解释:“Singto先生说不要,如果叫了他也不付钱……从头到尾就跟我们说了这么一句。”   这种幼稚的威胁竟然还真能唬住人。   暖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麻烦马上叫救护车。”   虽然嘴里说着麻烦,可是他的语气却仿佛在发号施令一般,那个服务员听了,半秒也不敢耽误,赶忙掏出手机开始拨号。   Singto却还在苦苦挣扎:“我真的不想去……”   “不然……就吃点退烧药好了,你喂我好不好?”   烧成这样还不忘随口撩一句,这人真的快没救了。   “暖暖……”生病时的Singto撒起娇来,声音也软得不行,恐怕无论谁听了都会忍不住心软。   可是暖暖却偏偏不为所动。   到最后,Singto大概是实在没了其他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地投降:“那等会儿打针的时候,你得抱着我。”   暖暖:“……”   折腾了这么半天,原来只是因为害怕打针。   暖暖真是被他气得哭笑不得。   如果早知道是这个原因,刚刚连救护车都不用叫,直接把人拎起来就好,简直是白白浪费医疗资源。   暖暖冷着脸看他,废话都没有半句:“起来,穿衣服。”   服务员小姐早已经打完了电话回来,这会儿看向暖暖的目光里充满崇敬。   想必是早已经被床上这位先生折磨得的没了脾气,现在看见一个能直接发号施令的,无疑是等于找到了救星。   Singto软绵绵地从被窝里坐起来,暖暖才发现他连个短袖T恤裇都没穿,更不用说睡衣,被子一滑下去就露出了大片的胸膛。   在方家住宿的时候,看这家伙浑身上下就只穿个内裤睡觉,他还以为是因为条件限制,现在看来,他应该是根本就没有穿睡衣的习惯。   看得出来Singto应该时常锻炼,胸肌和腹肌一应俱全,两个服务生小姐一边脸红一边朝着他偷偷地看。   暖暖回头扫了他们一眼,那两个妹子顿时收回了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地目视前方,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Singto一点都没察觉自己在无意间又乱撩了一把,拿起床头的一件衣服,费力地往身上套了套,再次可怜巴巴地看向暖暖:“没力气了。”   暖暖冷眼看着他。   一个人在这儿待呆了这么久,他也不是没有生过病。   有次半夜烧起来,正是厌世情绪最严重的时候,于是就那么放任自己烧了一天一夜,烧到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甚至都有了幻觉。   到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自己一个人爬起来去了医院。   眼前这个人身边起码还有这么几个人围着,分明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看见他这表情,Singto就明白自己这次装可怜失败了,但那表情一看就是还不怎么甘心,一边慢吞吞地穿,一边不时地朝他看上几眼。   后面的一个服务员小姐往前走了两步,越过暖暖,探过身来:“要不要我来帮你?”   姑娘说着的时候,还带着服务人员特有的标准化微笑,看上去也是一本正经。   不过眼底的蠢蠢欲动还是泄露了她的企图。   嗯——毕竟如此美色摆在面前,想要假公济私一下,也是十分正常的……吧?   暖暖没料到还有这么一茬,一时有些发愣,下意识地朝着Singto看了过去。   而Singto也正看着他,嘴里的话却是对着那姑娘说的:“I just want him.”   因为发烧,他的眼神看上去有些迷离,让这句话听起来更像是充满了歧义。   暖暖的脊背瞬间挺直了起来,而那两个服务员看向他们的眼神更是一脸恍然。   “那你们快一点,救护车应该马上就到了,我们出去接一下,以免打扰其他客人休息。”两个人说着,已经快步退了出去。   暖暖忍不住狠狠地瞪了Singto一眼:“你又乱说什么?”   “我没乱说啊。”Singto无辜地眨巴着眼,“我只想要你……帮我穿衣服,男女授受不亲嘛……我说错了吗?”   暖暖:“……”   这家伙即使烧成了这样,狡辩的功力也还是一点没见退步。   说了这么半天,他一件T裇恤还是直到现在都没穿上,稍微动作两下就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   按照他这个速度折腾下去,等衣服穿好,估计天都快亮了。   暖暖无奈,接过他手中的衣服,一步一个口令:“胳膊,头……这里。”   自己穿衣服那么麻烦,被伺候起来倒是十分习惯,短短几秒钟,Singto就在他的帮助下把自己好大会儿都没套上的那件T裇恤给穿好了。   一天之内,暖暖这帮人脱衣服穿衣服的两项体验竟然都有了,而且还都是在同一个人身上。   这种经历还真是有些……奇特。   穿好T恤裇,暖暖又在他床头柜上拿起裤子,才发现与裤子放在一起的还有一条内裤。   他突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暖暖看了看门口。   那两个服务员出去的时候还体贴地帮他们把门关上了。   他硬着头皮把Singto身上的被子掀起来一角,又以光速盖了回去。   “你睡觉连内裤都不穿?”   Singto更是无辜:“……睡觉不穿衣服难道不正常吗?我又没出门。”   暖暖:“……”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把头扭到一旁:“这件自己穿。”   “……哦。”只一个音节,他也能说得这么可怜,好像是真的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暖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也许是因为明白这次无论再怎么撒娇,暖暖也不可能帮他穿内裤,这一回,Singto并没有浪费多长时间,就把内裤穿上了,然后就再一次失去了行动能力,拿着裤子递到了暖暖跟前。   暖暖的药劲儿也有些上泛,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懒得再跟他争辩,把裤子接过来,弯腰想帮他穿上。   Singto配合地把腿伸进去,暖暖看着渐渐卡在大腿根上的牛仔裤,不免又有些后悔。   一个男人帮另一个只是发烧的男人穿裤子,怎么看都觉得这事儿……有点儿不太正常。   可是他竟然还是妥协了。   肯定是今晚的药效来得太快,让他的脑子也变得糊涂了起来。   不过穿都已经穿了一半,半途停下似乎更加尴尬。   暖暖对自己狠了狠心,把人从床上扶起来。   Singto像是浑身没骨头似的,软塌塌地赖在他身上,一点力气都不肯用。   暖暖咬牙切齿地在他耳边开口:“好好站着!”   Singto笑着揉了揉耳朵:“好痒。”   话是这么说着,但他还是听话地立正站好了。   这裤子是修身的,就算他老老实实站着,别人帮忙提也远不如自己顺手。   暖暖给他提到一半,裤子又不可避免地卡在了某个尴尬的部位。   Singto看着暖暖瞬间有些发红的脸,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暖暖抬起头,一脸恼怒。   Singto这下终于老实了,自己伸手把裤子提好,还不忘在最后软绵绵地加了一句:“好累。”   暖暖都不知道他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不过他却能看出来,Singto是真的很不舒服,一张脸烧得红通通的,眼里也没什么精神,刚刚穿好裤子,就又懒懒地倚在了床头上。   暖暖赶忙取了白天买的那件羽绒服想要给他穿上,可是一直配合无比的Singto这次却发了难:“不要穿这件。”   “为什么?”   Singto嗫嚅了好一阵,才满脸委屈地对着他道:“丑。”   暖暖:“……你不是还要当全村第一帅吗?”   Singto摇摇头:“不是,我要……”   他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才接着回答:“要当你眼里第一帅。”   暖暖心里一荡,再一次明白自己是又被他这天然撩的技能给晃了一下。   可是面对这个智商已经跟小孩子基本持平的病人,他也气不起来。   Singto平时毕竟是生活在热带国家,来中国也就只准备了掉在水里的那一件厚外套,如果不穿这件,那就只剩下些薄的了。   他一个发着高烧的人,当然不能再冻着。   暖暖叹了口气,干脆把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脱了下来,罩在他身上。   Singto这回终于安分地跟着他的动作把胳膊套进了袖子里,等穿好,他还傻兮兮地笑了笑:“有暖暖的味道。”   暖暖面无表情地套上他那件“乡村帅”,假装自己是个聋子。   刚刚收拾好东西,服务员小姐就已经在门外催促,救护车到了。   Singto大概也明白自己只是发个烧就折腾来了救护车有点丢脸,出门的时候一直装成一副病入膏肓的凄惨模样,殃殃怏怏地趴在暖暖的肩头,连头都不抬。   不过这种假象却在进入医院后,迅速地被当诊的医生给拆穿了:“发个烧而已,还搞得这么娇贵?”   Singto暗戳戳地对着暖暖问:“他说什么?”   暖暖清了清嗓子,给他留了几分面子:“他说让你输液。”   果然,简单的看诊之后,两个人就被发配到了输液室。   很快,护士小姐就兑好药跟了过来,Singto一看见她出现,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起来,缩在暖暖身边可怜兮兮地问:“不能只吃药吗?”   这么大号个人,怕起针来几乎跟小孩子没什么两样,护士小姐忍俊不禁地道:“别害怕,我会很小心的,保证不疼。”   Singto扭头问:“她说什么?”   暖暖:“说你再不听话她就把针头扭在里头。”   Singto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怎么可能,她笑得这么温柔。”   “在中国有个成语叫笑里藏刀。”暖暖继续胡诌。   Singto也许是真的烧糊涂了,竟然就这么相信了他,一副壮士断腕的表情把胳膊伸了出去,皱成一团的脸整个都埋在了暖暖肩头。   “放松一点,绷得太紧了。”护士小姐拍了拍他的手背。   Singto浑身哆嗦了下。   护士小姐忍不住打趣:“看来各国人民怕起针来都是一个样儿。”   暖暖:“……”   他觉得各国人民中怕针怕成这样的,在成年男性当中所占的比重应该不算太高。   跟受刑一样打上吊针,Singto终于安分了下来,但还是不肯在从暖暖身上起来。   大半夜的,输液室里除了他们就只有一对情侣,生病的是妹子,正乖巧地趴在男朋友怀里睡觉。   Singto看见他们,更加理直气壮:“你看别人也是这样输液的。”   暖暖:“……”   别人还是女孩子呢。   输液室里暖气十足,一暖和起来,人就容易犯困。   折腾了这么久,暖暖也已经十分疲惫,没过多久,就和Singto相互依偎着迷糊了过去。   只不过他一直都惦记着Singto的吊瓶,时不时地都要睁开眼看看,睡得也不怎么安稳。   等打完吊瓶回到酒店,天已经大亮。   护士小姐还特意叮嘱:“下午还得继续,记得按时过来。”   两瓶液体下去,Singto的精神显得好了许多。   他捂着还贴着胶带和棉球的手,扭头看向暖暖:“她在说什么?”   暖暖用力转了转僵硬的脖子,随口回答:“让你下午再来。”   Singto顿时被吓精神了:“扎一次还不够啊?”   暖暖沉默了下,才慢吞吞地开口:“你下午不用来了。”   Singto有些愣怔。   “再有四个小时,你就要飞泰国了。”暖暖不着痕迹地把头扭到一旁,看上去像是一点都不在意这个话题,“你可以先回国再说。”   Singto眨了眨眼,瞳孔却不由得越来越亮:“对啊!我生病了!”   暖暖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兴奋。   “生病怎么能一个人长途跋涉呢,体温才刚刚退下去一点,得好好休息才行。”Singto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   如果不是确定自己一直没说话,暖暖甚至要以为,是他不小心把心声给说了出来。   于是,当Singto朝他看过来的时候,他不由得感到一阵心虚。   “暖暖,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Singto搂着他的肩膀,认真地寻找认同。   暖暖重新移开视线,含混地回答:“随你。”   其实最开始他也想过这样劝Singto留下,却始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   Singto是个成年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又哪里需要他这个外人来置喙呢?   而他也没想到Singto竟然会主动留下来。   Singto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可在暖暖的感觉里,他却应该是一个不会轻易改变决定的人。   只要认准了,就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却又如此笃定。   可感觉这种小事,不管对错,似乎也都不值一提。   带着Singto回到酒店,之前当班的服务员小姐似乎已经下班了,一个陌生面孔很快端着托盘敲开了门:“我同事说这位先生病得很重,先吃点粥吧。”   托盘上放着两份粥,鸡蛋分了两种,一份煎蛋,一份鸡蛋羹,另外还有几个包子。   “发着烧吃煎蛋不容易消化,我们厨房特意做了份鸡蛋羹。”可谓是用心至极。   怪不得即使在这种旅游淡季,这家酒店的客人也是熙熙攘攘。   暖暖道过谢,把早餐接过来摆在桌上,Singto看样子没什么胃口,懒洋洋地在床上躺着。   那个服务员却还没有离开,一脸的欲言又止。   暖暖回头看向她:“还有事吗?”   服务员小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个,或许现在提醒有点不太合适,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说一下,Singto先生的房间只订到今天中午12点。”   暖暖看了一眼在床上躺着的Singto,那厮还不知道自己就要被扫地出门,依然躺得舒舒服服。   “但是他现在想要继续住。”暖暖道。   服务员小姐咽了咽口水:“可是……这个房间已经有人订了,下午客人就要入住。”   自从这个姑娘开口,暖暖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   他想了想,才妥协地道:“那我们可以换个房间。”   本来错处也不在酒店,他们当然也没有不妥协的理由。   服务员小姐笑得依旧很职业化:“抱歉,我们酒店的空房间要后天才有。实在不好意思,那我就先不打扰了,有什么需要可以再给我们前台打电话。”   服务员小姐鞠了个躬,带着托盘走出了房间。   暖暖叹了口气。   原本以为只需要过来帮忙翻译一下,劝人看个医生,现在倒好,这家伙像是完全成了他的责任,竟然还得帮他找酒店。   这种需要与人打交道的项目,真是让他头疼得不行。   Singto从他的表情里也看出了不对,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她说什么?”   暖暖把其中鸡蛋羹端到他跟前:“需要换酒店,先吃点东西吧。”   Singto对于换酒店这种信息一点都不敏感,只是兴奋地坐起身来:“你要喂我吗?”   暖暖手上的动作顿了下,直接把碗塞到他手里:“自己吃!”   输液回来,Singto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虽然还是蔫不拉几的,但也没到吃饭都需要人喂的地步。   被这么直截了当地拒绝,Singto又委屈地扁了扁嘴,不过还是听话地自给自足起来。   生着病的人,连味蕾都跟着一起罢工,哪怕是吃山珍海味也没什么胃口,何况只是一碗鸡蛋羹,Singto吃了几口就没了兴致,把碗放到了一旁。   暖暖这才把医生开的药拿出来,和早已经准备好的温水一起,送到某人面前:“吃过东西,就可以吃药了。”   Singto如临大敌:“不是都输液了吗?”   暖暖直接把一把药捂在了他嘴里,然后灌了一口水进去。   “咳咳——咳咳咳——谋杀亲——”夫……Singto的最后一个字终究在暖暖的瞪视下自动消了音。   看他终于肯消停了,暖暖才终于收回了视线,拿起那一只支昨天才刚刚拆封的手机,低头翻看着:“对酒店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   Singto抱着枕头,看着他低垂的侧脸。   经过昨天那一番折腾,房间里的窗帘都忘了拉开,此刻光线有些昏暗,只在缝隙中漏了两缕阳光进来。   其中一束恰巧打在暖暖的脸上,给他长卷的睫毛也刷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Singto的手在床头柜上摸索了一阵,把单反拿起来,调好焦距。   咔嚓——   暖暖倏地抬起头来。   Singto捧着相机对他笑了起来:“不如,我住你那儿吧?”   暖暖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出现了幻听。   可是Singto却又在他的注视下,继续说了下去:“我这个样子,你总不能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酒店里吧?”   “……酒店有服务员。”   “那他们也不可能陪我去输液。”   看着他委屈的表情,暖暖其实很想说,只要你招招手,陪你去输液的人估计一抓一大把。   不过Singto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而且我带的钱不多了。”   暖暖:“???”   Singto:“我总要把给你的那份留出来吧。”   暖暖:“……”   “而且接下来几天都还得麻烦你,钱当然也得照付的。”Singto先生从头到脚都透露着一股“我绝对是个不赖账的好老板”的气息。   可是这话却瞬间让暖暖的心底重新竖起一道屏障。   也是,他这大半夜为了个陌生人忙进忙出的,除了因为薪水,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呢。   暖暖突然有些窘迫,拿在手中的手机也仿佛变得沉重了起来。   谁知道Singto接下来竟然直接把皮夹拿出来,爬过来塞到他手中:“钱都在这儿,你来管,里面有身份证,生日就是□□的密码。”   暖暖呆呆地看着他。   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没到能帮他管钱的这种地步吧?   Singto满足地笑了出来:“把身家财产全都交给老婆原来是这种感觉。”   暖暖瞪他一眼,把皮夹扔回去:“留着给你老婆吧。”   Singto眼神更加无辜:“不是正在给吗?”   暖暖继续瞪着他。   Singto终于投降地举起手来:“好好好,我错了,不应该这么叫你。”   暖暖眯了下眼,觉得他应该还有后招。   “那不然叫……老公?”   果然。   暖暖白他一眼,不想再跟他有任何交流。   Singto在一旁却笑得十分开心。   他坐到暖暖身旁,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肩膀:“好嘛,不开玩笑。既然要住在你那儿,用钱的地方肯定也会有很多,还有去医院什么的,钱包还是你拿着比较方便。”   暖暖往旁边挪了一些:“我好像没同意你住我那儿。”   Singto又是满眼委屈,追着往他身边挪了挪:“有你这样的老公吗?”   暖暖:“……”   “我知道按我们的关系,谈钱是有点伤感情,你那里,我是准备白住的。”   “白住”那两个字,Singto说得尤其理直气壮。   暖暖无奈地嗤笑一声:“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难道想始乱终弃?”Singto一脸深受打击的模样。   暖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几下。   “但就算是亲两口子,生活费不是也得共同承担吗?”Singto突然又一脸喜色,“还是你想养着我?”   暖暖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昨晚是不是把脑子烧坏了?”   Singto刚想说什么,又突然停住,酝酿了许久才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他揉揉鼻子,瓮声瓮气地开口:“我觉得我是不是该戴带个口罩,免得传染给你。”   这话题真是跳得够快的。   暖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可是没想到Singto却又自动把话题绕了回去:“说正经的,如果你觉得不合适,可以把花费列个明细给我,这样总行了吧?我现在可是个需要照顾的病人,你舍得我再为了生活奔波吗?老公。”   暖暖:“……”   如果不加最后那两个字,这一番话,也确实能称得上正经。   他扫了Singto一眼,对方立刻老老实实地坐好了。   暖暖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不由得有些凝滞,似乎变得越来越尴尬。   Singto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弭,变得愈发严肃。   他拨弄着手中的皮夹,咕哝着开口:“我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不就是刚才说错话了嘛,才想多开几句玩笑混过去……”   暖暖没想到他会直截了当地说出来,难免有些吃惊,一时之间更是哑口无言。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为了薪水啊,有哪个白痴会因为那点儿钱为一个刚刚认识两天的人大半夜忙来忙去的。”脸上没有笑容的Singto看上去真让人有些不适应。   他抿了下唇,似乎很不情愿地接着说了下去:“可是我就是想让自己听上去惨一点嘛,没钱没人管还生着病,越惨,你肯定就越不能扔下我不管了吧……”   暖暖闭了闭眼,有点想要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得都是什么。   “不过就是说错一句话,你难道就要因为这个,把我好容易积累下来的一点好感全都给清零吗?”Singto这一次的眼神真的是委屈到了极点,比平时装出来的模样显得货真价实了许多。   暖暖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更加不知道应该有什么反应。   他往常遇见的都是些正常人,交流起来也全都是用大家习以为常的社交辞令。   就算是无意中说错一句话,哪怕明知道惹了对方不开心,也大都不好意思当面道歉,只说几句过场的话,彼此心照不宣地忽略过去。   就连与Jay之间,他也是这样相处的。   可是这家伙不只道了歉,竟然还道得这么直白。   真是让人吃惊又……动容。   可是理智却又分明在提醒着暖暖,按照这个人的前科来看,就算是现在,他说出的话也就只有半分能信。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短短的几天缘分,就算他说的是假话,于他也没有什么损失。   是人,就都喜欢听好听的,他也不例外。   暖暖深深地呼了口气,伸手把皮夹拿了回来:“我最后会把明细列好发给你,接下里来的时间,住宿费可以免,翻译费按照前面三天的标准来收。”   Singto刚才的沮丧顿时一扫而空,伸手一把把暖暖抱在了怀里:“好好好,你说的都好!”   因为发烧,他的嗓子也带着些嘶哑,呼出的热气随着磁性的声音全都洒在了暖暖的耳边,烧得他的耳郭耳廓也有些发烫。   暖暖一把推开他:“吃完药就睡觉,等会儿把东西搬回去,下午还得去医院,没多少时间休息的。”   “可是你昨晚比我睡得还少。”昨晚暖暖得一直注意着帮他换吊瓶,几乎没敢睡着。   Singto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还不到七点,距离12十二点还有五个小时。”   暖暖皱了皱眉,不懂他的意思。   “我行李也没多少,走之前稍微收拾一下就行了。”Singto说着,掀开身边的被子,一脸纯良地拍了拍床面,“不如我们先一起睡一觉再说。”   暖暖瞥了他一眼,直截了当地的拒绝:“我不困。”   Singto还想说什么,可是暖暖却已经转身打开衣柜,开始帮他收拾起衣服。   拒绝的意味极其浓厚。   Singto看着他的背影,嘴巴张了几次,终究还是无奈地独自躺了回去。   暖暖平时一个人家务做习惯了,收拾起行李来也十分顺手。   Singto只是看着他忙活,也觉得十分安稳。   只是他毕竟是真的病着,折腾了一整晚没能好好睡觉,躺着看了没多久,就不知不觉地迷糊了过去。   大概是因为有些鼻塞,他还发出了些小小的鼾声,暖暖扭过头去,才看到他已经张着嘴巴睡熟了。    就像Singto说的,他的行李确实也没有多少。为了躲着他,暖暖只认真收拾了这么一会儿,就已经基本上收完了。   现在需要躲着的那个人已经睡着了,他的动作也不由得慢了下来。   睡梦中的Singto没有了满脸的笑容,看上去似乎和Kongphop更像了一些。   在许久以前,他和Kongphop相处的那一年里,他也曾经幻想过未来的生活。   像这样安静美好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已经演练了许多次。   现在终于实现,可无论是时间,地点,还是画面中的人,却都与他的想象悬殊巨大。   而最讽刺的是,他却仍然在其中感受到一些安慰。   就像是每天渴望着中到头彩的人,最后终于摸到了一点安慰奖的影子,尽管没有人会羡慕命运给他的这点小小恩惠,他却仍然能够感到一丝梦想成真一般的满足。   尽管这梦也是假的。   暖暖静悄悄地坐到床边,看着睡梦中的那个人,长指隔着空气,在他的眉眼处细细描画着。   那么相像,却又与他想念的那个人全然不同。   可他却也只能看着这个与Kongphop不同的人聊以慰藉。   而且只有在Singto睡着的时候,他才能这样肆无忌惮。   Singto像是感应到了他的目光,粗重的呼吸声突然停止。   暖暖吓了一跳,刚想收回手,Singto却已经猛地张开眼,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暖暖挣扎着,一脸难堪。   Singto紧紧握着他,表情严肃至极:“为什么哭了?”   暖暖另一只手赶忙在脸上抹了一把,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流出了眼泪。   Singto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坐起身来,认真地望忘进了暖暖的眼底:“暖暖,你看清楚,我不是他。”   暖暖别开眼,更觉狼狈。   Singto却伸手攫住他的下巴,强制性地把他的脸扭了回来:“你看清楚,我是Singto,不是Kongphop。你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一秒钟也不能把我当成他。”   暖暖用力挣扎了下,狼狈地争辩:“我没有。”   在上一段纠葛中,他已经尝过被认作别人的痛苦,断然不会再把这种错误强加到别人身上。   他知道眼前的人只是Singto。   可是……每天面对着一个和Kongphop相似的面孔,他怎么可能做到一点也不想念。   Singto深深地凝视着他的眼底,似乎在探寻着他的话究竟有多少可信度。   暖暖不由得别开眼。   Singto的眼神总是这样干净纯粹,他这种内心灰暗的人,会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Singto的额头缓缓地抵上他的,像是一点也没觉出以两人的关系,做这种动作有什么不妥:“好吧,我相信你。”   暖暖浑身僵硬。   Singto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庞:“而且,如果让你一直把我当成他,那应该是我的错。可我不会犯这种错。”   说着,Singto突然又对他绽放出一抹微笑。   他这种不按牌理出牌的性子常常让暖暖难以适从。   暖暖有些无措地眨了眨眼。   Singto却已经放开了对他的钳制,神情自如得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出自他的幻觉。   “Singto……”暖暖张了张口。   Singto懒散地舒展着身体打了个哈欠,视线也移到了衣柜前还摊开着的行李箱上:“都收拾得的差不多了呀,不如我们先去你那儿吧,早点过去,你还能睡一觉。”   看这阵势,他是已经决心把刚刚的话题忽略了过去。   暖暖虽然心虚,可看他真的不提了,却又觉得有些憋屈。   行李是Singto的,他收拾的也都是些大件,一些散碎的物件儿还得靠本尊来。   Singto只睡了这么一小会儿,精神似乎也好了许多。   看暖暖不说话,他就径自从床上爬了起来,开始把剩下的东西一样一样往背包和行李箱里塞。   暖暖坐在床边,看着他懒洋洋的动作,许久之后,才又一次开口:“对不起。”   Singto的动作停下,却没有回头。   “我没有把你当成他的意思,真的。”   就算两人之间没有当初他与Kongphop之间那一层暧昧的关系,他也明白平白无故被当成另一个人是件让人很不舒服的事情。   “我只是……”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话说到一半,难免有些吞吐,“只是……想起了他。”   因为看见相似的人,所以想起了他,因为心底的想念压抑了太久,才会在突然遇见与他有关联的人时,爆发得那么汹涌……   而这一切,并不是因为,把Singto当成了他。   暖暖觉得自己大概是被眼前这个人的直白传染了。   明明是可以顺势忽略过去的问题,却偏偏还是忍不住,对他坦白了出来。   Singto回过头来,笑得眼里像是带上了星光:“你是在对我解释吗?怕我太伤心?”   暖暖握了握拳头:“我只是觉得……那样不太礼貌,把你当成别人的话。”   “这样啊。”Singto点点头,“那我的开心少了一半。”   看他又恢复了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暖暖莫名地感到一阵安心。   Singto拉上行李箱的拉链,站起身来,重新走到他身边。   暖暖还坐在床上,比他矮了一大截,看他挺拔的身形欺过来,顿时感到了一阵难以忽略的压迫感。   Singto弯下身来,暖暖下意识地往后靠去。   他的两只手臂撑在了暖暖的身侧,两人的距离又贴近了许多。   “我会努力早些让你不再想他的,看着我的时候,就只想着我。”说完这句话,Singto又想了想,加上另外一句,“不看着我的时候,也想着我。”   暖暖一把将他从身上推开,又有些恼怒:“我已经道歉了,你以后少开这种玩笑。”   Singto捂着被他推过的胳膊,忿忿愤愤不平:“你这哪里是道歉的态度,而且,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是在开玩笑?”   暖暖早已经了解他的脾性,向来认真不过两分钟。   不过在这种有一搭没一搭的拌嘴之间,刚才的尴尬却真的已经烟消云散。   暖暖不由得悄悄松了口气。   收拾好东西,两人就退了房间,拎着行李回了公寓。   一路上Singto还想拖着病体逞强,行李非要自己拿,却被暖暖无情地拒绝了。   还好暖暖的公寓就在二楼,提上去也费不了多少力气。   重新来到暖暖的居处,而且这次是以即将入住的身份,Singto看上去与上次的彬彬有礼完全不同,从打开房门开始,就没有掩饰自己打量的目光。   那天被他拉开的窗帘早已经被暖暖拉了回去,房间里仍然是一片昏暗。   Singto径自走过去,“唰”刷地一下拉开。   阳光再一次透过落地的玻璃窗,洒满了整个房间。   暖暖皱了皱眉头,显然是不太习惯。   Singto却已经大大方方地躺在了床上,目光穿过落地窗,落在了外面的阳台上。   阳台上的晾衣架上还晒着暖暖昨天半夜才洗好的衣服,从床上的角度抬眼望去,几乎遮住了的整个天空。   暖暖看见他眼睛的焦点,不由得有些心虚。   这些衣服都是他爬山时穿着的,而昨天他们分别时都已经到了晚上。   虽然Singto大概不会猜到他是在大晚上为了排解烦闷特意手洗的,可是他却还是有些不太自在。   Singto的视线在那些衣服上停留了一会儿,但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个话题:“这阳台太空了,光秃秃的。”   他跳脱的思想让暖暖又愣了下。   “什么?”   Singto扭头看向他:“回头我们去买点绿植来养一养吧,可以再加个双人的吊椅,像这样的天气,还能一起坐着晒晒太阳。”   暖暖的心脏颤了颤。   这个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话,在他嘴里说出来,就像是许下了关于未来的细细碎碎的承诺。   可是深究起来,却也不过就只是一些闲时的戏言。   他们之间,哪里有什么以后。   作为一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病好起来也是相当快。   等下午的吊瓶打完,Singto几乎已经恢复了平时生龙活虎的模样。   刚回到公寓,他就暗戳戳地跟暖暖打着商量:“我现在都好得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不用去了吧?”   暖暖在带他回来的路上买了些菜,现在正窝在厨房隔间里做饭。   那狭小的空间根本盛不下两个人,Singto要跟他说话,就只能倚在门边。   “随你。”暖暖熟练地切在手里的白菜,仿佛对他的话题并不关心。   Singto却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什么叫随我?你不是应该义正词严言辞地的拒绝我的提议,然后命令我明天一定要再去吗?”   暖暖把切好的白菜收到准备好的菜篮里,又抽出一根葱低头剥着:“你一个成年人,应该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不需要别人提醒。”   Singto愤愤地伸过手来,捏住了他一边的脸颊:“我是个需要你照顾的成年人。”   如此幼稚的举动,Singto却往往乐此不疲。   可暖暖却没有心思同他开玩笑。   今天是Singto搬进来的第一天,可是他在这里的日子却已经可以开始倒数。   横竖不过就是个感冒,就算好得再慢,又能拖几天?   说起来,连暖暖都觉得好笑。   一向孤独惯了的他,竟然会因为Singto的到来,开始害怕寂寞。   Singto越是开朗,他就是越是害怕。   等以后再剩下他一个人,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再次适应。   为了照顾病人的肠胃,晚饭就只有简简单单的白菜瘦肉粥。   暖暖的厨艺还算可以,可就简简单单的一碗粥再怎么可以也不可能煮出满汉全席的味道来。   Singto一边吃一边唉声叹气:“我觉得我吃这么清淡会更影响康复的……”   也不知道这种理论是谁教给他的。   暖暖多数时间都沉默不语,整个房间就只听见Singto的声音。   “等我病好了,咱们去大鱼大肉地的吃一顿好不好?”   “你来这边应该也学会很多中国菜吧?比如方禾家做的那种?”   “下次能不能给我做点儿肉多的?”   暖暖:“……”   简直话多得想让人堵住他的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意图太明显,Singto竟然歪着脑袋朝着他问道:“想堵住我的嘴呀?”   暖暖眨了眨眼。   难道他不小心说了出来?   Singto意有所指地看向他的唇,眼里也闪起几点星光:“如果是方法得当的话,我倒是不介意。”   暖暖直接夺过他手里的汤匙,舀起一勺粥,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   “这个方法还满意吗?”   Singto差点被他的动作呛住,但却也只能屈服在他的瞪视下,委委屈屈地一边咳一边点了点头:“满、满意。”   吃饭时的话痨话唠,勉强还能在正常人的接受范围之内。   到了睡觉之前,某人的厚颜无耻真让人有些受不了。   白天听医生的话,好好地发过汗,Singto临睡前最重要的事,当然是舒舒服服地要冲个澡。   对于一个习惯了裸睡的人来说,行李箱里怎么可能放睡衣睡袍这种东西。   时间紧急,就算现在特意去买了,今晚也没办法穿,暖暖只有找了一件自己的给他。   可没想到,某人洗完澡,仍然只围了条浴巾,就大大方方地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暖暖不禁皱起了眉:“不是给了你睡衣吗?”   其实暖暖平时睡觉也不怎么穿睡衣,一件宽大的旧T恤裇都已经不记得穿了多少年,再随便套上一条沙滩裤,跟睡衣也没什么两样。   给Singto准备的这件,还是他刚刚搬来置办东西时Jay买的。   他一共也没穿过两次,跟新的没什么两样。   Singto无辜地回应:“我穿着那玩意儿会睡不着的,医生不是也说了,让我好好休息。”   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能找到一些歪理。   暖暖翻了个白眼:“医生还说过不能着凉呢,你怎么不听?”   “所以我得快点钻被窝呀。”Singto说着,已经走到了床边,一把扯下浴巾。   暖暖猛地别开脸,就听见Singto闷笑出了声。   知道自己又被他刻意捉弄了,暖暖愤懑地看向他。   Singto已经上了床,被子被他懒散地搭在腰间,练得恰到好处的肌肉若隐若现,在房间里暗黄的灯光下,更显得诱人至极。   “满意你看到的吗?”他的手臂在床上撑着,对着暖暖眨了眨眼,一副总裁酷炫狂霸拽跩的模样。   暖暖的不自在顿时化成了满脸黑线。   他把同样尘封已久的吹风机找出来,“啪”的地一声按在床头柜上:“我去洗澡,在我出来之前,穿好衣服吹干头发,否则就等我出来之后再给你订酒店。”   “都要睡觉了还强迫人穿衣服……残暴、□□!”嘴里不服气地咕哝着,某人却也还是老老实实地又从床上爬了起来,拿起被暖暖从浴室里扔出来的睡衣穿了上去。   听着房间里吹风机的声音又嗡嗡地响了起来,暖暖才终于松了口气,缓缓地摊开了掌心。   他的手心里还攥着一颗只白色的小药片。   原本想趁着Singto洗澡的时候偷偷把药吃了,可没想到他出来得这么快,刚刚想到把药拿出来,Singto就已经推门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他不想给Singto看见他吃药的样子。   正常人哪里需要吃这种药呢。   暖暖心里紧了紧,把药塞进口中,和着口水咽下。   本来没什么味道的一点点药片,今天吃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尤其苦涩。   Singto会在这儿留几天,他没说,暖暖也没有问。   但不过就是个感冒而已,就算不问,他也能猜出个大概。   现在的Singto看上去已经没什么大碍,最多也就是再在这里待个三五天。   他知道没什么好不舍的,可却还是想尽力在Singto面前掩藏起自己那不堪的一面。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就在三天前,他还害怕Singto会把他还活着的事情泄露出去,看见他的那一刻,甚至就只想着逃离。   可是现在,两人也并没有经历过什么值得建立深厚感情的风浪,他却已经完全相信,Singto会帮他保守秘密。   而他,竟然会有些不舍得这个人离开。   慢吞吞地洗完澡出去,Singto果然已经穿好了睡衣,正倚在床头摆弄着手机。   听见他的动静,就抬头对他笑了笑:“洗完啦?”   这样的氛围似乎有些奇怪。   暖暖心里刚刚蹦出这个念头,Singto就又忽然笑了起来:“这种感觉是不是有点像老夫老妻?”   Singto说的,确实是他刚刚浮现的念头。   暖暖似乎也根本没立场说他胡思乱想。   他瞥了Singto一眼,伸手把房间里的大灯关上,却特意留下了床头的那盏台灯。   “等一下。”   Singto叫住了他正要上床的身影。   暖暖停住,疑惑地看他。   “只知道让我吹头发,你的呢?”   暖暖愣了愣:“我不用。”   “不行,你不吹我就帮你吹了!”Singto态度十分强硬。   暖暖根本不想理会他的威胁,直接掀开被子的一角,钻了进去。   Singto同学向来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那一只台吹风机,按开按钮,呼呼的暖风顿时吹了出来。   “喂,你发什么神经!”暖暖下意识地阻止着他的动作。   Singto伸手把他按回去,在风声中凑近他耳边开口:“我这辈子除了我自己,可就为你一个人这么服务过,你竟然还嫌弃。”   暖暖真是被他的执着打败了。   “我自己来。”他探过手去。   可是没想到Singto却又利落地闪开了:“这位先生,你已经错过了刚才的机会,现在只能选择让本少爷为你服务。”   “喂!”   “听话……”   “拿过来!”   “一会儿就好……”   “喂——唔!”   争夺之间,两个人倏地跌在了一起。   暖暖整个人都压在了Singto身上,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在一起,近在咫尺。   暖暖的呼吸瞬间停住。   Singto深深地望着他的眼,眸光幽深,像是能从中滴出水来。   那双眼慢慢闭起来,唇也调转掉转角度,缓缓地朝着他贴过来——   明明是才认识三天的人,可这一刻的感觉却又像是顺理成章地等待了许久。   暖暖的心脏颤了颤,大脑只剩下一片空白,只能傻傻地看着他的唇越靠越近……   在即将触碰上的那一刹那,Singto却又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抬起手来,捂住暖暖的双眼,声音嘶哑:“现在……还不是时候。”   暖暖的神志神智倏地清醒。   他猛地起身,跌坐在一旁。   刚才的混乱中吹风机就被扔在了身边,嘈杂的声响遮去了他狂乱的心跳声。   暖暖慌乱地把吹风机拿在手里,好像只有手里拿着点儿东西,才能遮去他此刻的窘迫。   Singto也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暖暖,你没事吧?”他伸手像是想要触碰他的脸,却被暖暖一把推开。   暖暖猛地站起身来,冲向洗手间,对着马桶干呕起来。   Singto赶忙把吹风机关上追了上来。   “暖暖……”他低声喊着,手也搭在暖暖的背上,轻轻地抚摸着。   暖暖反射性地瑟缩了下,似乎在躲着他的触摸。   Singto脸色一僵,骨节分明的手在空气中慢慢攥起,最终却也没再落在他背上。   他矮下身,蹲在暖暖身旁,柔声问道:“暖暖,好点了没?”   暖暖晚上一共也没吃多少东西,就跟他一样,喝了一碗粥,时间过了这么久,也消化了个差不多,几乎没吐出什么来。   但让他难堪的,却是呕吐这个行为本身。   其实对于这种干呕他早已经习惯,恶劣的情绪反应到生理上,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尤其是每每处在极度的自我厌恶中时,他更是无法控制住自己。   只是在与Singto相处的时间里,他却是第一次这样。   刚刚那一瞬,他确实……有种无地自容的羞愧。   明明知道他不是Kongphop,明明只是一时的巧合,那一刻,他竟然想要亲上去。   Singto闭上眼睛,应该只是在等他主动离开的呀。   毕竟在上面的那个人是他。   如果不是Singto伸手把他推开,恐怕现在的他要更难堪好几倍。   暖暖的胃里又是一阵翻涌。   他扒着马桶又干呕了几下,照样没吐出什么东西来。   Singto在一旁犹豫了许久,才终于开口:“我应该……还算挺帅的吧?亲都没亲到,怎么就恶心成这个样子?你这样我会很受伤的。”   暖暖抬起眼来,看着他那一脸沮丧的模样。   即使知道Singto是在故意逗他开心,暖暖还是忍不住笑了下。   他终于直起身来,按下马桶上的抽水键,才跑到洗手池前,用冷水洗了把脸。   在Singto面前出了丑,暖暖整个人都蔫蔫儿的,没再多说话,就回到了房间。   Singto明白他现在的心情不好,也不敢再造次,甚至连吹头发的事也没再提,给暖暖倒了杯水漱完口,就随他一起躺在了床上。   暖暖的心里还是一片混乱,之前吃的药刚才也不知道有没有吐掉,总之现在,他一点睡意也没有泛上来,再加上床头上的台灯还亮着,昏黄却也刺眼,即使闭着眼,透出的光也扰人心神。   经历了刚才那一场闹剧,暖暖才发觉,自己对Singto的反应真的有些太不正常。   Singto与他的接近,大概只是出自他的个人习惯。   那他呢?   不只让Singto登堂入室,还对他的所有接近都全盘接受。   如果不是因为他和Kongphop的相像,又是因为什么呢?   暖暖的心底不禁有些迷惑。   他或许真的错了,不应该贪求这一时的轻松,就把自己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说不定……Singto看见他这奇怪的反应,也已经后悔。   想到这个可能,暖暖的心底更是难耐,Singto在身旁的存在感也突然大得可怕。   严重的自我厌恶感瞬间又将他吞没,如果可能的话,他真的想自己能够消失。   暖暖的胃里又是一阵翻涌,却也只能生生地忍着。   他不想再在Singto的面前出丑一次。   啪——   床头的台灯突然被Singto关上,房间里陷入了一片黑暗。   暖暖还来不及惊愕,就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手又落在了他温暖的掌心里。   “有光的话,是不是睡不着?”Singto的声音也像他的掌心一样温暖,“还是关掉吧。”   暖暖往回抽了抽, Singto却握得紧紧的,甚至趁着他挣扎的动作,直接把修长的手指插在了他的指间,十指相扣。   这么亲密的姿势,实在是不太适合在这个时刻出现。   “你——”暖暖又挣扎了起来。   Singto握得更紧了一些。   “我刚才推开你,只是不想第一次亲你,是在你还喜欢别人的时候。”   黑暗之中,他的语气似乎显得更加认真。   暖暖倏地愣住。   “有些话,我知道,我说了你现在也不会信,所以暂时还不想说,可是,我绝对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Singto转过身来,即使在夜色中,他的双眼依然闪闪发亮:“对我来说,你就是这世界上最特别的存在,是全世界……最好的你。”   Singto的话,每个字拆开了他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是这样组合在一起,他似乎怎么都无法听懂。   暖暖无意识地将Singto的手紧紧攥起来,攥得他生疼。   可是Singto却一直硬生生地忍着,一声不吭。   暖暖觉得自己的脑中仍是一片混沌。   他喃喃地重复着Singto的话:“全世界……最好的我……”   暖暖不由得嘲讽地笑了一声。   那何年何月能跟“好”这个字挂上钩呢。   那么令人心动的一番话,原来也只不过是Singto为了安慰他随口编出的几句而已。   一共也没有多少交情的两个人,又有什么特别不特别可说。   可Singto愿意这么哄他,暖暖心底也不由得生出些感激。   以他们的关系,刚刚如果真的亲下去确实不合适。   也许Singto会推开他确实不是因为嫌弃。   “谢谢。”暖暖终于缓缓松开了手上的力道。   但这句道谢却是认真的。   谢谢他肯出声安慰,也谢谢他刚才那一推,才避免了日后的尴尬。   Singto明白他根本没相信自己的话,可是却也不急在这一时。   看暖暖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他就已经倍感欣慰。   “睡吧。”说着,他的脑袋凑过来,在暖暖的肩头蹭了蹭。   这种亲昵的动作,其实有时候比亲吻带来的安慰更加浓烈。   暖暖原本已经做好了这一夜都无法入眠的准备,可是,手心感受着身边这个人的温度,耳边听着他逐渐安稳的呼吸声,他的意识竟然也在不知不觉间迷糊了起来。   相握的手渐渐没有了力道,暖暖身上一直绷紧的肌肉也终于慢慢松懈了下来。   他睡着了,呼吸平稳。   而让他以为早已经熟睡的Singto却又悄悄张开了眼睛。   对于眼前的这种黑暗,他显然是不太适应,眉头紧紧皱了皱。   不过扭头看向睡在一旁的暖暖,Singto的眉心却又缓缓地舒展开来。   他的另一只手伸过来,揉了揉暖暖的头发。   睡眠一向很浅的暖暖竟然也只是在睡梦中咕哝了一声,并没有醒来。   “好梦。”Singto低低地将今晚的祝福说出口,才终于满足地放任自己在他身边睡去。   ————————————————   Singto的身体已经没什么事,过了没两天,就彻底告别了医院的大门。   不过暖暖的忙碌却并没有因此少一点。   之前为了照顾Singto,他手边堆积了一堆的翻译工作,有两份稿子是有时间限制的,现在只能加班加点地赶工。   Singto还是第一次见他工作,好奇心十分旺盛,一直围在他的案头打转。   只是泰语他全都看得懂,中文却是大字不识一个。   看着暖暖的手指在键盘上灵活地敲打出一个个汉字,他的眼神大概只能用惊叹来形容。   “好厉害……”   “什么?全是自学?”   “就学了几个月?”   “天才,我老公绝对是天才!”   看来他溜须拍马的功力也是一绝,在另一个角度来说,他也同样是……嗯,是天才。   最后还是暖暖实在受不了地赶人,他才终于老老实实地打开自己的笔记本,与暖暖各自占据了书桌的一角,开始处理之前拍下的照片。   两个人都认真工作的样子,看上去还真是有些——和谐。   不过暖暖的心底却并没有被这和谐影响。   在他的心里,自始至终仿佛都有一块石头压着。   Singto身上已经看不出什么生病的迹象来,与此同时,他离开的计划,恐怕也应该提上了日程。   他不肯问,却始终都忍不住猜着,Singto究竟什么时候会开口跟他告别。   这种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滋味总是让人更加难耐。   或许是因为一直心绪不定,再加上最近的生活太忙乱,在熬夜赶完了最后一份需要按时完成的翻译工作之后,暖暖竟然也生病了。   Singto平时喜欢赖床,常常是暖暖把早饭都做好了,才磨磨蹭蹭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可这一早,他一直睡到了自然醒,才发现暖暖还在他身边闭眼睡着。   只是睡得却并不安稳。   眉心微微皱着,还时不时地轻咳一声。   Singto顿时清醒过来,倾身过去,用额头抵住他的,果然,那温度虽然算不上多烫人,却也真的比他热了许多。   Singto坐起身来,把人推醒:“暖暖?暖暖!起来了,去看医生。”   暖暖睁开眼,轻咳了几声,声音也变得有些嘶哑:“不要……”   他应该是还有些迷糊,所以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这么轻,软软糯糯的,好像在撒娇一般。   Singto的话也不禁温柔了几分:“乖,快起来,你现在在发烧。”   暖暖呆呆地看着他。   在这儿生活的日子里,他感冒的次数虽然不多,但也正儿八经地的有过几次。   但却还是第一次在别人的担心中醒来。   他眨了眨眼,意识终于清醒。   “我……应该烧得没多厉害,床头抽屉里有体温计,你帮我拿一下吧。”暖暖嘶哑着声音开口。   Singto赶忙起身,在抽屉里扒拉出体温计,甩好了才递给他。   看着暖暖乖乖地把体温计夹到腋下,他又跑去给他倒了一杯水,来来回回地倒成了温的,才端到床边。   暖暖的嗓子本来就疼,也没有跟他客气,坐起身来,就着他的手咕咚咕咚喝了一阵,才发觉自己竟然还握着Singto的手,一时之间又有些别扭,赶忙把手放开:“好了,谢谢。”   Singto伸手擦掉他唇边的水渍,神色认真:“你这么客气我是要生气的。”   说着要生气,却是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Singto把杯子放好,就重新坐到了床边眼巴巴地等着,时间一到,就把他的体温计拿了出来。   “38度2。”还好,烧得不算太厉害。   暖暖重新躺下去:“吃点退烧药就可以了。”   “不行!起来跟我去医院!”   俗话说风水轮流转,前几天站在床前逼对方起床的人还是暖暖,现在直接对调了过来。   可是暖暖却明显比Singto固执得多:“不要……我不喜欢去医院。”   Singto被他这理直气壮的态度震惊了:“难道我上回不怕?”   暖暖把脸埋在被子里,话都不回。   这种完全不打算沟通的态度真是一点道理都不讲。   Singto趴在他身旁,轻轻戳着他露在被子外的耳垂:“你不是也怕打针吧?你看我那么怕不是也被扎了好几次……根本不疼的。”   “乖,起来去看病,不然会越来越厉害的。”   “求你了,起来吧……”   Singto同志的语气越来越可怜,可是暖暖却已经打定了主意,缩在被子里连头都不抬。   “才38度……真的没必要去医院,我都是吃个退烧药就好了。”   Singto又戳了戳他的耳朵:“你以前就这样虐待我老公啊?”   暖暖已经快被他那个称呼叫得耳朵起了茧子,可是每次听见,却还是忍不住别扭,被他戳过的耳朵也不由得一阵发烫。   “好,你不起也行。”Singto终于从他身旁起开,站起身来。   暖暖还没来及松口气,就听见他接着开了口:“正好我也想试试帮你穿衣服是什么感觉。”   暖暖一下从被子里抬起头来。   Singto对着他笑了笑:“先穿哪一件呢?嗯……对了,应该先把身上的脱下来。”      ☆、第4章   比起脸皮厚度来,暖暖在Singto的面前只能甘拜下风。   一向固执的他这次终于有了克星,别无选择地在Singto的威胁下去了医院。   他的情况比Singto好了许多,再加上平时感冒也没有打点滴的习惯,只打了个退烧针,又拿了医生开的药就完了。   看着暖暖面无表情地一针下去,Singto在一旁颇为遗憾地扁了扁嘴。   “还以为会扑到我怀里呢,真是一点情趣也没有。”   暖暖白他一眼,只能庆幸医生和护士都听不懂这人在胡诌些什么。   把暖暖送回家,Singto又扒拉出他的皮夹,抽了些钱准备出门。   暖暖诧异地叫住他:“你要去哪儿?”   Singto扬了扬手里的票子:“吃药之前总得吃点东西,我出去买粥。”   暖暖皱了皱眉头,显然是不太相信他的沟通能力:“开火煮一点就好了。”   “你一个生病的人,还是不要挑战我的厨艺了。”Singto一边穿着外套,一边冲他摇摇头。   “我可以自己来……”   “你现在是病人,怎么能自己做饭呢,乖乖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Singto说完,就急匆匆地出了门。   房间里又只剩下暖暖一个人,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只体会到满屋的寂寥。   Singto走之前,还特意把他塞进了被子里。   此刻,暖暖倚在床头,看着门口的方向,唇边竟然不自觉地泛起一抹笑容。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暖暖的笑容却又不由得一寸一寸僵在脸上,许久,才又苦笑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人心永远都不会满足。   只要得到一点,就会忍不住想要得到更多。   ————————————————————————   暖暖没想到自己也有被Singto少爷伺候得妥妥当当的一天。   他的病原本就没有多严重,远远没必要一直卧床休息,可Singto却硬是什么都不肯让他做。   虽然不会做饭,可是每一顿都要出去亲自出去买——“外卖单上看着有营养的说不定只是卖相好看。”这一句是他的原话。   大概好看的脸就是一张国际上的通行证,他一个人来来回回地在外面跑了那么多次,居然也没有被人骗过财骗过色。   而他买回来的饭也确实十分可口。   暖暖其实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食欲,按时吃饭对他来说,也只是每天必须完成的一项日常任务。   可是现在,每次看着Singto一脸兴奋地在他面前邀功,他竟然也真的忍不住觉得,吃饭其实是一件能让人开心的事情。   案头上还堆积着一些不是太急的翻译工作,暖暖原本还想要随手做上一些,但每次都还没开始,就被Singto勒令收了起来。   “要你休息就好好休息,哪里有生病了还要工作的道理。”   看他说得振振有词,暖暖真的不想提醒,在正常情况下,几乎没人会患上点儿小感冒就扔下工作去休息。   说着不让他工作,可Singto守着他的时候,自己却也常常笔记本不离手。   看他噼里啪啦在键盘上敲字的动作,应该也不只是在修照片。   在电脑前工作的他,神情总是会不知不觉认真起来,纤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刀刻一般,与平日的吊儿郎当完全不同。   可是却也与Kongphop的沉稳有所区别。   暖暖这才发现,原来与另一个人长得相像,也不是非得成为一种桎梏。   只是他活得太狭隘,以至于迷失了自己。   而Kongphop和Singto两个人,却各自有各自的优秀。   大概是看他真的太过无所事事,Singto干脆把自己的手机扔给了他。   “无聊的话,帮我做下任务吧,我的小暖暖这几天都没好好伺候,快发脾气了。”   小暖暖?   暖暖一脸黑线地翻看着他刚刚才打开的appAPP。   是一个养成游戏,页面上有一个Q版的小男孩,一打开,就看见他生气地坐在屏幕上:“哼!Singto!你都两天没陪暖暖玩游戏了!”   暖暖:“……”   这么娇嗔的语气……他这辈子恐怕都说不出口。   这游戏的名字叫萌正太养成记,设定也没什么出彩,大致就是每天做各种任务,赚取金币,用来给自己养的小正太换取食品和衣物,跟养孩子似的,还得每天陪他做做游戏,补充心情值。   这种小孩子玩的游戏,没想到Singto竟然会喜欢。   暖暖有些怀疑地开口:“你不会是有恋童……癖吧?”   Singto的头顶仿佛有乌鸦飞过:“啊?”   问是这么问,暖暖当然也不会真的怀疑。   虽然手机的功能不比别人少,可他真的从来没有玩过任何手游。   所以就算是这么个设定普通的游戏,他玩起来也觉得新鲜。   反正无聊也是真的无聊,暖暖就抱着Singto的手机,开始帮他做任务,权当是日行一善。   他却完全没有发觉,自己竟然在对以往完全看不进眼里的东西感兴趣。   Singto的任务已经做了几百关,看来已经玩了挺长时间。   估计这名字也是来到这儿之后随手改的。   暖暖实在是不想看这么个恶意卖萌的小东西顶着自己的名号,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在哪里能改名,最后也只能作罢。   只是没想到这么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游戏,任务做起来也是五花八门,有趣得很。   从来没接触过手游的暖暖竟然一不小心成了网瘾少年,Singto去买饭时都没能把手机要回来,直接带着他的手机出了门。   不过,某人高高兴兴地的出门,回来的时候看上去却没有了以往的兴高采烈。   他把手机递到暖暖面前,情绪低落地开口:“有人给你发过视频通话。”   暖暖顿时浑身一僵。   他的反应让Singto更是郁卒。   “放心,我没接。”这句话说得,委屈几乎能从每一个字眼里透出来。   暖暖拿过手机,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地拨弄着手机上的按键。   “Jay是谁?那次给你打电话的那个人吗?”   “啊?”   “我上次要加你好友你说没申请过line账号。”   “……”   “可是你都没说你有微信。”   “……”这个……需要说吗?   “好友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   Singto跪坐在床边,伸手把暖暖拉过来,正对着自己。   然后看着他的眼,一字一顿:“暖暖,我吃醋了。”   暖暖直视着他的双眼,不知道怎么的,竟然陡徒然升起一阵心虚。   他下意识地开口解释:“他是我朋友而已。”   等这句话出了口,他才惊觉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忍不住伸手抚住了自己的额头。   Singto却真的被他哄住了似的,脸上的表情也舒展了一些:“你这是在给我解释吗?”   暖暖:“……”   他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辩解。   Singto喜滋滋地把自己的手机拿过去,伸手划了下屏幕,丢给小暖暖一根冰淇淋,便退出了游戏页面,调出来手机助手,再递到暖暖跟前:“我也要下微信。”   看那表情,就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暖暖无奈地看了他一阵,也只能把手机接过来,帮他把微信下好,注册账号、登录陆,一气呵成。   Singto第一时间加了他的好友,看着自己页面上除了官方新闻账号之外的唯一一个头像,又愤愤不平地控诉:“你看,我这上面就只有你,你的呢?”   暖暖:“……”   他真是脑子坏掉了才跟他在这里一起折腾。   而且,整天四目相对的两个人,哪里还需要加什么好友。   等Singto回去,这个软件说不定连打开都想不到打开,这好友加得的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   暖暖其实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总是不经意间蹦出一个念头,情绪便不由得低落下来。   完全没有意义。   反正知道分离是早晚的事,又何必伤感。   只是Singto的存在真的无意中让他改变了许多。   这些天里,那些绝望的情绪几乎很少找上他。   这种生活,能多享受一天也是好的。   像他这种人,实在不应该再强求更多。   这种偶然间的失落太过频繁,于是暖暖也已经学会了掩饰。   常常在还没表露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强迫自己忽略了过去。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两个人相处得也算是宾主尽欢。   暖暖的感冒虽然不是很厉害,但或许是身体太依赖这种被人照顾的滋味,竟然拖了一两个星期才真正好起来。   而在此期间Singto同学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在某次出去买饭的路上,竟然真的买了一堆绿植回来。   因为买得的太多,还是让人送上来的,大大小小七八盆,把阳台给围了一大圈。   一起被送上来的还有一只把乳白色的钢艺吊椅,双人的,这下把阳台真是塞了个满满当当,空间利用得十分彻底。   这群人来得很是突然,完全没给暖暖拒绝的机会。   暖暖全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进进出出地把阳台给布置好了,又急匆匆地收钱离去。   这像是一个完全不会中文的人干的事儿吗?   Singto还在他衣柜里翻腾着,嫌弃地拎拎这个,看看那个:“应该再买一套抱枕跟坐垫的,连个合适的毯子都没有。”   暖暖看着瞬间变得生机勃勃的阳台,无奈地问:“你……花了多少钱?”   Singto终于找到个还算过得去的小褥子,拿出来铺在吊椅上:“放心,我又不是傻子,不会被人骗的。”   暖暖:“……”这可真的不一定。   “找到个会英语的大学生帮我讲的价。”Singto说起来脸上还有些得意。   暖暖顿时恍然:“女的?”   Singto头点了一半,又朝着他看过来:“你吃醋呀?”   他真是什么话都能绕到这一点上去。   暖暖白他一眼,却先他一步坐上了那一只把刚刚才被他布置好的吊椅。   因为是双人的,这吊椅的体积也有些大,后头的支架上吊着一左一右两只吊环,却也不影响灵活性,脚在地上撑一下,还能来来回回地当秋千玩,倒也是充满童趣。   “你买这么多东西,我可是没钱还的。”暖暖整个人横躺在里头,把吊椅占满了。   Singto站在阳光的那一面,把耀眼的光线全都替他遮在了背后,抓着吊环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着。   他的脸同样也背着光,看上去有些恍惚。   不过暖暖却还是能感受到他眼里盛满的笑意:“那你可以以身相许呀。”   暖暖被撩了太多次,现在已经学会反击:“所以这些是你的嫁妆吗?”   可是他却远远低估了Singto的脸皮厚度。   听见他的话,Singto顿时兴高采烈地蹲下身来,支着下巴兴奋地看着他,跟小狼狗的差别大概就是背后没有条尾巴让他摇来摇去:“你要是真的愿意,我嫁妆还能再加点。”   暖暖:“……”   这人的脸皮究竟是由什么材料构成的?让人惊叹。   因为有了这一把吊椅,即使在养病期间,两个人的生活内容也丰富了许多。   虽然暖暖对于他败家的行为很不赞成,却又是真的十分喜欢那张吊椅,最喜欢的就是窝在上面养小暖暖。   Singto作为出资人,这种好处当然不会让他一个人独享,除去在电脑跟前噼里啪啦打字的时间,剩下的时间几乎都跟他窝在一起。   这吊椅虽说是双人的,但人家设计师估计还考虑了一般情侣当中女孩的娇小身形。   他们两个一起坐在里头,虽然也能舒舒服服的,却总免不了紧紧贴在一起。   刚开始暖暖当然也有些别扭,可是却又实在贪恋在上面的舒适度,再加上也真的没有将出资人赶走的立场,就只能凑合着让自己习惯下来。   而到了最后,把腿懒洋洋地翘跷在Singto身上,已经成了他躺在吊椅上最为舒服的姿势。   一个人的时候,反而觉得身边有些空旷。   “今晚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啊?我去买?”Singto在房间里面扬声问道。   太阳已经渐渐西沉,而Singto今天下午一直都在电脑跟前忙着。   吊椅上也已经铺上了专门的抱枕和垫子,暖暖枕着抱枕,身上还盖着一条小褥子,晒了一下午的太阳,按说应该暖洋洋的,舒适至极,可是因为身边少了一个人肉靠垫,他心里似乎一直都有些空落落的。   但是按着他的性格,却万万不可能主动把人叫过来。   于是当听见Singto的问话,他回应起来也是有气无力:“随便。”   Singto终于起身来到了阳台,倚在那道推拉门上看他:“为了庆祝我们俩都恢复健康,今晚吃点儿重口味的吧?不然出去吃火锅?”   暖暖抿了下唇,懒洋洋地拒绝:“懒得出门。”   Singto想了想:“那我买东西回来自己煮。”   “欸……”暖暖终于良心发现了一些,“你知道在哪儿买吗?”   Singto心虚地清了清喉咙:“或者买点烤串回来也行,不然一顿火锅下来,房间里全是味儿,等明天再出去吃。”   说着,他又伸过手来,在暖暖的脸上捏了一把:“最近吃得这么清淡,都给饿瘦了。等我回来。”   暖暖抚上还残留着他体温的脸颊,自己也下手捏了捏。   他最近明明胖了很多。   吃得越来越可口,也几乎没再吐过。   有时候照着镜子,他都觉得自己就像个正常人。   Singto已经穿好了衣服关门离去,暖暖又懒洋洋地握着他的手机,开始帮小暖暖赚钱买篮球。   最近游戏刚刚开发了体育项目,需要买的器材一大堆,Singto那点儿存款已经被他败光了。   好容易做些任务,把篮球买下来,还没等开始玩,Singto的手机就突然振震动了下。   暖暖常常都拿着他的手机玩,却还是第一次在玩的时候看到有人给他发信息。   虽然没想过要偷看,可是手机的预览功能还是自动把别人刚刚给他发过来的那一条信息原原本本地呈现在了暖暖的面前。   “决定好了没有?什么时候回来?论文都到了最后确定选题的时间了,导师让我催下你。”   暖暖的手抖了下。   信息在手机的最上方显示完,就又重新隐藏了下去。   可是里面的内容却已经像刀刻一样,深深地印在了暖暖脑子里。   Singto前前后后已经在这里待呆了差不多有二十天,确实是到了该回去的时候。   只是他一直都刻意地逃避着这个话题,一直到现在都没问过Singto的计划。   但从这信息里的内容来看,Singto应该已经做了决定。   暖暖的心里不由得一阵发紧。   明明是早已经做了千百次心理准备的事情,可是这一天真的要到来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心上像是缺了个大洞,一时之间,寒风呼啸。   外头的门锁响起了转动的声音,看来是Singto回来了。   果然,没过几秒钟,门就被他从外头打开,Singto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我回来了。”   暖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他真的不想让Singto知道,自己已经看过了他的信息内容。   烤肉的味道透过拉开的玻璃窗传来,香气扑鼻。   可是这次,暖暖却没再觉得吃饭是一件多开心的事情。   Singto探过身来,看见他的睡颜,动作顿时小了许多。   静悄悄地把“滑落”在他身边的手机拿开,才轻轻在他脸上扭了扭:“暖暖……起来啦,吃点东西再睡。在这儿睡是要再感冒的。”   暖暖的胸腔里还有种复杂的情绪涌动着。   他不敢睁眼,因为害怕自己的表情会露出马脚。   可是这时候,Singto口袋里的另一只手机却又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   是暖暖的那个。   响起来的是微信视频通话的声音。   他的两个好友之一就在这儿,这一通到底是谁打来的可想而知。   Singto的脸色顿时一变。   暖暖张开眼,恰巧看见的就是他表情的变化。   只是今天他心里不平静,已经没有心思觉得心虚。   他坐起身来,犹豫了下,还是对Singto伸出了手。   Singto把手机递给他,嘴唇又委屈地抿了起来。   可是暖暖把视频接通之后,他却还是听话地没有出声。   这已经是暖暖和Jay在他面前的第二次通话。   聪明如Singto,当然也分得清轻重。   他这副长相,是个人就能看出来跟Kongphop关系匪浅。   他知道暖暖不想让远在泰国的唯一的朋友担心。   但知道是一回事,吃醋却是另外一回事。   看着暖暖对着那个明显对他有企图的家伙笑出来,他在一旁就只剩下一副气压过低的哀怨模样。   可是今天,Singto却又明显地感觉到,暖暖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   “你这是在哪儿?”Jay的声音里有些疑惑。   暖暖明显愣了下。   因为刚才心绪混乱,他都忘了自己还在阳台上的吊椅上坐着,就接通了视频。   而现在镜头里的他半倚在吊椅上,身后还有一盆茂盛的绿萝,嫩绿的叶子耷拉了一地。   “我……在公寓的阳台。”暖暖也只能选择实话实说。   Jay沉默了下,才继续道:“怎么想起来布置阳台?”   暖暖支吾着:“就……医生说这样心情会好一点。”   说完了,他才想起竟然在Singto面前竟然说了医生两个字,下意识地抬头朝着Singto看去。   可是Singto却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惊愕的样子,倒是Jay对他的反应有些诧异:“你在看谁?”   暖暖慌乱地别开视线,对着手机匆匆地道:“Jay,我……我现在有点事,回头再打给你。”   说完,他便迅速地结束了通话,捧着手机,呆呆地坐在吊椅上。   Singto脸上的委屈也渐渐收起来,只是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却终究什么都没问。   只是这样的反应,暖暖就已经明白。   原来他一直以来以为的掩饰,都根本没什么作用。   Singto早已经知道他不是个正常人。   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暴露的。   暖暖现在有种在Singto面前赤身裸体的羞耻感。   无地自容。   他握紧了手机。   “暖暖……”Singto开口叫了一声。   他明白,说不定Singto下一句,就已经能开口把他哄得好好的。   可是暖暖却不想再听那些虚假的甜言蜜语。   他都要走了。   反正他都要走了。   就算被他知道真相又能怎样呢?   正好不留念想。   暖暖苦笑了一声:“Singto。”   他很少叫他的名字,可是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却似乎早已经不同寻常。   “我们来喝酒吧。”   从小到大,暖暖喝酒的次数屈指可数。   年少的时候自是不必说,他总要装成那副品学兼优乖学生的样子,当然没什么喝酒的机会。   而到了后来,医生开给他的药都是千叮咛万嘱咐吃完不能喝酒的。   往前数了好些年,唯一能想起来的,也不过是与Jay的那一次酒后吐真言。   只那一次,他就知道自己的酒品不太好。   害怕出错,就更不敢在人前喝酒。   而且那种辛辣的液体对他来说,味道实在是不怎么样。   可没想到时隔多年,他竟然会再一次兴起想要喝醉的念头。   Singto在这儿的这段时间里,他偷偷断了药。   作为一名资深的抑郁症患者,他明白擅自停药是个很大的错误。   可却还是鬼使神差地做出了这种错误的决定。   在这个人的面前,他总是不自觉地想要让自己成为一个正常人,哪怕只是假装的。   距离上一次服药,已经过了三天,所以喝酒应该也没什么。   何况现在的他,实在是很需要好好醉一次。   听见他的话,Singto的脸上却有些犹豫:“你……可以喝吗?”   暖暖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Singto没再发问,只是顺从地转过身去:“那我去买。”   暖暖摇头:“打电话让人送来吧,喝点啤酒。”   打电话这种事,当然还得他来。   附近就有好几家超市,几乎没用多长时间,外送员就提着一箱啤酒上了门。   阳台这个原本充满了温馨的地方,今晚成了他们举杯豪饮的酗酒场所。   暖暖想要喝酒,并不是为了在喝醉之后诉说什么委屈。   他没有委屈,也什么都不想说,只是单纯地想要喝醉。   也只有喝醉了,才能什么都不用想。   Singto兴致勃勃买回来的烤串完全受了冷落,两个人谁也没想过吃上一口。   暖暖一口一口地喝着啤酒,他的酒量还算可以,四五个易拉罐下去,才有些微醺的感觉。   Singto在一旁,几次欲言又止地想要劝住他,却都又堪堪地忍住了,只能默默地陪着他一起喝。   借着酒意,暖暖终于开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Singto沉默了好一阵,才回答:“很早。”   暖暖想了许久,但脑子已经开始迷糊的他却始终想不起自己究竟什么时候露出了马脚。   不过他的药就藏在书桌的抽屉里,两个人整天处在同一个屋檐下,他又时常在阳台上窝着,Singto偶然间看见,也不是不可能。   事情到了现在,再追究原因,也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Singto又犹豫了一阵,大概是在组织语言,一向能言善辩的他这一次憋了许久,才终于再次开了口:“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是觉得你也许还不想让我知道。”   暖暖又灌了一大口啤酒。   喝到现在,口腔里也早已经习惯这种苦涩,只有沁人的凉意,从舌尖一直滑落到心底。   他捧着易拉罐,对着Singto笑了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Singto伸手,想要跟以前那样,揉一揉他的头发,暖暖却下意识地躲开了。   Singto却在这时又固执了起来。   他一把按住暖暖的后脑勺,严肃地看着他:“暖暖,你别乱想。”   暖暖这次没有拨开他的手。   他虽然已经有些醉,但眼神却还清明。   他直直地看着Singto的眼睛,突然凑上前去,在他唇上印了一记。   “要不要做|爱?”他说。   Singto浑身僵了下,可却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暖暖的目光依然平静,平静得像是,他刚刚只是在问他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可Singto明白,恰恰是这样不动声色的平静之下,才有可能隐藏着巨大的风暴。   他不怕暖暖爆发,怕的就是他这样隐忍。   Singto抚着他脖颈的手紧了紧,声音干涩:“暖暖……”   “别废话,做不做。”暖暖又问了一次。   Singto张了张口。   一直以来,他都凭借一张嘴在暖暖面前游刃有余,可是现在,他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最恰当。   “暖暖,我说过……”   暖暖毫不犹豫地打断他的话:“别再说什么爱不爱,我不爱任何人,只爱我自己。”   他的脸又朝着Singto靠近了一些,两人的鼻息交融,暧昧至极。   如果是放在平时,恐怕两个人都要脸红心跳许久。   可是在现在,他们两个,却只能感到胸腔里涌动着一阵阵的酸楚。   “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有爱的,但是每个人都有权利享受人生,不是吗?”他的唇角又微微弯起了一些,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快要与渐渐拉下的夜幕融为一体,“如果你不答应,我也只能找别人——”   “暖暖!”Singto气急败坏地打断他的话,“不许胡说!”   “你以什么立场这么教训我?”暖暖冷笑了一声,“我的人生导师?还是心理医生?”   Singto的手在他颈后渐渐地握成了拳头。   平时相处,他什么玩笑话都能信手拈来。   可是在这种严肃的时刻,那些话却根本派不上用场。   暖暖这是典型的自暴自弃,想要把自己最难看的一面全都展现在他的面前。   Singto想过这一刻的到来,可是,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突然,他还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他明白暖暖的敏感,这时候再乱说话,只会亲手把他推得更远。   暖暖挣脱他的手,缓缓地倚回吊椅的椅背上,又仰头灌了一大口啤酒:“很抱歉让你看见我这一面,大概是酒喝多了,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抱歉了,老公。”   最后两个字,他同样说得轻描淡写。   就像是根本不在意那两个字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他的腿又习惯性地翘跷在Singto的腿上,懒洋洋地半躺着:“不过我的话一直有效,你看看今晚,月光美,气氛佳,多适合做些有意义的事。你我相聚一场,分别在即,不也应该好好留个纪念吗?不然,凭我的记性,可能用不了多久就把你忘了。”   看着他这逞强的模样,Singto心里一阵发紧。   他打开一罐啤酒,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了个干净,然后捏扁了,扔到一旁:“暖暖,你是真的不在意吗?就像你说的,哪怕今天在这里的人不是我,你也一样可以?”   暖暖的目光飘忽地落在天际。   太阳早已经落下,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天上。   月朗星稀。   “我还没有做过呢,如果不是你,当然也得找个像你这么帅的。”   他又笑着向Singto看去:“你不想就算了,这种事不都讲究你情我愿吗?”   Singto却又在这时贴近了他,目光灼灼:“可是,我是个很认真的人。”   暖暖没料到他会突然改变态度,眼神不自然地闪了闪。   “我只会跟我的爱人做这种事。”Singto的手掌又缓缓地抚上他的脸颊,一双星眸幽深,“你想做,好啊,我陪你。可是我要你答应,以后就只能跟我一个人这么做,只能想着我,只能看着我,我要你答应我,做我的爱人。”   他的语气真的太过认真,认真到让暖暖脸上刻意懒散的笑容都不自觉地渐渐消散。   暖暖被迫与他对视着,眼底闪过滑过一丝慌乱。   他几乎快要相信了。   可是,很快,那点慌乱就被他掩饰了过去。   他又是一声冷笑:“爱人?好啊,这种虚无的承诺,就算我答应了,你会相信吗?”   他的目光不自觉落向别处,游移了一阵,最后一句的时候,却又转了回去。   里面含着的,竟像是满满的挑衅。   Singto却在这时微微勾起了嘴角:“我相信。”   暖暖僵了一下。   Singto又靠近他一些,因为这个姿势,暖暖不得不把腿放了下来。   两个人的脸再一次近在咫尺,Singto的眸光闪闪发亮,似乎能一直看进人的心底。   “我相信,我也知道你一定能做到。”Singto缓缓凑过来,就像是为了弥补前些天那个没有完成的遗憾,他的脑袋微微偏开,朝着暖暖的唇瓣,慢慢印了上去。   尽管刚刚喝了啤酒,暖暖的嘴唇却依然还带着些干燥。   两人都睁着眼,在这样贴近的距离下看着对方的眼睛,两人的心脏都抑制不住地一阵发颤。   在他干燥冰凉的唇上辗转了许久,Singto才重新拉开了一点距离,催眠似的低语:“暖暖,记住现在的感觉,现在和你在一起的,是你的爱人。”   暖暖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领子,双手颤抖。   “我是谁?”Singto的手掌托着他的脸,指腹在他的脸上轻轻摩挲着。   暖暖的喉结动了动:“Singto。”   Singto猛地低下头去,这一次吻住他的力度,比刚才大了许多,迅猛而热烈。   暖暖防备不及,瞬间便被俘获,只能被动地被他拥在怀中。   这应该才算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吻,Singto一扫平时情场老手一般的吊儿郎当,脸上的表情里也满是慎重。   甚至,相比于没有反应过来的暖暖,他看上去更加紧张,小麦色的脸上透出些红晕,而他捧住暖暖脸颊的双手,竟然不自觉地开始冒汗。   可是他却并没有因此退缩。   尽管没有过与人亲近的经验,可是他对暖暖的欲望却由来已久。   每天都要与喜欢的人朝夕相处,甚至亲密无间,却还要一直苦行僧一般强忍着自己的渴望,对于他这种正当年的小伙子来说,何其残忍。   一旦冲破禁锢,心底那汹涌的冲动便再也控制不住。   期待了太久的事情,一朝实现,心底就难免带上些虔诚。   Singto的舌|尖热烈地在暖暖的口|中翻搅着,来不及吞|咽的津|液也顺着两人的嘴角流下一些。   尽管是这么情|色的动作,Singto却仍然觉得神圣无比。   两人都喝过啤酒,可是他却仍旧在暖暖口中尝到一些不同于他的清香。   一阵阵的酥麻从相触的每一个细胞传遍两人的全身,一直亲吻到彼此都快要喘不过气来,Singto才终于挪开了唇,抵着暖暖的额头,粗嘎地开口:“喜欢吗?”   最开始主动的人是暖暖,可他却完全是个纸老虎。   被Singto按住这一通亲吻,早已经三魂丢了七魄。   可是Singto的话却霎时把他的理智唤了回来,暖暖眨了眨眼,恢复了清醒,继续嘴硬:“勉强可……唔!”   他的话还没能说完,Singto就又倏地低下头来,把他的声音全都堵了回去。   有了上一回的经验,Singto这次的攻势显得熟悉了许多,舌尖灵活地把暖暖的卷起,在他敏感的舌|根下轻轻刷过,又重重地吮了一记,这一轻一重之间,就已经让暖暖整个人又软在了他怀中。   因为两人的动作,那张吊椅也在来回晃动。   只是那晃动十分轻微,非但不会打扰到他们的亲密,反而给这亲密带来几分情趣。   Singto结结实实地又把人吻了一通,一直到暖暖受不了地推拒着他的胸膛,他才终于肯再次把唇挪开,却也没肯完全离开暖暖,而是顺着脸颊,一直滑到了他的耳边。   “就算你不承认,我也知道,你已经喜欢上我了。”他的唇上还带着两人亲吻时泛起的濡湿,一路上牵扯着点点水痕,连带地的让这原本深情的话听上去也满是淫靡。   暖暖颤抖着声音,依然记得否决:“我……”   Singto伸出舌尖,在他的耳郭耳廓上舔了舔,于是,暖暖剩下的两个字颤抖得更加厉害:“没有……”   Singto迅速地又在他唇上印了一记,赌气地看着他:“不许说没有。”   说着,他的唇又轻轻地往下啄|吻着,从唇|瓣,到下巴,再到脖颈,锁骨……   阳台上气温不比室内,暖暖的身上还穿着外套。   Singto伸手想要把他的衣服褪下来,暖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却又在下一秒顺从地就着他的姿势,将外套脱到了一旁。   恰巧夜风吹来,暖暖浑身打了个颤,头脑也清醒了一些:“这里……不行,会被看见。”   两人的住处就在二楼,而且为了喝酒,还打开了阳台的灯,附近的住户若是有心,一眼扫过来,就能把这里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但Singto关心的却不是这个。   他伸手将暖暖抱在怀中,低声问:“冷吗?”   暖暖今天显然是不太想面对他这样的温柔,生硬地摇摇头,把脸扭到一旁。   可Singto还是一个用力,将他抱了起来。   暖暖虽然心理状况不太好,可是一直以来都谨遵医嘱,按时吃饭,时常锻炼,体格尽管称不上健壮,却也还算可以。   Singto徒手抱着他,还真有那么一点吃力。   不过在这种面子大过天的时刻,他就算用尽了全身力气,也得把人安稳抱到床上。   可他走了没两步,暖暖就已经从他身上挣扎了下来。   “我不是残废,可以自己进去。”   Singto郁卒地重新贴近他:“这是情侣之间的情趣。”   “情趣?”暖暖点点头,“好啊。”   说着,他竟然也矮下身去,把Singto抱了起来。可他毕竟已经喝了那么些酒,多少有些醉意,跌跌撞撞地走了没几步,就带着怀里的人一起滚在了床上。   Singto顺势把他压在身下,在他锁骨上重重亲了一口:“你还真是每次都让我出乎意料。”   暖暖刚才被亲吻到颤抖的狼狈模样在这时全都不见了似的,对着他邪气地勾了勾唇角:“这样不好吗?”   Singto抵住暖暖的鼻尖。   他很喜欢这样看着暖暖的眼睛,好像能看破其中所有的伪装,直达他的心底。   暖暖在他这样的注视下,眼神又不禁有些闪烁。   “好,无论你怎么样都好,我全都喜欢。”   Singto的语气又是平日里那副深情的样子。   暖暖战栗了下,大概是不想被这样的他迷惑,直接在他唇上咬了一口:“少废话,你到底还做不做,是不是不行?”   这么明显的挑衅,恐怕没几个男人能一笑而过。   Singto眯了下眼,下一刻,便挤到了暖暖的双|腿之间:“你可以试试我行还是不行。”   这一次他的吻,再也没有半点温吞可言,如同狂风骤雨一般,落在暖暖身上。   、、(此处有删减,可去微博@英俊潇洒的大苏苏搜TXT)   Singto不停地在他的脸颊和耳畔啄吻着,悄悄低语:“暖暖……我爱你……”   暖暖迷乱的眼神倏然清醒。   他承受着Singto带给自己的快感,出口的话,像是来自从来没有在人前展露过的,内心最深处:“那是因为……你根本不了解我。”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无论怎样都无法挣脱。   对于这种黑暗的恐惧仿佛已经深入骨髓,他的拳头不自觉地紧紧攥起,手背上青筋暴突。但无论如何挣扎,都像是感觉不到自己的力道。   在这铺天盖地的黑暗面前,他的力量……真的太渺小了。   “唔——”Singto闷哼一声,可是,没用,这么小的声音,怎么可能有人听见呢?   脖子好像被人紧紧掐着,令他喘不过气。   他只能被困在这里……只能……   眼前的黑暗突然消失。   Singto猛地张开双眼。   上方是熟悉的天花板纹路,一盏毫无花样的节能灯兀自散发着光芒,驱散了满室的昏暗。   这里,还是暖暖的公寓。   仿佛窒息的他终于得到了救赎。   他重重地喘息着,可脸上的汗珠依然源源不断地顺着肌理蜿蜒而下,落在了枕头上。   Singto用力地眨了眨眼,将焦距对准了站在床边的人:“暖暖……”   暖暖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着。   如果不是身体里残存的欢愉还提醒着Singto昨夜的感受,他一定会以为是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   暖暖的手中还拿着一只眼罩,很明显,这眼罩是刚刚才从Singto的脸上拿下来的。   而现在,虽然没有了眼罩,Singto却还是被牢牢地绑在床上。   如胶似漆的一夜过后,Singto怎么也没想到,迎接自己的竟然会是这种画面。   暖暖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平淡地问道:“已经十一点多了,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做点饭吃吧。”   如果Singto四肢上没有那些缠绕的绳索,暖暖这种关心的话大概会让他心花怒放。   之前的黑暗所带来的窒息感终于渐渐远去,Singto尝试着抽动了下手臂,可是手腕上捆绑的绳结却完全阻止了他的动作。   就算心底并不相信暖暖会真的伤害他,被这么结结实实地绑着,Singto还是忍不住狂乱起来。   他焦急地看着暖暖,语气却还尽量保持着平静:“暖暖,你先帮我解开好不好?我帮你一起做。”   暖暖站在床边,定定地注视着他。   那眼神真的太过冷淡,冷淡到让人不寒而栗。   Singto的眼皮跳了跳:“暖暖……”   暖暖矮下身来,在他唇上亲了一记。   “冰箱里还有排骨,我做红烧排骨给你吃吧,来中国之后自学的,还从来没做给别人吃过。”   这样的情形实在太过诡异,如果是换一个地方,换一个人,Singto恐怕根本不会停止挣扎。   可是暖暖唇上的那一抹冰凉却瞬间便抚慰了他心上的焦躁。   Singto抿了下唇,仿佛还在回味着刚才的味道。   “暖暖,你先放开我好不好?”Singto继续耐心诱哄,“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你想吃排骨的话,来教我,我来做。昨天那么累,你还是好好休息一天吧。”   暖暖也许是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脸上的表情僵了下,不过接下来,他还是转身朝着厨房走去。   “等下——”Singto叫住他。   暖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宝贝儿,你身体没事吧?”Singto开口问道。、   暖暖回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Singto风度翩翩地对他抛了个媚眼,也不顾自己还赤身裸体地躺在被子下面。   暖暖僵直着脊背,逃也似的跑进了厨房,“唰”的刷地一声,拉上了那扇门。   可是门上略带透明的毛玻璃还是泄露了他此刻的慌张。   他正紧紧地倚着那扇门,一点一点地滑坐在地上。   好在以Singto躺着的角度,根本看不到他此刻的狼狈。   而Singto脸上的笑容也在他消失后一点点地收了起来。   他左右看了看捆在手腕上的绳索,又尝试着挣扎了下,想试试有没有挣脱的可能。   但暖暖分明就没有给他留下这种机会,绳圈虽然绕得宽松,但也只是为了不让他的手腕感觉到痛,上面固定的绳结却是系得紧紧的。   厨房里响起来锅碗碰撞的声响,暖暖已经开始做饭了。   Singto闭了闭眼,担忧地看向厨房的方向。   他真的没想到,昨夜的状况会突然激发出暖暖如此偏激的一面。   可是这样的暖暖带给他的却并非恐惧,而是心疼。   他只后悔自己没能提前想到这种可能,做好万全的准备。   尽管现在人身自由受到限制,他却不由得笃定,暖暖根本就不可能伤害他。   这种行为带来的,其实更多的是对于暖暖心理的伤害。   Singto想,也许是自己这些天来逼得太紧了,才会让他慌不择路,造成现在这种局面。   而在另一个方面来说,等意识到眼前究竟是什么境况之后,Singto的内心,竟然有些窃喜。   暖暖……竟然会不择手段地留下他。   这是不是代表,在他内心深处,已经离不开自己?   在被人绑着的时候,竟然能从中搜寻出这些自我安慰的信号,Singto觉得自己大概也需要咨询一下最近的心理状况。   不过这种念头一旦冒出来,就飞快地占领了他的心绪,将他心底原本还残存的一点焦虑全都驱逐了个干净。   躺在床上的他,听着厨房里锅碗瓢盆互相碰撞的节奏,竟然觉出几分怡然自得。   当然在这种自得之外,更多的还是对暖暖的担心。   暖暖大概是不想面对他,一直在厨房待呆到饭全都出锅,才终于打开了那扇玻璃门。   扑鼻的香味顿时逸溢满了整个房间。   Singto贪婪地吸了吸鼻子,才发觉自己真的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昨晚买来的烧烤基本没怎么吃,就喝了几罐啤酒。   而两个刚刚尝到荤腥滋味的人,却不知餍足地折腾了大半夜。   现在一觉睡到大中午,不饿才怪。   看见暖暖把烧得浓油赤酱的排骨端到床边,Singto不禁咽了咽口水。   他这表现实在太不像是一个被囚禁的人该有的样子。   暖暖斜睨他一眼,沉默地坐在床边,夹起一块排骨放到他嘴边:“吃吧。”   Singto毫不犹豫地张嘴咬住。   来中国的这些天,他早已经习惯了中国菜的味道。   暖暖的厨艺不错,Singto的味蕾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等他把肉啃完,暖暖又端着只小盘让他把骨头吐在里头,紧接着往他口中塞了口饭。   生病时候都没能讨来的好处,到了现在反而轻易地得来了,Singto真不知道这种情况到底应不应该开心。   不过被精心伺候的他却吃得很是用心。   吃了没几口,他便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吃饭了吗?吃的什么啊?昨天刚刚……应该不适合吃这个吧?有没有煮粥?”   他的问话成功地让暖暖脸上的寒冰崩裂了一个角。   暖暖没有回话,甚至没有表现出什么愤怒来,可是下一次往他口中塞饭的动作明显就粗鲁了许多。   尽管有佳人投喂,可躺在床上吃饭的体验真的算不上太好。   “要不你先把我放开好好吃饭吧,吃完饭再绑回去。”他可怜巴巴地哀求。   暖暖完全不为所动,又木着脸一块排骨塞过来。   Singto只能在他的淫威下保持沉默。   饭是很美味,暖暖甚至还细心地帮他准备了汤,用汤匙喂着他喝了大半碗,可用这种姿势一顿饭吃下来,Singto还是忍不住有些怀疑人生。   把残羹剩饭收拾好,暖暖便去了阳台窝着,剩他一个人在房间里。   落地窗前的遮光窗帘一直没有拉开过,不只遮住了外头的阳光,也遮住了阳台上的人。   Singto一个人躺在房间里,又不禁升起一阵心慌。   却不是为了自己。   他知道现在的暖暖肯定又在钻牛角尖,可他却还不知道,怎么才能带他走出来。   视线里看不到暖暖的存在,他的胸腔里就只剩下担忧。   “暖暖——”   他扬声叫道:“我想去洗手间,憋不住了。”   暖暖从阳台走进来,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大概是在想这个问题要怎么结局。   显然他想出的办法Singto并不是太喜欢。   “你让我用……这个瓶子?”Singto的嘴角抽搐了下。   暖暖的嘴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买。”   “买什么?”   “成人纸尿裤。”   Singto:“……”   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被这么伺候着,还真不是一件好事。   看来他还是得尽快想办法解救一下自己。   不过,眼下的情况……   Singto对着暖暖挑了挑眉:“好吧,瓶子就瓶子,你可得帮我扶好了。”   暖暖重重地抿了下唇:“好好憋着。”   Singto:“???”   暖暖给他盖了盖被子,转身便拿好外套,出了门。   甚至都没有把他的嘴堵上。   这是笃定了他不会呼救。   “喂,你不是真要去买……那个玩意儿吧?”回应他的,只有一声沉闷的关门声。   Singto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一共也没喝多少水,当然也不会真的憋不住。   可是看到暖暖现在一脸认真的架势,他竟然也忍不住开始担心。   难道接下来的时间,他真的要被绑在床上生活?   暖暖的病情到底严重到了什么程度,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了解,可是现在却又不敢确定。   他不只是担心自己接下来的生活,而是,这种病态的相处方式,也势必会加重暖暖的病情。   趁着暖暖不在,他努力地转动着手腕,想尽力蹭开床头的绳结,可是却仍然无济于事。   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就在这时,门上却突然传来一阵敲击声。   敲门的人,嘴里说着的,是一口泰文:“暖暖,开门,是我,Jay。”   昨夜还远在泰国的人,现在竟然已经到了暖暖的门外。   Singto停下挣扎的动作,不由得皱了皱眉。   即使两个人还从来没有见过面,可直觉却已经让他嗅到了Jay对暖暖的企图。   人其实都是这样,哪怕根本不觉得对方的存在会对自己造成威胁,可是一想到他觊觎着自己的人,还是会产生难以抑制的厌恶心理。   所以,现在听见Jay喊门的声音,Singto第一个升起的念头居然不是呼救,而是想让他快点滚回泰国去。   最好是在暖暖回来之前。   可门外的人却分明没有如他所愿。   拍了一阵,看没人应门,Jay终于安静下来。   可是很快,Singto就听见门上传来一阵钥匙转动的声音。   暖暖竟然会把钥匙给他?   Singto的眉头紧皱了起来。   “暖暖?”Jay把门打开之后,还站在门口试探地叫了一声。   Singto心下顿时了然,暖暖应该根本就不知道他有这把钥匙吧。   心爱之人被侵犯的感觉在胸口翻涌得更加厉害,还没见面,Jay的脑门上已经被他贴满了不受欢迎的标签。   “ 不在,麻烦钥匙留下出去把门锁好谢谢。”Singto也不顾自己这四仰八叉的捆绑姿势,一番话说得底气十足,俨然一副家主的姿态。   Jay犹豫的脚步顿时变得急促起来,三两步跨垮过玄关,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Singto,以及……他被绑在床头的手腕。   Jay面色大惊,下意识地脱口而出:“Kongphop?”   不过很快,他就看出了Singto与Kongphop的区别。   “不是他……那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他四下看了看,这狭小的房间无处藏人,他很快就知道,暖暖是真的不在。   Singto像是一点都没觉得自己这种姿势有多丢脸,竟然还对他笑了笑:“你就是暖暖那个好朋友?他跟我提起过你。不好意思,第一次见面竟然是这种情况。昨晚玩得太high了,暖暖出门又急,都忘了给我解开。”   简简单单三两句话,就把暖暖绑住他的初衷换成了这么个让人无言以对的解释,这气人的功力真是可见一斑。   Jay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拳头也紧紧地攥了起来。   Singto眯眼看了看他手背显露的青筋,心底不由得一阵爽快。   Jay移开视线,深呼吸一口,才再次开口:“是不是他把你囚禁在了这里?”   这么轻易就被人揭穿了真相,Singto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他清了清喉咙,继续嘴硬:“你情我愿,怎么能叫囚禁呢?”   Jay深深地看他一眼,把身上的背包放到一旁,便矮下身来,伸手帮他解着手上的绳结。   “喂……”Singto并不想让情敌帮忙。   可是Jay却无视了他的阻止。   那绳结对于被绑住的Singto来说要解开极其困难,但对于旁人来说,却根本没什么难度。   Jay三两下就把他的右手解放了出来。   Singto当然也并没有被人捆在床上的瘾,右手一旦能动,左手上的绳结也就不在话下。他依次解下其他几根绳子,没多大会儿,就重新获得了自由。   被子下的身体还□□着,Singto可没有在暖暖以外的人面前赤身裸体的习惯。   他随手把床边的裤子拿来穿上。   那条裤子还是暖暖的。   Jay看着他自然的动作,眉头又不由得皱了下,可是很快,他就驱散了那丝不快,对着Singto开口:“抱歉,暖暖他……有点不太正常,不管他是怎么把你骗了过来,我希望你能原谅他,不要报警。”   Singto手上又捞了件衬衫,还没等往身上穿,就听见了Jay的这一通解释。   他手上的动作停下,拧着眉看向Jay:“你刚刚说什么?”   Jay顿了顿,又重复一遍:“希望你不要报警,如果需要什么赔偿,我可以……”   “我是说前面那句。”Singto迅速打断他。   Jay回忆了下,表情有些迟疑。   Singto一拳就朝他脸上挥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   Singto的拳头都一阵生疼,更不用说Jay。   Jay痛呼一声,捂着迅速肿起来的脸颊,看向Singto的双眼也变得通红。   Singto指着他的鼻尖,一字一顿地警告:“以后别再让我听见你说这种话,如果被暖暖听见,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Jay装出来的镇定再也维持不住。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才是最理解暖暖的那个人,这么多年来,都一直默默地守护在他的身旁。   暖暖现在的世界里,就只有他。   可是现在却突然出现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占据了暖暖身旁的位置。   而且……暖暖竟然还会用如此极端的手段留住他。   要知道,这种手段,哪怕在Kongphop身上,他都没用过。   这让Jay怎么可能不心慌。   一心慌,便有些口不择言。   等到挨了打,他才惊觉,在这第一回合的交战中,他已经不战自败。   他与Singto对视着,目光愤然:“你以为自己是谁?才跟他认识几天?竟然就以他的保护者自居。”   Singto冷笑一声,一双星眸里带着与暖暖在一起时从来没有显露过的凌厉:“我,是他男人。”      ☆、第5章   Singto的话铿锵地砸在空气中,同时也砸进了Jay的心底。   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下,能看出来快要忍到了极限。、   他紧握着拳头,声音里满是压抑:“恐怕也只是你一厢情愿吧?”   Singto直视着他,唇角邪气地一点点勾起来:“就从你刚刚进门的情形来看,你觉得,会不会是我一厢情愿?”   Jay浑身一震,显然,他自己都觉得这个说法有些站不住脚。   不过紧接着,他的表情却又松懈了下来:“他会这么对你,当然是另有原因。”   两个人相触的目光里像是带着无形的战火,互不相让地紧紧对峙着,时刻在等着将对方击退。   “你是想告诉我Kongphop的事?”Singto大大方方地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Jay心下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没想到Singto竟然会知道暖暖和Kongphop之间的纠葛。   怎么可能呢!   既然他知道,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以这样的身份待呆在暖暖身边?   Singto嗤笑一声,终于开始继续手上的动作,把那件衬衫披在身上,开始一颗一颗地系扣子:“他以为自己爱Kongphop,是因为还没有遇见我。”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只是摸索着手中小小的一粒纽扣,也让人觉得无比地的赏心悦目。   而他这无意中做出的动作,也仿佛带着一种难以遮掩的自信。   “所以我才是他的男人,Kongphop只能失去他。”Singto衬衫上的最后一粒纽扣也已经系上,他又对着Jay笑笑,这一次,笑里似乎还带着些轻蔑,“至于你,根本从来没有过得到他的机会。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Jay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慌乱。   他张了张口,还没来及出声,门外却在这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两人都听得出来,那是暖暖的步调。   刚才Jay听见Singto的声音,急着跑进来,根本就忘了关门。   暖暖明显也发现了不对,脚步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还是选择迈步走了进来。   他的到来就像是带着什么魔力,霎时把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对峙驱散了。   Singto满身的凌人气势瞬间便不见踪影,一眨眼,就成了平日在暖暖面前那副单纯无害的模样。   暖暖似乎已经料到那门是Jay开的,转过玄关,看见眼前的景象,脸上并没有多少惊异,可是却还是带着些不自在。   “暖暖,你回来啦。”   Singto还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暖暖动作僵了下,没有回话,只是把手里提着的袋子放到了一旁的柜子上。   Jay深呼吸一口,对暖暖的语气还保持着他一贯的温柔:“暖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怎么能把人捆在家里?他不是……”   “好了。”暖暖打断他的话,回过头来平淡地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怎么进来的?”   Jay显然是忘了这一茬,被他问住,脸色不由得一变。   Singto朝着Jay扫了一眼,那眼神里甚至没带什么情绪,可却还是让Jay感到些愤怒。   身边这个,是一直严格克制自己的暖暖宁愿犯罪也要留住的人,而他,却连留一把这里的钥匙都要偷偷摸摸,从来不敢让暖暖知道。   如果不是昨晚暖暖挂断视频时的情况太让人着急,他刚才也不会动用。   他一直自诩是暖暖的世界里仅剩的存在,可是,他却也明白,自己从来没有真正靠近过他。   暖暖性格固执,他的很多忌讳,他都不敢触碰。   就只能站在好朋友的位置,远远地的安慰着。   原本他以为自己作为暖暖世界里的唯一,总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一定是如此。   这个人,从长相上就已经把他比了下去。   暖暖虽然提出了质疑,却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走到书桌跟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医药箱,重新走到Jay跟前:“坐下吧,我帮你擦药。”   刚才Singto打他的那一拳并没有手下留情,Jay的脸上肿了好大一块。   Jay难看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   他挑衅地看了Singto一眼,才坐下来,对着暖暖开口:“你昨天突然挂掉电话,我怎么打都不接,所以……我太担心了,才想过来看看。毕竟你在这儿也没什么朋友,我怕你出事。”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既表达了关心,又说明了自己破门而入的必要。   暖暖却好像并没有打算领情:“我说过了,我自己能管好自己。”   话虽然这么说着,但他还是从医药箱里拿起了一只支棉签。   Singto想要从他手中把棉签夺下来:“暖暖,我来吧。”   暖暖像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并没有搭话,而是固执地把那棉签握住,沾蘸了些药水,在Jay脸上擦着。   Jay疼得倒嘶一声,脸上的得意却更甚。   Singto看着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也只能磨着牙,强迫自己忍下去。   暖暖现在的状态不对,他不想做任何能刺激到他的事。   可是暖暖的表现却又太过冷静,冷静到让人看不出他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   Jay看着帮自己处理伤口的他,没过多久,便又一次忍不住开了口:“暖暖,他就是前些天雇你做翻译的那个人吧?”   暖暖手上的动作顿了下。   “他不是Kongphop,你不要犯傻。你不是答应过我了吗?以后要好好配合医生治疗,让他走吧,然后跟我回泰国去,我会一直陪着你。”Jay脸上还写着满满的担心。   Singto眯了下眼,手掌又悄悄地握成了拳。   不过他的语气却依旧如常:“你好像搞错了什么,应该陪着他的人是我,不是你。”   Jay却根本不准备回应他。   他继续看着暖暖,步步紧逼:“你来中国之前答应过我,如果出什么状况,就会主动跟我回泰国去。”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被扔在床上的绳索:“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呢。”   Jay的语气里饱含着对暖暖的亲昵,。看这谈话的架势,是特意把Singto排除在了他们两人之外。   对于交好了多年的他们来说,Singto只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Singto听见他提起捆绑的事情,心下不由得一凛。   他不由分说地迈步插入两人之间,将暖暖挡在了自己的身后:“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你如果不懂,就闭嘴。”   Singto的眼神里含着满满的警告,好像只要Jay再说错半句,他的拳头就会再一次挥过去。   现在的暖暖尤其敏感,刻意提醒他的病情,无疑会给他造成更大的心理压力。   Jay其实并非不明白这一点,只是Singto带给他的危机感实在太严重,才会让他乱了阵脚。   现在,看着暖暖的脸色,他才明白自己又说错了话,看向暖暖的眼里也多了几分愧疚:“暖暖,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能留你在身边,我才能好好照顾你。”   暖暖的目光掠过Singto,与他的交汇在一起:“我不需要谁的照顾,我能照顾好我自己。”   Jay焦躁地张了张口。   Singto一把握住了暖暖的手:“最起码,他不再需要你的照顾。”   “也不需要你的。”暖暖把手抽出来,继续直视着Jay,“我会去找沈医生,好好接受治疗。你们都走吧,回泰国去。”   Singto落空的手在空气中抓了下,嘴唇瞬间抿成了一条线。   “你这样,我怎么可能放心回去。”Jay还是满脸焦急。   暖暖目光坚定地看着他:“Jay,你了解我,我说不回去,就不会回去的。而且我答应了你会好好治疗,就会接着好好治疗,你不要逼我。”   Jay叹了口气,烦闷地把头扭到一旁。   很显然,在往常的相处中,他也没少见识暖暖的倔强。   “好,我不逼你,但我既然都来了,至少先留下陪陪你。”Jay的心情终于平缓了一些,说着,他又转回头来,“明天,我陪你去见沈医生。”   Singto不耐地将手臂环在胸口。   就算他很想把这个人从在这儿赶出去,却也能看出暖暖对他的不同。   对于暖暖来说,Jay终究是个重要的人。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人都曾经帮了他那么多。   在暖暖面前,他也只能继续忍着。   暖暖皱了皱眉,可见他对于Jay的提议有些排斥。   Jay趁热打铁:“你总得让我放心。”   暖暖没有回答他,像是默许了。而现在,他也终于肯转头看向一直护在自己身前的Singto。   Singto看着他灰败的眼神,心头突然一阵发慌:“暖暖……”   “今天的事你就忘了吧,对不起,我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有些不清楚。回到泰国,希望你能把这样的我忘了。”   Singto紧紧地盯着他,眼神突然变得有些莫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收拾好东西,走吧。”暖暖说完,便转身朝着阳台走去。   他的步履沉重,看上去很是疲惫。   Singto下意识地追过去,Jay却一把拦在他的身前:“他让你回去。”   Singto拽住Jay的领子,一直把人推到了门外,才一把夺过钥匙,“砰”的地一声关上了门。   “喂!你干什么!给我开门!”   Jay咣咣地在门上砸着,Singto却充耳不闻。   他径自走进阳台,满身的隐忍似乎在这一刻都不见了踪影。   暖暖看着这样的他,眼里掠过几分慌乱。   Singto一步步地接近他,一直把人逼得跌坐在那把曾经承载着他们无数温馨回忆的吊椅上。   Singto矮下身去,双手撑在暖暖的身侧,紧盯着他的双眼,不容置疑地开口:“暖暖,你给我听好了,我——绝对不可能离开你。”   暖暖的神情终于有些激动:“你难道不怕我再像早上那样,把你绑起来!我是个精神病!根本不是正常人!”   “我认了!你什么样我都认了!”Singto一把捧住他的脸,重重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而且,今天的事情……真的是因为病情发作吗?你是不是猜到了,猜到他今天会来?”   暖暖的眼神闪烁了下,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了身边的抱枕。   “你知道他会来,才故意绑住我的。”Singto的眼神里,又一次写上了满满的委屈,语气里也满是控诉,“你绑住我,根本就不是为了让我留下来,你想的,是把我吓走!”   他的话仿佛一道惊雷,炸在两人之间。   所有的模糊都在这一瞬间一扫而空,一切都变得清晰明朗起来。   明明之前一直都克制着自己脾气的暖暖,明明昨夜缠绵时还热情如火的暖暖,怎么会一觉醒来,就突然爆发。   不是因为病情突然发作,而是暖暖刻意把这些灰暗面展现在Singto的面前。   Singto伸手握住他的肩膀:“我说对了,是吧?”   在Jay面前,他表现得自信满满,可是心底却一直有些惴惴不安。   他原本不明白这种不安到底是因为什么,直到暖暖从外面回来。   对于Jay的出现,暖暖的表现实在是太过淡定,就像是早已经想到了他会出现在这里——以他对Jay的理解,会猜到他的到来,根本不奇怪。   于是,在三人刚刚打照面的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Singto便已经猜到了他的意图。   果然不出他所料,没过多大会儿,暖暖就把要赶他回泰国的话说出了口。   Singto心底的猜想也在那一刻得到了百分之百的确定。   暖暖他……只是想要赶他走。   他直白的问话,让暖暖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有些惨白。   暖暖想要挪开视线,可是双眼就像是被Singto执着的眼神吸住了,无论怎么,都没办法移开。   他颤抖着嘴唇,慌张地开口:“你在……胡说什么?”   Singto握住他肩膀的力道不受控制地加大了一些。   然而暖暖却还是感到了他手上的颤抖。   “暖暖,你知道,你骗不过我的。”Singto的眸光闪烁着,眼眶看上去有些发红。   显然“要被赶走”这件事真的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暖暖张了张口,良久,才又一次声音嘶哑地开了口:“你早晚要走的。”   他的眼神里依然藏着满满的灰败,就像是初见的那一天,看不到对人生任何的期盼。   Singto心里一紧:“暖暖……”   暖暖抬起手来,把他握住自己肩膀的手掌拨开。   现在的他好像并不害怕再与Singto对视。   而这种对视却让Singto突然心慌不已。   “你说得没错,我是想把你吓走。”暖暖笑了笑,低头看向怀中的抱枕,“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安慰自己说,是我主动,让你离开的。”   Singto看着他低垂的脸,心脏一阵阵撕裂一般的痛:“暖暖……你为什么总是觉得,我一定会离开?”   “可你为什么一定会留下呢?”暖暖再次抬起头来,眼底都是迷茫,“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但是,为什么呢?我们相处的时间连一个月都不到,你的话,听上去就好像玩笑。我会相信才是真的傻吧。”   他这一番话听上去,确实比Singto一直以来的诺言合理得多。   Singto握住他的手,捧在胸前:“是啊,你就是傻。就算是不相信,也应该给我时间证明不是吗?你这样算什么?”   暖暖重重地咬了下唇:“Singto。”   “嗯?”   “我昨天就说过,哪怕你真的有爱我的错觉,那也是因为……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暖暖……”   “你知道吗?那个想把你绑住,囚禁起来的我,也许才是真的我。”暖暖深深地看着他,眸光在这一刻变得幽深无比,“这样的我,连我自己都害怕,怎么可能有人会爱呢?”   “这样的我,连我自己都害怕,怎么可能有人爱呢?”   暖暖说得越是轻描淡写,Singto的心脏就越是疼得厉害。   他的内心该有多么绝望,才能如此平淡地说出这种话?   相处的这些天以来,Singto一直都觉得自己在一步一步了解着他。   可到了现在才明白,原来他对暖暖的所有了解,都不过出自他的自以为是。   这一刻,Singto甚至找不到语言来诠释心底的感觉,就像是所有的字眼都已经成了多余的。   他似乎感觉到眼眶有些湿热。   Singto深呼吸一口,放开他的手。   暖暖像是早预料到了他会放手,眸中的光又黯淡暗淡了一些,唇边也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可是,那笑意还没能完全显露,Singto就已经一把把他抱在了怀中,力道大得要命。   暖暖的下巴支在他的肩膀上,一脸愣怔。   正午的阳光正好,暖洋洋地照射在他们身上,把这一刻照得就像是每一个他们依偎着犯懒的画面。   在这样美好的阳光下,Singto满含着磁性的声音就像是来自于童话:“所以你真的不想我离开,对吗?”   暖暖的脊背僵硬了起来。   Singto来回抚摸着他,意图让他放松下来。   “可是怎么回事啊?就算是连你都害怕的样子,我也还是觉得非要喜欢不可。”Singto的声音轻轻的,就像是一根羽毛,温柔地拂在暖暖的心间,“如果这不是因为爱你,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为什么?”   暖暖在他怀中挣扎了下。   Singto固执地将他禁锢住,继续开口:“不然,我们就试一试吧。在我面前,你就表现出你自己的样子,看到底能不能把我吓跑。”   暖暖紧紧抓住了他的衣服,仿佛在极力克制着自己情绪。   “我自己的样子……是什么样?”他闭了闭眼,嘴里的话不知道是在问Singto,还是问他自己。   从小到大,他都在尽力地表演着另一个人的模样。久而久之,似乎已经忘了原本的自己应该是什么样子。   甚至到了现在,他的一举一动里仍然带着Arthit的影子。   这辈子或许都已经改不掉。   大概这也是命运给他的惩罚,他这个小偷,只顾着窃取Arthit的一切,却没发现这一路上,早已经把自己遗失了。   想找,也找不回来。   可尽管有着这样乖巧的外表又怎么样呢?他的内心,始终没办法像Arthit那样善良。   不管遇见什么事情,他都要耗费好大的力气,才能把自私的那一面压抑在内心最深处。   最让人无力的可能就是,明明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可是那个对的选择,却始终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曾经,他遵循着内心的感觉,伤害了最爱的两个人。   所以他不想再让历史重演。   被他爱着的人,最好都能离他远远的。   真正的他哪里有资格被人爱。   暖暖的心思千回百转,每个念头都像是一根针,在他的心上狠狠刺着。   一下一下,虽然算不上痛不欲生,但也让人难以承受。   “你表现出来的每个模样,都是你啊。不管是温顺,还是乖张,不管是阳光,还是黑暗,那都是你。一个人本来就不可能只有一面,可是,不管是你哪一面,都是真的你,与别人无关。”   暖暖的心脏剧烈地的颤动着。   这样的话,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   甚至就连他自己,都从不曾这样以为。   他曾经跌跌撞撞地寻找了那么久,想要找到真正的自己,可是却始终不得要领。   可是现在,竟然有一个人告诉他,原来那个自己,一直都在他身上。   他的唇张了又张,但是却始终发不出一个音节。   Singto放松了些对他的钳制,低头在他的唇上印了一口,“你昨晚已经答应过我,要做我的爱人。爱人之间,要同甘共苦。不管什么事情都要一起面对,你说是吗?”   暖暖的嘴唇颤了颤:“那只是随口的一句。”   “可是我当真了,我说过,在感情方面,我是个很认真的人。”Singto一改往日那副情深义重的模样,现在看起来,更像是在跟他谈判,“抑郁症没什么可怕的,你放心,一切都有我在,从现在一直到治愈,都有我陪着你。,你不是害怕我走吗?是,我的签证马上就要到期,是该回泰国了。”   暖暖慌张地抬眼看向他。   “你看你,口口声声地说让我走,可是我说我要走了,你又这样可怜巴巴地的看着我,这让我怎么舍得呢?”Singto粗粝的指腹覆上他的脸颊,一下一下地在上面抚摸着,“我知道,现在说我爱你,太轻率,所以我怎么说你都不肯相信。可只要有你这一句不舍得,我就能磨到你相信的时候。”   他的额头与暖暖的抵在一起,亲昵地来回蹭着:“我该回泰国了,你,要跟我一起走。”   暖暖心里已经乱成一团。   看着他呆愣的模样,Singto又低低地重复了一句:“跟我走吧,如果你不舍得这里,等处理完所有事情,我就再陪你回来。”   暖暖认真地看着他,声音也同样压得很低:“为什么?”   “你到底……为什么会喜欢我?”   对于暖暖来说,突然出现的Singto就像他在绝望的人生漩涡中遇见的一根浮木,自然会想要紧紧抓住,这种反应本来就无可厚非。   可是他心底的感觉却还是迷惑的。   这种想要被救赎的心情,是爱吗?   他不知道。   但是,他却明白自己并没有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让别人爱上的魅力。   尤其是在看过了他如此黑暗的一面之后。   暖暖现在的胆子很小,尤其最怕得到后再失去。   他好容易才习惯自己的一无所有,不想再重新适应。   那种感觉真的太痛了,他明白自己无法再承受一次。   于是就想趁着还没爱上的时候,让Singto主动离开。   但或许在他内心深处,其实也在悄悄期盼着,即使看见他那阴暗的一面,Singto仍然告诉他,他可以包容。   只是这种期盼真的太过奢侈。   于是当这种奢望如此轻易就实现的这一刻,暖暖感受到的并不是释然,而是更深刻的恐惧。   Singto的反应真的太反常,然而他根本找不到原因。   听见他的问话,Singto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   暖暖看见他这反应,下意识地又想挪开视线。   可是Singto却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一把攫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继续面对着自己:“不许再缩回去。”   暖暖被动地直视着他的双眼。   大多数时间,Singto对他都是温柔的,但那些温柔都是拿来哄人的,一到关键时刻,他的强势就会不自觉地的流露出来,让人难以抗拒。   暖暖很不喜欢被人强迫,可是,在Singto面前,他却往往会不受控制地按着他的话行事。   然而暖暖竟然毫无所觉。   Singto纤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线,眉间也皱成了一个“川”字,似乎是在考虑要怎么继续开口。   暖暖怔怔地看着他。   Singto与Kongphop最像的,大概就是这一双眼睛,同样的地深邃闪亮,无论何时,都像是带着点点星光,让人迷醉。   可是暖暖却依然从中看出了许多不同。   Kongphop面对他的时候,眼眸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认真。   可是他却不知道,这种认真是真的,还是只是Singto习惯性的表演。   “我为什么爱你,确实有……你还有不知道的原因。可是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但你要相信,我没有想要伤害你。”Singto终于在他的注视下,缓缓开了口,“我可以说一堆好听的话骗你,但是不想那样做,我只是想争取一个让你也同样爱我的机会。等你也承认爱我的时候,我就把原因告诉你,好不好?”   暖暖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的眼,似乎想从中探寻到些虚情假意的蛛丝马迹。   可是Singto的瞳孔里,除了他,什么都没有。   暖暖的心脏有些微微地颤动。   眼前这个人,明明什么答案都没能给他,但是,只是听着他那低沉的嗓音,他竟然就忍不住……想要相信。   暖暖猛地拨开他端在自己下巴上的手,把脸扭到一旁:“我不相信,也没有兴趣爱上谁,更不想跟你回泰国。”   Singto看着自己被拨开的手,失落地道:“你明明想要相信我的,为什么要压抑自己?”   他的话让暖暖的心脏又跳漏了一拍。   无论何时,Singto总是能轻易将他的心思看穿。   可是对于Singto,他却永远都猜不透。猜不透他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更猜不透他为什么要留在他的世界里,不肯离开。   同这个人在一起,他大概只能甘拜下风。   不想再与他在这个狭小的阳台上逗留下去,暖暖伸手推开他,从吊椅上起来,便起身朝房间里走去。   两人的心思已经经历了千回百转,但时间也不过只过去了短短的几分钟。   Jay还在锲而不舍地拍打着他的门,叫喊声刺耳。   暖暖径直走向门口,看样子是想去开门把他放进来。   Singto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我们的事情还没谈完。”   暖暖却完全是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我就想回到以前的生活,不想有什么改变。你回你的泰国,我就留在这儿。”   Singto扁了扁嘴:“那你是要说话不算数吗?”   暖暖愣住,显然是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昨晚在做之前,你可是答应过我的,要做我的爱人。”Singto眼里满满的都是控诉,“你这是要欺骗我的感情吗?”   暖暖的脸上顿时露出些窘迫。   他狠狠地瞪了Singto一眼,想要把他的手挣脱:“你闭嘴!”   Singto却固执地不肯放开他:“你昨天如果不答应我,我是不会跟你做的,你这样就是始乱终弃,不负责任。”   看来,深情表白的路子走不通,Singto又准备耍起了无赖。   门上的敲击声停了下来。   暖暖紧张地朝着门口看了一眼。   他们两个现在离门口很近,那扇门的隔音效果也非常一般。   虽然之前Singto赤身裸体被绑着的情形已经被Jay看到,可是,暖暖也不想被他再听见什么关于这个话题的讨论。   他压低了嗓音,小声争辩:“那种时候说的话,怎么能当真的!”   Singto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就是那种时候说的话才更要当真啊!”   想了想,他又堵着气加了一句:“而且我们在那个方面也很有契合度啊,天生一对。”   暖暖从来不知道原来天生一对还有这种用法。   “暖暖?”Jay的声音又在门口传来,“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再不开门,我只有报警了。”   暖暖赶忙开口:“等下!我就来。”   他另一只手覆上去,想要掰开Singto的手。   情况紧急,Singto明白,暖暖这一次是真的不会妥协了。   现在的他,防备又重新竖立了起来,根本不可能跟他回泰国。   Singto的手又握紧了一些:“不然,我们各退一步。你可以留在这儿等我回来,但是,你也得说话算话,从昨天晚上开始,我们就是一对了。你不答应,打死我也不松开。”   暖暖转过脸去看着他。   Singto满脸执拗:“你就算不相信,也总得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哪里有问都不问就直接判死刑的。”   “我们以后就是恋人了。”Singto犹豫了下,又做了些退步,“你可以保留分手的权利力。”   暖暖的眼神闪了闪。   良久之后,才终于在Singto殷切的注视下,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Singto眨了眨眼睛,看上去像是在怀疑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   看见他这副呆愣的表情,暖暖的倔劲儿反而又上来了,紧紧地盯着他,重复道:“我说好。”   Singto一把把暖暖抱在怀中::“暖暖——暖暖——”   好像除了暖暖的名字,已经没有哪个字眼能够表达他现在的喜悦。   “暖暖——”Singto低头在他脸上唇上狠狠亲了几口,直接把人抱起来,原地打起了转儿,“我真是爱死你了!”   兴奋起来,Singto一点都没有压抑自己的音量。   暖暖一把捂住他的嘴:“闭嘴!”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叫他闭嘴,可是这一次的情况却与刚才完全不同。   即使被捂住了嘴巴,Singto的眼里依旧透露着细细碎碎的星光,兴奋异常。   他伸出舌头,在暖暖的手心舔了一记。   掌心湿濡的轻痒让暖暖赶忙把手收了回去,一脸赤红。   Singto把人放下来,握着他的手便朝门口走去。   意识到他的企图,暖暖赶忙想要甩开他的手。   可是他们距离那扇门也不过就几步的距离,在挣扎之间,Singto已经牵着他到了地方,一把把门拧开。   Jay脸上的焦急甚至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目光就落在了他们交握的手掌上。   Singto甚至已经牢牢地插进了他的指间,十指相扣。   暖暖原本还一直挣扎不已,但真的被人看着,反而不好意思再有什么动作,只能不尴不尬地继续被Singto握着,结结巴巴地对着Jay开口道:“先、先进来吧。”   Jay的喉结动了动,嗓音干涩:“你们……”   Singto把两人交握的手往前送了送,嘴角的笑依然停不下来:“如你所见,我们确实在一起了。”   Jay不理会他的话,只紧紧地盯着暖暖:“暖暖,他说的……”   暖暖沉默了下,却最终还是在他的注视下,轻轻点了点头:“是真的。”   Jay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他握了握拳头,忍不住开口提醒:“暖暖,他不是Kong,你这样……”   暖暖打断他的话:“我从来没把他当成Kong,我分辨得出来。”   这句话像是把Jay仅剩的一点力气都抽掉了。   他的身形晃了晃,却仍然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以为……”以为你还要很久很久,才能忘记Kong,所以才一直在旁边默默地等着。   后面的话,Jay突然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他对暖暖的心思,一直都在认真又委婉地表达着,渴望暖暖有一天能够领会。   只是他一直以来都以为,暖暖会开始另一段感情,肯定会在很久很久以后。   等他把前尘往事都放下,自己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了他身边的第一顺位。   可Jay从来没想过,会有一个人突然插队,迅速地排在了他前面。   就好像一直以来他领的号码牌都是错误的,根本不可能等到想要的人。   看出他神情里的恍惚,Singto眯了下眼,迅速打断他的话头:“不管怎么说,你这个朋友……Jay是吧?他刚刚过来,我们总要好好招待一下,你昨天不是说想吃火锅吗?走吧,我请客。”   “昨天明明是你……”   “走吧走吧!吃完一起送他去酒店。”   “可是Jay不喜欢吃辣……”   “不是有那个鸳鸯锅吗?”Singto好像忘了自己还打着招待别人的幌子,这一句明显能让人听出几分敷衍。   暖暖看着Jay失神的样子,犹豫了下,试探地开口:“Jay,你……别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我是个成年人,可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   显然,一直到现在,他都还以为Jay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反常,都只是出自对他的担心。   Singto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对Jay表达一下同情。   Jay仓促地笑了笑,却还是遮不去笑容里的狼狈:“我……当然希望你的选择是对的。只是还不习惯你身边突然有了别人。我还以为要一直照顾你的。”   Jay的眉头还是紧紧皱了起来。   他终究还是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受这件事。   胸腔里充斥着满满的不甘心,却又没有资格把这不甘心表现出来。   明明是自己默默守护了这么久的人,怎么一转眼,就成了别人的爱人呢?   “以前多谢你,以后,我也会好好照顾他的,你尽管放心。”Singto的感谢是真的,但,示威也是真的。   就算再感激他以前对暖暖的照顾,他也没办法对这个明显对暖暖有企图的人太过放心。   “走吧,去吃火锅。”Singto终于肯抽出与暖暖握着的手,可是转眼却又把那只手臂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紧紧搂住。   Jay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顿时觉得刺眼无比。   可是他却突然对着Singto微笑起来:“我觉得还是先正式认识一下,你好,我叫Jay,和暖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他说着,对着Singto伸出了手。   Singto眯眼看向他,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无形之中,火光四溅。   “你好。”Singto伸手握住他的,“我叫Singto,以后,这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就是我了,而且,是唯一一个。”   Jay应该也算是个自控能力很强的人,在收敛了情绪之后,接下来的时间,就再也没在Singto面前流露出半点颓丧。   三个人选的是一家重庆火锅店,经过刚才那一通折腾,这个时间段恰好是店里生意正红火的时候,一打开店门,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诱人的爽辣。   与其他桌上吃得热火朝天的客人们不同,他们之间的气氛多少有些微妙。Singto与Jay虽然都带着笑容,举手投足之间却又都含着些暗暗的较量。   暖暖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是,此刻他的心里也不平静,看上去心事重重,在点菜的时候甚至都忘了问其他两个人的意见,就拿着菜单胡乱画了一通。   如此安静诡异的三人组,在这热闹非凡的火锅店里也算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还好在美食面前,并没有什么人有闲心关注他们的特别。   服务员很快就把锅底端了上来,服务员帮忙打开,不出一会儿,锅里的汤水就咕嘟咕嘟地冒起泡来。   Jay看着翻腾的锅底,心底突然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就像Singto事先说过的那样,暖暖点的是鸳鸯锅,锅里红汤清汤对比鲜明,即使各自都沸腾着,却也丝毫没有交汇的意思。   明明就近在咫尺,甚至连名字都叫得那么匹配,鸳鸯锅,像是天生的一对似的,可是中间只隔了薄薄的一层铁片,就分隔得那么彻底。   就像他和暖暖。   他们之间到底隔了一层什么呢?   明明离得那么近,近到曾经的他一直以为他们总有一天会走到一起。   可最终却还是泾渭分明。   “先生,你们点的菜已经上齐了,再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我们。”服务员把最后一只盘子端到桌旁的架子上,才开口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宁静。   虽然三个人里有两个都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却都对着她道了谢。   Singto伸手抓住那口锅的把手,稍稍转动了下:“既然口味不同,还是这样方面一些。”   一共是四人的座位,他与暖暖理所当然地坐在了一起,而Jay则独自坐在了他的对面。   刚刚在他的转动下,清汤那一面正对着Jay,而看上去诱人至极的红汤当然也转到了他和暖暖面前。   Jay顿时觉得这画面更加刺眼。   他也伸过手去,重新调整了下,让锅底转动了180度。   他的行为让Singto不禁眯起了双眼。   Jay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解释:“我也突然想要尝尝麻辣锅底的味道。”   “哦?”Singto挑了挑眉,“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不要轻易改变口味,在不属于自己的地盘儿,本来就容易水土不服,再吃这么辣,我怕你身体受不了。”   Jay在红汤里夹起一筷子羊肉,蘸沾了下面前的油碟:“我这个人不太喜欢服输,越是水土不服,我越是想要挑战。”   “原来如此。”Singto点了点头,对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快试试看。”   Jay在他的注视下,只能把那筷子羊肉送到口中。   嗜人的辣意顿时透过舌苔铺满了整个口腔,这种味道与泰国传统辣味有着完全不同的霸道,即使完全做好了心理准备,Jay依然被辣得变了脸色。   Singto却还在一旁笑得十分体贴:“怎么样?需要漱漱口吗?”   Jay摆摆手,勉强把口中的那一口咽下去,才压着声音道:“当然不需要,我觉得……很好吃。”   “这样啊,看来我们的口味很像,不过最能体验麻辣口味的,不是肉类,要想辣得爽快,当然得尝尝这个。”早在Jay张口吃肉的时候,Singto就夹了一把油麦菜下去,这会儿正好烫熟了,他直接用公筷夹起来,放到Jay面前,“保证你会觉得更喜欢的。”   青菜吸辣,尤其是油麦菜这种叶片宽大的菜类。   对于吃不了辣的Jay来说,Singto夹过去的这些油麦菜无异于生化武器。   本来嘴里的辣意就还没消散,看见自己盘子里突然多出来的东西,Jay不禁握紧了筷子。   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Singto也给自己夹了些青菜,蘸沾了下面前的油碟,温度一降下来,就塞进了口中。   看见他扬扬洋洋得意的模样,Jay咬咬牙,也把那些油麦菜吃了下去,只是与一派轻松的Singto不同,尽管面色如常,他的额上却很快沁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暖暖自己也心事重重,并没有看出他们之间汹涌的暗流。   看见这景象,不禁皱着眉头道:“Jay,你不是吃不了太辣吗?还是别吃了。”   如果说Singto的刻意攻击伤害值还能让人承受,暖暖这无心一击无疑致命。   Jay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Singto憋着笑,直接用自己筷子夹了些肉放到暖暖碟子里:“吃不下去他自然会停下的,你先吃你的。”   刚刚松口吐口同意了与他交往,暖暖却还不习惯在人前与他如此亲昵。   看着他自然而然的亲密动作,他不由得觉出些别扭来。   但是要出口阻止,似乎就更显得矫情。   他只能悄悄地瞪了Singto一眼:“我自己会夹。”   可是这种情侣间的瞪视在外人看起来,似乎也只能与打情骂俏画划上等号。   Jay捉住一旁的啤酒,“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迫不及待地开口打破对面两人之间那微妙的和谐:“Singto还是学生吧?看你的年龄,应该没我们大一些。是父母资助来中国旅游的吗?”   Singto点点头:“对,我还是学生,今年大四,马上就该毕业了。不过来中国旅游的钱是自己赚的,我……在刚进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做一些兼职工作。”   “哦?能来中国旅游,而且还能请得起随身翻译,那花费应该不算少。不知道做的是什么兼职?”Jay接着问道。   Singto失笑地摇了摇头。   “你笑什么?”Jay握了握杯子。   Singto止住笑容:“不好意思,我只是突然觉得,你这样有点儿像是丈母娘审女婿,认真算起来,你还真是暖暖的娘家人,看来我得敬你一杯。”   他说着,端起一旁的啤酒,朝着Jay举起来。   从坐在这桌前开始,两人的话里话外就一直在针锋相对。   Singto的这一句,更是把Jay的身份直接定了性。   Jay死死地盯着他,握紧酒杯的手迟迟没有抬起。   两人的目光又在空气中无形地交战在了一起。   暖暖依然没有察觉两人的不对,只是不耐地白了Singto一眼:“我不是女人。”   就这么简短的一句,却也在无意中化解了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Singto闭了闭眼,转头看向他,语气里多了些撒娇的意味:“那他算是我婆家人,行了吧?夫君大人!”   尽管私底下早已经听多了他这种装乖耍赖的语气,可是当着Jay的面,暖暖还是觉得别扭不已,他一慌张,顺手把筷子上夹着的一块土豆片塞进了Singto口中:“能不能好好吃饭!”   Singto边嚼着边喜滋滋地点头:“那你再喂我一口,我就好好吃饭。”   Jay深呼吸了下,再次开口打断他们:“不知道你在哪所学校,学的是哪个专业?”   他这纯粹是没话找话,大概是实在不想看对面那两位再在他面前表现出那副亲密无间的模样。   Singto的表情顿了顿,才开口回答:“就在A大,学的……摄影。找的工作也是摄影相关。”   暖暖也转头看向他。   两人虽然已经在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他却从没有问过Singto的私事。   这些信息,他也是第一次听见。   这种无意之间就与Singto的生活更贴近一些的感觉,突然让他心头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妥帖。   Singto察觉到他的注视,一对上他的目光,便又绽出个笑容:“是不是早就觉得我拍的照片都很专业?”   暖暖无奈地摇摇头,用漏勺在清汤里舀了些吃的放到Jay的碟子里:“别理他了,快吃吧。”   尽管他这菜是盛给Jay,话也是说给Jay,可是这言语之内的亲疏远近,却轻易就能让人看得分明。   Jay脸上的表情僵了僵,却也只能对着他露出个笑脸:“嗯,我自己来就好,你也多吃点。”   至此,饭桌上终于消停了下来。   两个剑拔弩张的人都默契地熄灭了战火,就连Singto也没了主动攻击的劲头。   Jay连夜从泰国过来的,当然也没休息好。   吃过饭,两人就把他送去了下榻的酒店。   而Singto理所当然地又跟着他一起回了家。   Jay尽管不开心,却也没有阻止的理由。   家里还留着他们出门时的凌乱,床上还扔着捆过Singto的绳索。   两个人把房间草草收拾过一遍,Singto便拉着暖暖一起上床补眠。   昨晚折腾了快要一夜,今天白天也没能消停。他倒是还好,却真的怕暖暖的身体会吃不消。   果然,一沾上枕头,暖暖就在他身边安稳地睡着了。   Singto把人搂在怀中,看着他安静的睡颜,脸上的笑容却一点点地收了起来。   他低头在暖暖的额头上亲了亲,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真想不回去算了。”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暖暖的眼皮颤了颤,却终究还是没有张开。   等Singto再次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暖暖细心地帮他打开了台灯,可是一把摸空的那一瞬间,Singto的心脏还是跳漏了一拍。   他赶忙坐起来,才发现阳台的灯也正亮着,透过透明的玻璃窗,还能看见那一把吊椅正来回晃动着。   他披上外套,拉开玻璃门走出去。   暖暖正睁着双眼躺在吊椅上,呆呆地看着星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见Singto的动静,暖暖便收回了视线,人也坐了起来。   Singto坐在他身旁,用小褥子把两人裹得紧紧的:“天都黑了,一个人在这儿冷不冷?怎么没玩游戏?”   暖暖摇摇头,也许是犯懒,话都没有说一句,就又歪在了Singto身上。   与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暖暖这次不是把腿翘跷上来,而是直接枕在了他的膝头。   Singto的胸腔里顿时漾起一阵温柔。   暖暖的目光又落在远处的星空,空旷又寂寥。   “在想什么?”Singto问。   暖暖沉默了许久,才喃喃地道:“在想,我的选择到底对不对。”   他还真是坦诚。   Singto低下头去,晶亮的双眸对上他的。   “这个问题我就可以回答你,这个选择,是你这辈子做得的最正确的选择,没有之一。”   说着,他的唇也在暖暖的上面狠狠印了一记,学着他昨天的口气,含着笑道:“要不要做|爱?”   听见Singto突如其来的询问,暖暖愣了下,耳根顿时赤红一片。   明明昨天自己说的时候还豪放不已,这会儿确定了关系,反而害羞起来。   他一把把Singto的脑袋从在自己上方推开,把头扭到一旁:“不要。”   拒绝得干脆利落。   Singto垂下眼角,委屈巴巴地的开口:“我昨天也不想,你还不是把我给……”   暖暖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记。   Singto痛嘶一声,却没有就此罢休,而是直接覆上暖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他的指头。   只是这细微的动作中,似乎也带着些若有似无的挑逗意味。   暖暖往回抽了抽,Singto哪里肯放他离开,手指顺势沿着他的手背一路攀上了肩膀,然后伸进领口,在他的锁骨处按了按。   他还记得十分清楚,昨天暖暖这里被他来回亲得都红肿了起来,现在当然也不可能消。   暖暖瑟缩了下,一把按住他的手:“别乱动!”   Singto听话的属性在这时候全都不见了。   他直接把人从自己膝盖上扶起来,然后倾过身去,深深地吻住了他的唇。   (此处有删减,请到微博@英俊潇洒的大苏苏搜TXT)   夜,还长着呢……   以往来沈医生这儿,暖暖都是单枪匹马一个人。   没想到这次竟然一下带了两个来。   Singto对于Jay硬要跟来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一路上都是硬插在他与暖暖之间,占有欲极强地搂住暖暖肩膀,即使在熙熙攘攘的地铁中也不例外,不知道引起了多少侧目。   暖暖的脸皮当然没他这么厚,一路上推开他许多次,可最终还是败在了他的执着之下。   在一旁的Jay全程黑着脸,但每次对上暖暖的目光却还要保持风度,受到的折磨可想而知。   这么幼稚的人,真不知道怎么会得到暖暖的青睐。   可是Jay大概还没有参透,感情这种事从来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因为没有提前预约,沈医生只腾出来半个小时的时间给他。   然而看到暖暖身边有人陪着的那一刻,一向处变不惊的他似乎也有些吃惊。   虽然他很快就把情绪收敛了起来,但暖暖注意到他那一闪而过的表情,还是不免感到些窘迫。   这种感觉真是有些奇异。   以往每次来这里,他都用尽全力压抑着自己的排斥。   就像是每次来,都不过是为了给Jay,也给还坚持活着的自己一个交代。   这是第一次,当对上沈医生的目光时,他在心里忍不住想:如果可以,就快些将病看好吧。   这样他才能以一个正常人的身份站在Singto的身旁。   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沈医生与他的谈话却照例是不疾不徐不疾。   心理医生是种很特别的存在。   明明和自己没有任何私交,甚至连普通朋友也算不上,可是却往往能让人挖掘出住自己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像往常一样闲聊了没几句,沈医生的话锋就突然一转,笑吟吟地看着他开口:“你今天跟往常很不一样。”   暖暖愣了愣。   他们总共说了也没有几句话,而且内容与他以往每次过来的开场白也相差无几,他真的不知道沈医生到底是哪里看出了他的不同。   最起码,他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太反常的地方。   沈医生看出他的疑惑,开口解释:“确实,你以往的表现也都无可挑剔,我问的话都老实回答,我叮嘱过的事项全都会做到,可是你每次坐在我对面,全身都是紧绷着的。你每次来,都让我感觉自己不是一个心理咨询师,而是……”   沈医生手中的钢笔在面前的办公桌上有节奏地敲击着,他皱眉想了一会儿,才接着道:“就像是游戏里你必须做任务讨好的NPC,只有做完在我这儿领的任务,才能拿到通关许可。”   不得不说,沈医生的话正中红心。   暖暖坐在他对面,一时有些语塞。   沈医生接着道:“可是刚才,在谈话中我装作不经意碰到你两次,你都完全没有反应。”   暖暖这才想起,刚才在谈话之间,沈医生确实没有在椅子上老老实实地坐着,而是在他身边转悠了很久。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这么放松,当然,我并不认为这是我以前为你做心理辅导的功劳。毕竟见面那么多次,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对你的诊疗没什么用处——尽管我一点都不想承认。不过我很好奇。”沈医生的目光朝着窗口看过去。   为了给病人最佳的安全感,他的窗户终日拉着厚厚的窗帘,把这间诊疗室隔绝成一个小小的堡垒。   但即使看不见外面,暖暖也知道,他目光的终点,正是Singto和Jay坐着等他的地方。   “我很好奇。”沈医生把刚刚的几个字重复了一遍,“你的这种改变是不是和陪你来的那两个人有关?”   不过才顿了一顿,他又紧接着开口:“或者说,是跟其中一位有关?”   沈医生问得很直接,因为他明白,在暖暖面前,委婉并没有什么作用。   暖暖沉默了许久,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   可他的心脏却禁不住一阵又一阵地的颤动。   “不管怎样,我还是希望你能把心底真正的想法分享给我,我才能帮你快些走出来。”可能是职业使然,沈医生的声线一直很温柔。   这样温和的声调,很容易让人放下防备,这一招在大多数人身上都屡试不爽。   可是在暖暖面前却往往都铩羽而归。   今天似乎也不例外。   暖暖终究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对他这样一个只是比陌生人多见过几次面的医生将心事和盘托出。   可是沈医生的话,却仍然像是拉开了他心底的闸口,让他一直压抑着的念头全都汹涌了起来。   他明明害怕Singto这种不讲道理的肆意接近,可为什么仍然答应给他机会?   明明不该相信他那些听上去就不可靠的所谓“承诺”,却为什么还是忍不住心软?   暖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容易听信诺言的人,尤其是Singto这样反复无常的性格,更是让他的话听上去没有一点可信度。   可是当时,看着Singto深邃的双眸,他就像是中了邪似的,不经思考地答应下来。   “好。”   就这简简单单的一个音节,像是从此改变了他的人生。   然而一直到了现在,他依然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做出了这个选择。   暖暖的防备虽然重新树立了起来,可是,沈医生还是觉得与他之间的沟通前所未有地的顺畅。   三十分钟的时间很快过去。   临别之前,他想了想,还是把即将离开的暖暖叫住了:“等下。”   暖暖已经将诊疗室的门打开,可是听见他的声音,还是停下脚步,回身朝他看去:“怎么了,沈医生?”   沈医生的眼皮垂下来,犹豫地盯着桌面上的诊疗记录:“虽然你现在的改变很乐观,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对固定的某个人太过依赖。这种……依靠某个人所产生的改变,其实具有很大的不稳定性,因为他的一举一动都可能会引起你强烈的情绪波动。”   暖暖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   Singto和Jay听见他开门的动静,正朝着这儿走着,没几步,就已经跨到了他身旁。   恰巧都听见了沈医生的最后几句话:“万一有什么负面影响,你的情况恐怕会比以前更糟糕。”   暖暖转过脸去,恰巧迎上Singto的目光。   尽管Singto根本听不懂沈医生的话,可是两个人对视的瞳孔却还是不约而同地都紧缩了下。   暖暖的唇角往上弯了弯,又一次回头看向沈医生:“我会注意调整自己,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的。”   Singto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同样听不懂暖暖在说些什么,可是却还是能从语气中听出些关于不信任的蛛丝马迹。   Singto并没有生气,他也明白,现在谈“信任”两个字还有些太早,他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可是真的看见暖暖的防备,他心头还是升起些不适。   暖暖感受到他的力道,神色依旧如常,对着他开口:“我们走吧。”   Singto的神色顿了顿,口中的话突然转成了英语:“我想跟沈医生聊一聊……关于怎么配合你的治疗。”   暖暖蓦地僵住。   Singto搂住他的肩,安抚地拍了拍:“放心,你要相信沈医生的职业素养,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相信他也不会说的。”   沈医生在一旁苦笑:“你太高估我了,我这里还真没几件他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   Singto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暖暖的耳郭耳廓:“乖,你们先去外面等我吧,我马上来。”   沈医生并没有开口。   他在等着暖暖的反应。   毕竟作为一名心理医生,他总要尊重病人的意见。   暖暖停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在他们的注视下开了口:“沈医生时间宝贵,你快点出来。”   诊疗室的门再一次关上,可是这一次等在外面的人,却换成了Jay和暖暖。   暖暖坐在走廊里的木质长椅上,若有所思地盯着前方空白的墙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Jay的表情也与他相差无几。   “突然有些怀念你还在泰国的日子。”Jay突然开口。   暖暖愣了下。   他在泰国的日子实在太长,且大多数暗无天日。   他实在想不出Jay怀念的究竟是哪一段。   Jay的笑容有些飘忽:“那时候像这样陪在你身边的人,只有我。”   好想那样的日子……永远没有过去。   暖暖的眉头皱了皱,隐约察觉出Jay的态度有些不对劲。   Jay也才反应出自己竟然将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赶忙清了清喉咙:“我是说……这个人,实在是不太讨我的喜欢。”   暖暖就算再迟钝,也早已看出来他和Singto之间相看两相厌。   对这个话题,他也只能支支吾吾地道:“他……确实不怎么讨人喜欢。”   然而他这句话听在Jay的耳中,却更让他心生苦涩。   这么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暖暖却偏偏答应了他的追求。   Singto很是听话,果然没有占用沈医生太多时间。   他与Jay闲聊了没这么两句,他就从诊疗室里走了出来。   暖暖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心脏又是一颤。   他明白,自己其实很在意沈医生到底跟Singto聊了些什么。   “你们……”   他的话还没问完,Singto就突然一个健步冲上来,一把将他抱在了怀中。   那力道大让人骨头都发疼。   Singto倔强地抿了下唇,才坚决地开口:“我不会让你爆发什么负面情绪的,真的。”   暖暖心脏震颤了下。   看来沈医生是把刚刚的话也跟他说了一遍。   Singto放开怀抱,对上他的双眼。   那眼神也同样倔强:“你可以一直依靠我,一辈子。”   一辈子那么长,偏偏有些人敢时常挂在嘴边。   也偏偏有另一些人,每次听到,都会觉得心动。   毕竟这种话,不管是真是假,听上去都是那么动人。   更何况Singto每次说起来,都是满脸的情真意切。   暖暖不知道他和沈医生到底聊了些什么,可是回去的路上,Singto一改来时的活跃,一路沉默。   不过,活跃的时候他顶多也只是勾肩搭背,到了沉默时,却一直固执地握着暖暖的手,一刻也不肯放开。   这样的姿势比起勾肩搭背更能明确两人的关系。   可是暖暖也并不是什么会在意旁人目光的人。   感受到Singto指间传来的力道,他竟然一点儿都没有生出想要挣扎的念头。   只是这样一来,跟在他们身边的Jay就更显得多余。   尽管觉得刺眼无比,Jay的目光却还像是不受控制似的,一次又一次地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   相较于Singto原本表现出来的刻意,这种无意中散发出来的亲密无间的气息,其实更令人绝望。   Jay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暖暖这样一个仿佛被层层壁垒包围起来的人,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接纳了Singto。   难道就只是因为他长得像Kongphop吗?   可哪怕是在Kongphop面前的时候,暖暖也是带戴着面具的。   他看不出Singto究竟有什么独到之处。   那些连他也看不上眼的独占欲吗?还是那些充满了幼稚的誓言?   以暖暖的性格,怎么可能相信那种虚无缥缈的承诺?   认真计较起来,明明每一个细节都经不起理论性的推敲,可是这两个人却偏偏在他面前手牵着手。   而且表情慎重得像是这辈子都不会放开。   难道他真的错了吗?   如果他一开始,也是如此强势地介入暖暖的生活,他们之间的结局会不会因此不同?   “暖暖。”Jay终于开口打破了三人之间的宁静,只是嗓音却干涩得不成样子。   暖暖和Singto两个人都朝着他看过来。   Jay又犹豫了一阵,才接着道:“昨天来得太急,我有些工作还没能交接好,在这儿待呆不了太久。我已经订好了机票,今天下午的。”   来的时候,他满心惊慌。   尽管不知道暖暖这里到底出现了什么事,可直觉却告诉他,事情肯定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但Singto的出现还是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一直盯着鱼缸里那条金鱼的猫,尽管从没想过要把金鱼快些捞出来,却也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那条金鱼,早晚会属于自己。   然而某一天这只猫却突然发现,早已经有海水将鱼缸打翻了,让那条金鱼游向了更为广阔的大海。   Singto,就是那片海域。   他这只猫,还能把自己的金鱼追回来吗?   到了现在,Jay的心底就只剩下迷茫。   “等事情都处理好了,我请个长假,再来看你。”这一句他想说了很久的话,因为Singto的存在,听起来居然就只像是一句客套。   暖暖并没有接话。   每次Jay要来,他都拒绝得斩钉截铁,可是等到他要走了,暖暖的眼里却又流露出几分不舍来。   只这几分不舍,也让Jay觉得心底又升起一股温柔。   “工作重要,以后不要老这么替我操心了。”暖暖迟疑了一阵,又别扭地继续道,“反正我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   他心底虽然也充斥着对于这一份感情的不确定性,可是在对Jay开口的时候,却又仿佛盈满了一种莫名的归属感。   连他自己都觉得矛盾不已。   听见暖暖的话,Singto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指腹在他手背上摩挲着。   Jay的心脏却又是一阵刺痛。   他掐了掐手心,转头对着Singto道:“不管怎样,我会时刻注意着你,别妄想做任何伤害他的事。否则,我一定会再回来。”   这种以暖暖守护者自居的姿态让Singto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他当然明白Jay口中这所谓的“回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Singto直视着他的双眼,目光灼灼:“放心,我不会给你这种机会的。”   Jay看着他笃定的模样,拳头也不禁握得更紧了一些。   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期望Singto能做到他的承诺,别再带给暖暖伤害,还是期盼自己能再等到一次翻盘重来的机会。   暖暖可是他默默守护了这么多年的人。   叫他怎么甘心。   Jay匆匆赶来,又匆匆离去,短短一天的时间,却已经给暖暖和Singto之间的关系带来了翻天覆地地的变化。   如果被他知道自己居然做了这两个人感情的催化剂,不知道会有什么感想。   将Jay送上回程的飞机,两个人回到公寓,暖暖就又窝在了阳台的那把吊椅上。   吊椅上铺的盖的抱的都换掉了,毕竟昨晚这里刚刚发生过一件不可描述的事情,但满腹心事的暖暖却明显已经忘了这件事,只是躺在上面,呆呆地望着摆放在护栏上的那盆珍珠吊兰出神。   Singto倚着门框,长叹了一口气,自动自发地坐过去,让暖暖枕在他的腿上。   “在想什么?”他问。   暖暖收回视线,眨了眨眼,才望向他:“你的签证还有多久?”   Singto抿了下唇,老老实实地回答:“还有最后一周。”   “把机票订在明天吧。”暖暖道。   Singto握住了他的肩膀:“暖暖……”   暖暖闭上双眼:“Singto,我们现在是恋人。”   “恋人”那两个字让Singto心里一动,下意识地安静下来。   “恋人之间的关系,首先是要对等的。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我不是那种会把生活的重心放到别人身上的人,我承认,你的出现让我觉得很新奇,所以最近的心态也有些改变。但这并不代表你会对我产生多大的影响。”暖暖仍然闭着眼睛,可是说出的话,却很有分量,“如果我的存在只会给你带来压力,那我就会行使自己分手的权利。”   Singto反射性地反驳:“我没有把你当成压力。”   “没有就最好。”暖暖语气平缓,就像是在与他随便聊一聊家常,“所以,该走的时候就走吧,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别为了我打乱你的计划。”   阳光斜斜地照进阳台,洒在他们身上,也将暖暖浓密的睫毛刷出一层阴影,映在他紧闭的双眼上。   这样的他看上去似乎更为倔强。   Singto抬起手来,帮他遮挡着头顶上的阳光:“最近……我是打乱了许多计划。”   感受到眼前的那一抹阴影,暖暖紧闭的双眼刚刚放松了一些,但却在听见他这句话之后,又皱紧了眉头。   “可是,你以为我只是为了你吗?”Singto长长地叹了口气。   暖暖张开双眼,却只能看见Singto遮在自己眼前的长指。   “其实,要回泰国的话,更舍不得的那个人明明是我吧。”就只是声音里,也能听出来Singto满满的委屈,“让你跟我回去,你也不肯,说不定我一走,这些天好容易刷出来的好感度又迅速归零了。你以为自己很好接近吗?你以为只有你没有安全感吗?”   Singto的手掌一点一点地挪开,眸中的愤懑几乎快要从眼眶里溢出来:“更离不开的那个人,明明是我。”   暖暖依旧分不清Singto的话是真是假,但他却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Singto也有害怕的可能。   如果他说过的话都当真,那自己的表现确实是没办法给他一丝安全感。   只这么一个可能,就已经足够让暖暖哑口无言。   Singto趁热打铁,像条被遗弃的小奶狗似的,在他旁边使劲摇着尾巴:“所以你是不是应该让我安心一点?”   暖暖被反将了一军,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   Singto修长的手指在他的眉眼间描绘着:“要我明天走也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暖暖下意识地问:“什么事?”   被Singto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给迷惑住了,他竟然完全忘了这件事根本没有什么条件可讲。   又不是他求着要Singto走的。   但Singto当然不会提醒他这个事实。   他清了清喉咙,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嘟嘟囔囔的,字都咬不清楚:“我要把你分手的权利没收。”   暖暖眨了眨眼:“什么?”   Singto心虚地提高了声音:“那就……没收一次好了。万一我一走你就直接说分手,我怎么办?”   暖暖无奈地□□:“我没有这么无聊。”   “我不管,为了以防万一,你得答应我,不管什么情况下,你想分手的话,都必须无条件再给我一次机会。”Singto大概是觉得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撒娇的力度不够,干脆把人扶起来,自己往他身上躺了过去。   这么久以来,他都自觉地以一个被依靠者的身份出现在暖暖身边,只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依偎的动作,竟然也无意中撩拨到了暖暖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处。   暖暖看着他软软糯糯地伏在自己膝头的模样,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下来:“……好吧。”   这个要求明明是为了给Singto一个安心,但不知道为什么,当“好吧”那两个字说出口。暖暖的心底竟然也升起一股说不出的安稳。   这么一来,分离才真正地进入了倒计时。   暖暖到这时才真正有了在谈恋爱的自觉。   明明开口赶人离开的是他,等看见Singto真的把机票订下来,他的情绪却像是比Singto还低落一些。   于是相聚的最后一夜,理所当然地又被Singto以安慰的名义在一些不可描述的情节中度过了。   这样一来,暖暖确实已经没有力气再伤感。   他仅剩的一点气力也就足够自己想到那么四个字——荒淫无度。   如果Singto是古代的皇帝,势必会是个昏君。   虽然被这样那样地的折腾了大半夜,但暖暖心里一直惦记着Singto的离开,第二天早早地便醒来了。   Singto早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看见他醒来,第一反应就是趴过来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继续睡吧,别去送我了,不然我怕我又舍不得离开。”   说是这么说,但暖暖又怎么可能睡得下去。   不过只隔了一天,两个人就再一次来到了机场。   可是今天离别的愁绪却比昨天浓烈了许多。   Singto喋喋不休地反复叮嘱:“我走之后要按时吃药,不能再随随便便自己停药了,要遵医嘱,明白吗?”   因为认真地想要配合治疗,暖暖私自停药的事情并没有再隐瞒。   “每天都得记得想我,一想我就给我打电话。”   “如果实在想得没办法了,就告诉我,说不定我一开心,就马上飞回来找你。”   大言不惭。   Singto的行李不多,还办了托运。   身上带着的,就只有一只轻便的背包和挂在脖子上的相机。   他这一趟名义上是来拍照片的,但时间基本都浪费在了暖暖那间小小的公寓里,拍下的照片并没有多少。   与暖暖磨蹭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Singto才终于在他的催促下,恋恋不舍地起身。   可是刚走了没几步,他又转回来,将脖子里的相机打开,调好,然后随手抓住一个路人:“麻烦你,给我和我男朋友拍张合影吧。”   也不知道那个路人能听懂几个单词,但从他的手势里,也能明白他的意思,欣然把相机接了过去。   暖暖实在是佩服他这种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他们俩关系的勇气,还在发愣,就被Singto一把搂到了身边。   路人将镜头对准他们,嘴里喊含着:“3,,2,,1——”   Singto突然转过头来,一口印在了暖暖脸上。   咔嚓——   这一幕,被永远收在了镜头里。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自然也引起了身旁来来往往的其他人注意。   暖暖满脸黑线地一手肘拐在他肚子上。   Singto痛呼一声,却还是顽强地跟人道过谢,将相机拿了回来。   照片拍得不错,Singto的刻意、暖暖的惊愕都被收录得恰到好处,其中活泼的爱意像是能从镜头里源源不断地溢出来。   “回去修好了我发给你……不过你看了肯定会更想我的。”   “……自恋。”   话是说得嫌弃得不行,可当看见Singto的身影终于消失在登机的人群中,暖暖的心脏却像是突然缺了一块,有冷风一阵一阵地灌了进去。   他倚在身旁的墙壁上,仿佛连站着的力气也失去了。   就算极力克制着心底那些负面的想法,他却还是忍不住想,说不定Singto回到以前那青春洋溢的生活中去,便会把这里的无趣忽略了。   说不定他再也不会记挂着要回来。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正是心思最活络的时候。   既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喜欢上他,当然也就能在同样短的时间里再爱上别人。   正在想着,暖暖口袋里的手机嗡地响了一声。   他拿出来,是Singto发来的微信。   “关机前再确认一遍,我就算走了也不许抛弃我,要每天想我好几遍。”   看见这熟悉的无赖语气,暖暖流逝的气力也在渐渐回笼。   手机又振震动了下,他的又一条微信刷了过来。   “早上帮你下好了游戏,实在想我想得没办法,就和小暖暖玩吧。我不在的时候,先让他陪你。”   暖暖退出微信,才发现手机桌面上竟然多了一个熟悉的图标。   不过就是一个游戏而已,在看见的这一瞬,暖暖却似乎真的多了几分坚持下去的勇气。   他的唇角无意识地弯了起来。   Singto在这儿住了不到一个月,可是留下的存在感却大得惊人。   公寓里所有的用品都不再是单人的,全是双双对对地摆放在一起。   原本光秃秃的阳台,现在也成了这么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尤其是那一株珍珠吊兰,买来的时候才小小的一颗棵,现在被Singto养得都能从花盆里垂了出去,惹人欢喜。   四处都是他存在过的痕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二十几天里,这间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公寓,竟然让暖暖觉得,似乎比以前还要空旷。   无论看见哪里,都让他心里空落落的,难以平静。   暖暖坐到书桌跟前,想要靠工作来驱散纷乱的心绪,可是却发现笔记本不知道怎么没有盖好,还留着条缝隙。   他疑惑地皱了皱眉,把笔记本打开,才发现中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Singto夹进来一个厚厚的信封。   他心里一动,打开信封,果然不出所料,信封里面装着的是一叠钞票。   混在钞票里的,还有一张小小的便条。   “宝贝儿,原谅我用这种方式把钱留给你,毕竟……这种需要赖账的事儿,当面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虽然说好了在这儿住着的时间都按翻译日薪来算,可现在咱们都成两口子了,再谈钱是不是有点儿伤感情?   我把最后三天的钱扣掉,你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我这绝对是有理有据的赖账,不接受反驳。   至于需要分摊的房租,等我下次来的时候,再给你带回来,放心,我会努力赚钱养家的。”   最后的署名,他还画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狮子,暖暖看见,不禁有些失笑。   笑意过后,他的鼻头却又有些发酸。   暖暖其实怎么可能不明白,Singto这是故意找了个顾全他颜面的借口,把钱留给他。   想必他也是发现了暖暖的经济紧张。   以往总是得过且过的暖暖,突然第一次觉得,或许他真的应该好好找一个工作了。   总不能真的让比他小了三四岁的Singto赚钱养家。   大概……出去接触人群也并没有那么可怕。   这些天里,暖暖手头确实积累了许多工作,真的埋头做起来,也没有空闲再想起其他。   一直到感觉到饥饿,他才疲累地捏了捏眉心,扭头对着阳台的方向扬声问道:“晚饭要吃什么?”   话音还没落,他便又想起来这个家里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回答他。   暖暖缓步走到阳台上,看着那把空无一人的吊椅,好容易才遗忘的空虚也又一次袭上心头。   夜幕渐渐降临,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哪怕围着小毯子,也会觉得夜风太凉。   可暖暖还是不由自主地躺了上去。   这只刚换的抱枕有些太软了,枕上去并不舒服。   只是原本一直都枕着Singto的膝盖,他竟然直到现在才发现。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又在围着Singto打转,暖暖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是却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不想再胡思乱想下去,暖暖将手机拿出来,可却又鬼使神差地翻出了他几乎很少主动打开的微信。   这些天来,他与Singto几乎没有分开过,当然也用不着怎么联系。   他们两人的微信自从加上好友,就只有今天下午Singto登机前发的那两条信息,其他连个表情都没有。   暖暖的长指在那几行字上摩挲了一遍。   发信息的时间距离现在已经三四个小时,Singto的飞机应该也快到曼谷了——得,不管怎么转,他的思绪总归还是围绕着某人。   暖暖自暴自弃地退回到桌面,目光却又落在那个崭新的游戏图标上。   萌正太养成记,原本他一直抱着Singto的手机玩,可这两天事情太多,他哪里还能想起来玩游戏。   Singto走之前还贴心地帮他写下了账号和密码,只要按一下“登录”陆,就能开始玩。   但暖暖的手指在“登录陆”的按钮上方顿了顿,最后却又挪到了“注册”那两个字上面。   现在的游戏注册起来都极其方便,一个手机号就能搞定一切。   不出一分钟,他就已经进入了创建角色的页面。   既然是萌正太养成,上面的角色当然都是一个一个可爱的小男孩。   暖暖一眼就认出了Singto那个账号所选的角色。   在原始状态下,这些小男孩还都在婴儿时期。不过小暖暖的头发却已经是长长的,刘海几乎盖住了眼睛,与长大后很是相像。   不过暖暖并没有选他,他的目光在屏幕中巡睃了一遍,最后落在一个笑得最灿烂的小孩子身上。   那个小男孩身上还穿着可爱的婴儿连体衣,笑起来的弧度竟然让他觉得和Singto有些神似。   选中——输入姓名——   小男孩在地上打了个滚,萌哒哒地对着屏幕开口:“你好,我是Singto,你选了我,肯定是因为最喜欢我吧?”   暖暖:“……”   果然乱撩的属性也跟某人一样。   已经玩惯了后面的关卡,最开始的任务做起来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小儿科。   可是一直看着小Singto在屏幕上装乖讨巧,他竟然也不知不觉地玩了大半天。   突然,手机嗡嗡地振震动开来,游戏的界面也很快被视频通话的请求代替。   是Singto。   暖暖的心脏乱跳了一阵。   他清了清嗓子,确定自己已经调整好表情,才终于把视频打开。   Singto的脸霎时出现在他的手机屏幕上。   从背景来看,他应该还在机场里,看样子是刚下飞机。   “亲爱的,想我想坏了吧?”   一上来就是这么自恋的一句,不过也完全不出暖暖的预料。   暖暖犹豫了下,还是选择了老实承认:“有……一点。”   Singto明显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坦诚,嗷呜一声,就差从屏幕里扑了出来:“你等着我,我买最近的一班飞机回去!”   暖暖无奈地对他翻了个白眼:“别闹!”   Singto当然不会来真的,嘻嘻哈哈地停下来,话说了没几句,却又突然皱起了眉:“你现在还在阳台?”   暖暖应了一声。   “你那边有……七点了吧?大晚上的,一个人别在阳台待着了,太冷。吃过晚饭没有?”   之前他是觉得饿来着,可是一想到Singto,却又把吃饭的事抛在了脑后。   现在听见他提起来,暖暖只能支支吾吾地搪塞:“我……还不饿。”   “怎么可能不饿,平时这个点儿早就吃过饭了。”Singto透过屏幕认真地看着他,“我不在,你更得照顾好自己,明白吗?”   暖暖敷衍地点点头:“知道了。”   “那我说过什么?你给我重复一遍。”   “啊喂——”暖暖隔着屏幕朝他瞪过去。   Singto顿时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我开个玩笑嘛……”   泰国的天色也已经不早,暖暖害怕他这一路太累,没聊几句,就催促着他结束了通话。   但挂掉之前,Singto却还是委屈巴巴的:“果然我这刚一走,你就开始嫌弃我了。”   即使明知道他在无理取闹,可暖暖还是在他的威逼利诱下对着屏幕匆匆地亲了一口。   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   果然弱智会传染。   但即使只是这么弱智地聊了一小会儿,暖暖还是觉得心底一阵充盈。   挂上电话,游戏里小Singto还在等着要他喂棉花糖,暖暖忍不住伸手抚了抚他的小脸,才将棉花糖喂过去。   小Singto抱着棉花糖吃得正开心的时候,暖暖就退出了游戏。   将吊椅上的被褥收好,暖暖便关上了阳台的灯,也把寒冷的夜风关在了门外。   临走之前,Singto还特意把冰箱塞了个满满当当。   暖暖原本只想随便吃个水果凑合一下,可是Singto刚才的话却已经打消了他那个念头。   从冷藏层里挑了颗花菜出来,一块块掰开,洗好,只是还没等开火,他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暖暖疑惑地皱了皱眉。   现在会敲他门的人,似乎也就剩下余夏一个吧?   他把洗好的花菜放到一旁,擦了擦手,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门外一个声音喊道:“您好,您点的外卖到了。”   外卖?   暖暖更是疑惑。   从猫眼里看出去,门外的人还穿着某团的工作服,手里也确实提着外卖袋子。   他打开门:“不好意思,我好像没……”   “您这个备注上写的不知道是哪国话,店主没看懂,电话还是国际长途,又怕耽误时间,就先送过来了,麻烦你看一下,没耽误什么吧?拜托可别打差评,这看不懂也怪不着我们不是……”   那个外卖小哥还在一句接一句焦急地解释着。   暖暖的目光落在他说的那两行备注上,胸腔里只剩下满满的温暖。   “以后记得按时把饭拍下来发给我看,否则,我就只能帮你订外卖了。”   原来谈恋爱的感觉这么……奇特。   哪怕是隔着千山万水,对方说出的话、做出的事,也照样能将胸腔填得满满的。   暖暖以往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能对着一份普普通通的外卖傻笑成这个样子。   弱智果真会传染,而且会感染得越来越严重。   与Singto分别之后的第一顿饭,暖暖意外地并没有感觉到孤独。   吃完饭,他也准时按照医嘱把药吃了。   可等到夜深人静时,那种熟悉的绝望还是再一次袭上心头。   以往每晚都有Singto在一旁捣乱,他几乎没什么空闲伤春悲秋。   然而今天这个空旷的房间里终究是只剩下了他自己,于是心底的那丝绝望又再一次找到了可趁之机,迅速在他脑海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暖暖也不想这样。   他拿起手机,长指打开Singto的微信,又关上,打开,再关上——   Singto今天给他带来的安慰已经够多了,他再这样闹情绪,实在是有些太不识相。   正常情况下,恋人刚刚下飞机就发来视频报平安,还贴心地给订了跨国外卖——恐怕每个人都能开心一整晚吧。   暖暖全都明白,只是,他的情绪有时却像是不属于他自己,无法控制自如。   这种烦恼,他或许应该自己消化掉,再打扰对方,未免显得太不自觉。   说不定还会让Singto觉得麻烦。   怎么哄都哄不好的人,哪里会让人有一直喜欢下去的耐心呢?   脑海中的负面情绪不知不觉间叠加了一层又一层,暖暖越是想要忽略,就越是被包围得越来越彻底。   他忍不住蜷缩在被子里,将Singto的那只枕头抱在了怀中。   嗡——   手机振震动了下。   暖暖的心也跟着颤动了下。   他重新把手机拿过来,Singto发来的是下午他们在机场拍的那张合影。   他应该是故意要哄暖暖开心,还特意在他的唇和暖暖的脸相贴的地方P上了一连串的红心,晃晃悠悠飘满了照片上方。   这种P图技术实在与他平日的风格不符,却又带着些情侣之间专属的俏皮。   暖暖或许没意识到,他的唇角在那一刻就有些上翘。   而下一刻,Singto就又把视频通话的申请给发送了过来。   暖暖的脸色僵了僵。   颓废了一整晚,他难免有些害怕会被Singto看出端倪。   可是心底的冲动还是促使他按下了那一枚绿色的通话键。   否则,错过这一通,剩下的漫漫长夜,他真不知道应该怎样度过。   Singto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屏幕上。   P市与曼谷也就只有一个小时的时差,Singto现在也已经躺在了床上,而且就像往常一样,连睡衣都没穿,手机的镜头恰好拍到他微微鼓起的胸肌。   “宝贝儿,收到我P的小心心了没有?”Singto一开口,就又是他这副肉麻兮兮的语气。   暖暖看着他的脸,却没有回话。   此刻的他甚至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受病情的影响,这个时间点,他正是情绪低落的时候,然而Singto这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却又让他觉得心情有些微妙地上扬。   这种低落与上扬矛盾地碰撞在一起,在他的心底纠结成一团。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在Singto期盼的目光中缓缓开口:“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打过来?”   “我知道你肯定也想我想得睡不着,所以刚收拾好就来报到道了。”Singto对着镜头皱了皱鼻子,“我乖不乖?”   暖暖无奈地别开眼。   这么直白的问话,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接口。   “怎么不说话呀,我到底乖不乖?”Singto软绵绵的声音又透过手机传了过来。   暖暖终究是没绷住,在镜头前就笑了出来。   视频聊天就是这点不好,就算想要伪装情绪,也藏不住表情。   在这一刻,上扬的心情似乎已经克敌制胜,一路所向披靡。   “既然忍不住笑,那就是承认我很乖咯?”Singto的眼珠子转了转,“那你是不是再应该奖励我一个亲亲?”   暖暖收起笑容:“无聊!”   “我就是喜欢跟你做这些无聊的事。”Singto又成了那只撒娇的小奶狗,对着屏幕眨巴着眼睛,“亲一口嘛,就一下。”   暖暖瞪他一眼:“不要。”   “Mmua——像这样,亲一小下。”Singto还亲身示范了一把。   暖暖受不了地猛摇了两下头:“你有没有正事?”   “这就是正事啊!”Singto说得理直气壮,“亲都不敢亲算什么老公!”   暖暖:“……”   在这么厚脸皮的争辩面前,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Singto那边却已经又委屈上了:“你是不是想始乱终弃?”   暖暖:“……”   这什么跟什么啊?   “难道我的要求很过分吗?”Singto继续挣扎。   暖暖:“……”   除了脸皮厚一点,似乎也确实……不怎么过分。   “连亲一口都不肯,我还能期待什么?”再说下去估计他都该哭了。   “Mmua……”   暖暖匆匆地对着镜头来了一口。   “你要知道我——嗷!刚刚是不是亲了?”   暖暖:“……”   “我只顾着撒娇,都没注意……”   暖暖:“……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嘴里这么说着,可是暖暖的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弯得越来越厉害。   这些一点意义都没有的对话,要换成以前,他肯定觉得嗤之以鼻。   可当自己成了当事人,却偏偏又觉得即使是这么没意义的对话,也有意思得紧。   恋爱中的人智商真是有待商榷。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许久,Singto都不肯挂断:“我要看着你睡着的,当然不能挂。不听着你呼吸的声音,我睡不着。”   一番话说得义正词辞严。   暖暖的脸上露出些嫌弃,可是心底却又柔软得不行。   隐约中他似乎已经猜到,Singto特意在半夜打来这通电话是为了什么。   明明是害怕他一个人会胡思乱想,却又贴心地把原因归结在自己身上。   这个人,简直好到让人觉得不真实,却也让人忍不住贪恋。   Singto虽然信誓旦旦地说要看着他睡着,可是他毕竟舟车劳顿地操劳了一天,没过多久,就在手机那头沉沉地睡了过去。   手机也在他手中落下去,歪歪扭扭地支在枕头上,只能拍到他一点侧脸。   但只是看着他光洁的下巴,暖暖也能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安心。   “Singto……”暖暖不自觉地叫出声。   “嗯?”他的应答像是来自梦里。   暖暖的嘴角弯了弯,剩下的话,却并没有说出口:或许在相识之后这么短的时间里这么说,有点太不负责任。   可是……我好像真的开始爱上你了。      ☆、第6章   接下来的几天,Singto在暖暖面前一直没有降低过存在感。   每天早上醒来都会先厚颜无耻地讨个早安吻,每个饭点也准时查岗,平时偶尔闲一会儿也要拍几张搞怪的自拍发过来,晚上更是必须得开着视频才肯睡觉——几乎没留给暖暖什么时间伤感。   尤其每次发过照片来,Singto还不忘对着暖暖撒娇耍赖:   “我拍的那些都是以前的你,我想见的是今天的你呀,此时此刻!”   “要不是有事在忙,我就直接开视频了。”   催促的理由也大都像这样,肉麻不已。   暖暖当然不相信他这哄人的鬼话。   但也许是被催促得多了,这天刚刚翻译完手头的工作,他竟然鬼使神差地打开前置摄像头,对着自己拍了一张。   表情僵硬,目光呆滞——他实在是不懂什么自拍技巧,和Singto那随手一张就帅气逼人的条件自然是不能比。   而且这位同学大概并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各式各样的美颜相机。   拍了删,删了又拍,来来回回地鼓捣了十几分钟,才终于拍出来一张让他觉得勉强可以入眼的,犹豫再三,还是选择给Singto发了过去。   按下发送的那一瞬间,暖暖竟然隐约地感到一丝忐忑。   他现在的心态,分明就是一个深陷热恋的白痴。   可出人意料的是,照片发过去许久,Singto那边都没有半点反应。   以往会延迟回复的人可是只有暖暖,Singto不管在忙什么,基本都是秒回。   难道他是有什么事?   暖暖看了几次时间,心里越来越不安。   不管是忙什么,也不可能一连两三个小时不歇一会儿。   两人已经分开了整整八天,就算联系得再紧密,总也有各自忙碌的时候,连续几个小时不联系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   可是每次在要忙之前,Singto都会跟他提前报备过。   像今天这种不说一声就莫名消失的情况绝无仅有。   暖暖打开Singto的微信,调出视频通话的请求,却又迟迟下不了按出去的决心。   他们之间的联络虽然频繁,可每一次都是由Singto主动的。   尽管暖暖并不觉得自己应该是被动接受的那一个,可是,才不过失联短短一个下午,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追上去——   不管怎么说都显得太心急了一些。   他不想让Singto觉得自己离了他就没什么事可做。   可是心底的担忧又是实打实的。   这样反复再三地斟酌许久,暖暖干脆退出微信,直接一个电话打了出去。   如果某人确实在忙的话,他还能找借口说,是不小心拨出去的。   手机的等待提示音持续响了许久,久到暖暖还以为他不可能再接,那边却又突然有人接了起来。   一开口就是一连串的话:“你好,你是Singto的女朋友是吧?他现在——”   在听见那个声音的一瞬间,暖暖便浑身一颤,手指像是不受控制似的,一把把电话挂断了。   他握着电话,身体微微颤抖,没多久,手心里就已经沁出一层汗水——   接电话的那个人,是Kongphop。   要认真算起来,其实也并没有多久。   可暖暖在与Singto相处的最后这段时间里,确实再也没有想起过远在泰国的那两个人。   不知不觉间,Singto在他面前似乎也已经脱离了“与Kongphop相像的人”这个身份,成为了一个独立的存在。   就算是这次分开,他也只是不受控制地陷入与Singto分别,又剩下他自己一个人的恐慌中,甚至都没有想起来,Singto回到的,是那个有Kongphop和Arthit生活的地方。   所以猛然听见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才会吓得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只能不知所措地挂断了电话。   如果将与Kongphop和Arthit纠纠缠缠的那段往事比作前世,那么,后来苟延残喘的那些时日,暖暖大概就是一缕游魂,心绪被前尘旧事牵绊着,迟迟不能转生。   而Singto的出现无疑是将他带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几乎没经过什么缓冲,就像突然饮下一碗孟婆汤,匆匆忙忙便踏入下一世。   仿佛脱胎换骨一般过了这些日子,幸福得就像是偷来的别人的生活。   Kongphop的出现却又突然将他拽回了前生的纠葛中,同样没有给他缓冲的时间。   一切都恍如隔世,却又真实得让人害怕。   Singto的手机为什么会在Kongphop那里?   既然他误会自己是Singto的女朋友,那就是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可是,以后呢?   暖暖甚至不想敢想,如果刚才他一时冲动,直接点开视频通话,自己还能如何收场。   Kongphop和Arthit已经幸福地的生活在一起,而他,作为他们曾经生活里的一粒老鼠屎,真的不想再出现在他们面前,让他们再想起那些并不美好的回忆。   他最怕的,大概就是在那两个人的眼底看见嫌恶和恐惧。   他宁愿自己真的像他们以为的那样,已经是个死人。   暖暖明白自己又在钻牛角尖,可是他却无法控制。   脑海中所有的念头纠结成一团,几乎快要炸开。   他捂住自己的脑袋,鸵鸟般地将自己整个人埋在了被子里,一动都不敢动。   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   ——原来……原来他远远没有Singto以为的那样好,只是每天都听着Singto的情话,连他都快忘了自己本来的模样。   ——不能这样想,他答应过Singto,要好好照顾自己。   ——可是,Singto已经走了,这么短暂的相处,衍生的爱又能持续多久?慢慢就会淡了。   ——不会的,Singto说忙完这一段时间就回来。   ——别傻了,Singto可是Kongphop的表弟,只要跟他在一起,就会有暴露的一天。更何况,在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喜欢真正的他呢?   ——是啊,不会的。   “不会的……不会有人……”暖暖的眼眶一热,似乎有泪水涌了出来。   然而还被他紧握在掌中的手机却在这时又疯狂地振震动了起来。   是Singto的微信发来的视频请求。   暖暖一把将手机扔到一旁,恐惧地捂住耳朵。   仿佛只要听不见,就能假装这手机从来没有响起过。   手机接连响了好一阵,终于归于平静。   可是上面却又叮咚叮咚地接连传来好几条信息。   暖暖呆呆地看着闪烁的提示灯,许久,才终于肯把手机拿了回来。   上面的信息当然都是Singto发过来的。   “宝贝儿,接电话啊!”   “对不起宝贝儿,我真没想到他会接我电话!”   “先接电话好不好,你让我看看你。”   “求你了!”   “…………”   电话那头的Singto仿佛跟他心有灵犀似的,在这时候又把视频请求发了过来。   大概是觉得微信不可能有人翻看,Singto的头像用的正是那天两人在机场的合影。   看着站在自己身边那个熟悉的身影,暖暖一直慌乱的心也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丝依托。   几乎快将他吞没的负面情绪终于褪下去一些,他伸出手指,把视频接通。   然而视频那头的Singto看上去却似乎比都他还要狼狈一些。   头发被汗水浸湿了,乱糟糟地贴在脸上,脸色也是苍白的,而他身上穿着的,还是病号服。   暖暖本来心里就只有一团乱,现在更是惊愕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是Singto却根本没在意自己的情况,接通的一刹那,就迅速开口:“你别胡思乱想,他不知道你是谁。”   暖暖张了张口,嗓子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没发出半个音节。   “你哭了……”Singto的声音低落了下去。   他的眼角垂了下去,眸底含着满满的委屈。   明明这个时候是他最应该开口哄人的时候,可是他却沉默了许久,仿佛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好大会儿之后,他才哑着声音问:“是因为他吗?想他想到只是听见声音也忍不住哭。”   Singto平时总能未卜先知一般地洞察暖暖的心思。   可是今天,他却完全猜不到暖暖在想些什么。   世人都说关心则乱,现在的他就是这样。   此时此刻,他心里盛得满满的,都是对Kongphop的嫉妒。   暖暖被他问得愣住。   是因为……太想念Kongphop 吗?   几乎在下一秒,他便得出了答案。   他的难过,并不是因为对Kongphop的想念。   起码不是Singto以为的那种想念。   尽管现在他的脑海里仍然还是一团乱,可是,Singto的问话却还是让他迅速意识到。   这一次“重逢”,他对Kongphop,竟然没有了自己以为的那种心动的感觉。   暖暖的沉默更加深了Singto心底的怀疑。   他扁了扁嘴,双眼赤红,却又强忍着自己的情绪,不肯在他面前示弱:“他有哪里比我好的?不就是一个普通人吗?”   到了这种时候,暖暖反而不知道要如何否决他的自以为。   “你……”暖暖终于出了声,可是说出口的却与他们讨论的主题无关,“为什么在医院?”   Singto往下看了看,然后将镜头对准了自己的脚:“刚才跟朋友打篮球,不小心撞到,腿受伤了……所以才这么久都没能联系你。”   他又把镜头转回到自己脸上:“当时好想你能在我身边,没想到……我宁愿你刚才没有打电话过来。”   看他那表情,这次是真的在闹别扭了。   这还是Singto第一次跟他耍脾气。   但无法否认的是,这样完全没把他当成刚刚受过重创的病患的态度,恰恰将暖暖的负面情绪驱散了许多。   暖暖握紧了手机,努力了很久,才终于结结巴巴地说出口:“我……没有想他。”   Singto的双眼一亮,可是紧接着就又怀疑地问:“真的吗?”   暖暖低下头:“我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他们……你不懂,以前的我……如果你见过那时候的我,肯定也恨不得离我远远的。”   暖暖最后那句话说得含混不清。   原本已经承认的事情,在Singto面前,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坦然地说出口。   “如果那时候在你身边的人是我,我根本不可能放你走。”   暖暖心里一颤。   Singto却又迫不及待地追问:“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暖暖意识到他在问什么之后,只能在他期盼的眼神下轻微地点了下头。   可只有这么一下,就已经足够让Singto放下心来。   但没想到,刚才还一脸隐忍的他,在完全放松下来时,眼眶却又一红,掉下两滴眼泪来。   “那你想不想我?”   他的眼泪仿佛滴在了暖暖心上,有些温暖,又有些烫人。   暖暖一时之间又有些不知所措。   他真的没想到,Singto竟然会就这么在他面前哭出来。   心底的所有怀疑与不安,在此刻都已经没有了生存的空间。   他没有回答Singto的话,而是尽力平复下情绪,开口问道:“你的腿伤得怎么样?”   Singto愣了下,支支吾吾地道:“没什么……”   “说实话。”   “骨折。”   Singto又紧接着解释:“但是不怎么厉害,我手术都做完了,医生说很快就能痊愈,我就是不能准时回去找你了。”   他看着暖暖沉默的表情,心里又是一慌:“不然,你每天多亲我一口,我肯定好得更快……宝贝儿,你别不说话啊,我……我要不养个几天就回去找你。”   “Singto——”   暖暖打断他的话。   “我买明天的机票回去。”   Singto呆呆地看着他,大概是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可是暖暖却还是看着他,继续说了下去。   “回去找你。”   看着Singto从呆愣再到狂喜的表情,暖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   他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就冒出了这个念头,并且毫不犹豫地就说出了口。   这些天来,他经历过许多次的“一时冲动”,这种经历是以往的他绝对不会有的。可是他的每一次冲动,恰巧都与屏幕上的这个人有关。   真的要回去吗?回到那个曾经让他狼狈逃离的地方。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动过这个念头,也从不觉得自己会有那么大的勇气。   可是现在,看着Singto那突然变得闪亮的眼神,那种已经欠缺了许久的勇气似乎已经在他的心底悄悄滋生。   “你是说真的吗?你真的要回来?”即使还是那副面色惨白的狼狈样子,可是Singto却硬是能让人觉得此刻的他正神采飞扬。   哪怕只是因为他这副模样,暖暖也忍不住对着镜头点了点头:“嗯。”   身陷爱情的人,总是喜欢许下各式各样的诺言,仿佛随时随地都能为了对方赴汤蹈火。   暖暖向来自私,不知道为别人赴汤蹈火是什么滋味,但这一刻,他却知道,自己一点都不想看见Singto那双晶亮的眼睛再暗淡黯淡下来。   回去吧,那个地方再可怕,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   来中国之前,他也在那里躲了好几年,不是照样平安无事。   其实暖暖明白得很,他所有的恐惧,都不过来自于自己的心魔。   而他最终想要坚持这个决定,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那个原因说起来,似乎仍然太过自私,却也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他已经习惯了有Singto在身旁待着。   Singto的身上好像带着不知名的魔法,能让他不知不觉地从孤独中脱离出来。   他不知道这种改变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可是他现在好像已经失去了独自面对绝望的能力。   如果没有Singto在,他怕自己这一次……真的挨捱不过去。   说到底,在Singto面前,他还是自私的。   只是不知道这种自私与他对Singto的感情到底孰轻孰重。   但无法否认的是,自从决定了要回去,他便无暇再理会原本纠结在脑海中的绝望。   剩下最多的,大概就是中国人常说的近乡情怯。   那里毕竟是他的故乡,承载着他从小到大所有人的记忆,好的坏的,美好的难堪的,不管他想不想承认,那个地方,对他来说终究是意义非凡。   他所熟悉的风景,所爱的人,都还继续存在于那里,只是随着日升月落,或许早已物是人非。   可是Singto在那里。那个他最需要的是人……在那里。   只这么一句,就已经足够让他积攒下全身的力气。   大概是怕他胡思乱想,这一夜,Singto即使刚刚做完手术,也坚持要开着视频与他一起睡。   可暖暖又哪里睡得着。   即将和Singto见面的喜悦、害怕遇见那两个人的恐惧……甚至还有能远远地看上他们一眼的期待,微妙地在他脑海中交织在一起。   暖暖甚至都不明白自己对这一次的行程到底是期望还是惧怕。   刚刚做过手术,又经历过一场情绪的剧烈起伏,Singto今天明显精神不济。   他将手机放在支架上对着自己,人懒懒地躺着,却还坚持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暖暖说着话:“明天我去接你吧。”   “不行,好好在医院待呆着。”暖暖果断地拒绝。   Singto扁了扁嘴:“我坐个轮椅过去不就行了?而且你放心,我可以自己去,不会让别人发现的。”   这个话题多少有些敏感。   暖暖愣了下,才摇头道:“不要,你现在刚做过手术,就老老实实在医院养伤。”   “可是……”   “听话。”   暖暖的语气不容置喙。   Singto被他噎得顿了半天,才闷声闷气地咕哝:“难道把你一个人扔在机场?”   “Jay会来接我的,你放心吧。”暖暖安慰道。   Singto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让他还怎么放心?   他猛地坐起来,但这强烈的动作却不小心牵动了腿上的伤,疼得他倒吸了口凉气,捂着石膏在床上□□。   暖暖担心地握紧了手机:“你突然坐起来干什么?腿没事吧?要不要叫医生?”   Singto摆摆手,缓了好一会儿,才对着他道:“那明天我在网上帮你订好酒店,到时候把房间信息发给你。”   暖暖摇摇头:“不需要,我住在Jay那里就可以,他那里空间很大,也还留着我的房间。”   Singto:“……不行,我不许你去住。”   暖暖皱了皱眉:“你在发什么神经?”   Singto当然不会傻到帮Jay表白他的心意,就算吃醋,也只能自己默默地往肚子里咽。   “就是……不喜欢嘛,等我腿好一点肯定要每天都去跟你腻着的,在别人家里怎么方便?”   暖暖无奈地斜睨他一眼:“先等你腿好了再说吧。”   Singto还想挣扎,却不得不在暖暖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他委屈地捉着被子,在手里扭来扭去:“我现在就想整天跟你腻在一起。”   暖暖的脸色缓缓沉下来,不发一语。   他之前听Singto说过,他们全家早已经移民海外,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回泰国上学。   Singto住院期间,Kongphop作为他的表哥,肯定会是照顾他的主力。   他们又怎么可能整天腻在一起。   “你不开心是因为听见我提起他,还是因为不能跟我待在一起?”Singto的目光里满是幽怨,好像只要听见他不喜欢的回答,就能化成一缕幽魂,随时从手机里飘出来索命。   暖暖原本还以为自己会对这个问题很敏感,可是看见他这副模样,却又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他赶忙掩饰似的把头扭到一旁。   可Singto却已经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你竟然能在这么严肃的时刻笑出来?这种表现好像个渣男。”   暖暖反驳:“那你呢?怨妇?”   “我怨妇还不是因为你太渣。”   “……”   暖暖一直到第二天坐上飞机,才领悟到,与Singto一直争辩到睡着的他,又不知不觉地忘了想那些烦心事。   昨晚的Singto,应该很累吧?   换作做以前,他肯定会在暖暖之前就先睡着了。   可是昨天,却一直坚持到最后。   暖暖突然觉得,这班飞机的速度真是太慢了。   他好想立刻就能看见那个人。   甚至想到让他忘记了恐惧。   上飞机之前,空气中还带着些寒冷,等到从机场出来,身边的人却都成了一身夏装打扮。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入耳全是熟悉的温柔语调,暖暖透过墨镜看着眼前的画面,一时之间,恍若隔世。   只是他却并没有心思生出多少感慨。   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地方,暖暖并不敢过多逗留。   他压低了帽檐,拉着行李,匆匆地走向与Jay约好的地方。   Jay果然早已经在那儿等着,一看见他,便迎了过来,伸手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拉杆:“在看见你之前,我一直都觉得自己肯定是在做梦时接到的电话,没想到你竟然是真的回来了。”   距离上一次见面也没过多久,可暖暖却能明显地看出Jay似乎变得憔悴了一些。   哪怕是穿着得体,站姿也同样笔直,可他眼中隐约的血丝还是将他现在的状态泄露了个干净。   就在上次见面的时候,暖暖还信誓旦旦地说不想回来,现在亲手在自己脸上甩了一巴掌,自然也觉得有些赧然。   就算脸皮再厚,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此行是为了见Singto,只能支吾着敷衍过去,转口问道:“最近工作很忙吗?看你脸色很不好。”   Jay的表情僵了下,但很快就恢复了自然:“是啊,是有些太忙了。”   暖暖不疑有他:“啊?早知道就不让你来接我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Jay笑着摇摇头:“再忙也不差这一点时间,走吧,好容易回来一次,去吃点好吃的,给你接风洗尘。”   暖暖记挂着还在医院里的Singto,哪里有接风洗尘的心思。   他犹豫了下,才对着Jay开口:“还是先回去吧,我想早点休息,这一路有点累。”   Jay大概没想到他会拒绝,愣了愣,才又深呼吸一口,点点头:“好,那今晚就买那家你喜欢的菠萝炒饭回去吃,你在中国肯定吃不到这么正宗的味道吧?”   虽然现在太阳还没落山,可是也已经渐渐西沉。   这个点,差不多正是快该吃晚饭的时间。   说着,Jay已经走到车边,打开后备箱,把他的行李塞了进去:“走吧,一起回家。”   他这个“回家”说得很是顺口。   不过对于暖暖来说,却已经很久都没有“家”这个概念。   他对Jay笑了笑,迈步走到副驾驶座的旁边,伸手打开车门。   可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却嗡嗡地振震动起来。   暖暖的心里一动。   会给他打电话的,当然就只有一个人。   Jay当然也听见了手机的声响,第一时间便朝他看过来,唇角的笑也渐渐隐去。   暖暖没注意他的表情,只犹豫了一下,便将电话接了起来。   他的耳边顿时响起那个低沉又磁性的声音。   “宝贝儿,你回过头来。”   暖暖的心脏又战栗了下。   他握紧手机,难以置信地转过身去。   身后的不远处,那个在上飞机前才刚刚在视频里见过的熟悉身影正坐在轮椅上,挑眉看着他笑着,眼睛里映满了夕阳的光,闪亮得让人心动。   看到他呆愣住的模样,那家伙与他对视了好一阵,才又挑了下眉毛,撒娇地提醒:“你现在是不是应该飞奔过来,紧紧抱住我?”   他们之间还保持着一段距离,这里又是机场,人声鼎沸,Jay当然不可能听见Singto在说什么,可是暖暖的脸还是窘迫地有些发红。   他按掉手机,径自朝着Singto的方向走去——   当然不可能是为了飞奔过去紧紧抱住他。   心里的想念是真的,一路的期待也是真的,可是在片刻的心颤过后,暖暖剩下最多的,还是对Singto的担忧。   看见他过来,Singto还摇着轮椅朝他迎了几步,满脸的兴奋。   可没想到暖暖走到他身边,开口却是一顿训斥:“不是说了不让你来吗?”   Singto满腔热情被迎头浇了盆冷水,脸上的笑意霎时演变成了委屈。   他抿了下唇,愤愤地道:“怎么可能忍得住啊!都分开九天了,你好容易过来,难道还要我忍着不见面?”   明明是吵架一样的口气,可是却又让人听得那么窝心。这向来都是Singto最拿手的本事。   暖暖的心脏又猛跳了下,语气不自觉地就软了下来:“怎么来的?一个人吗?”   Singto点点头,脸上的委屈更甚:“有人在我怎么可能溜得出来!”   暖暖忍不住又瞪他一眼:“你也知道出来是不对的!刚刚做完手术,还一个人坐着轮椅,你就不怕有什么危险?”   Singto老老实实地听他教训,却还忍不住反驳:“可是我想见你啊,我有什么办法?”   暖暖张了张口,还没等再出声,Singto就突然把手臂伸到了他跟前。   他的手腕内侧有一大片红肿,一看就是刚刚被擦伤的,还没来得及处理。   暖暖满心的责备顿时被担忧取代。   “怎么回事?摔了吗?”   他捧住Singto的手,仔细地观察着伤势。   还好,只有一点点破皮。但可以看得出来,擦伤的时候肯定很痛。   “这破轮椅,一点儿都不听使唤,下坡的时候差点就翻了,还好身边有人正好扶住我,”Singto反手将暖暖的手掌握住,可怜巴巴地问,“我这历尽千辛万苦才赶过来接你,你不是就只想这么骂我一顿吧?”   明明知道他是故意在用这点小伤博同情,可是暖暖的心还是忍不住软了下来。   Singto的长指在他手心挠了挠:“最起码,先抱一下,总可以吧?”   这个要求跟他一直以来的脸皮厚度相比,听上去还真是矜持得可怜。   暖暖朝他看过去,即使隔着墨镜,也能看出他眼底期待的星光。   Singto趁机拉了他一把。   暖暖半推半就地矮下身去,与他抱在一起。   Singto似乎忘了自己手腕上的伤,紧紧地搂着他的肩膀,干燥温热的唇瓣像是无意地在他耳后擦过。   两人成为正式情侣的日子并不多,尤其大多数时间还都在两地分居。   尽管酣畅淋漓的□□已经经历过不止一次,可像这样专属于爱人之间的有意无意的亲昵却真的没有多少。   暖暖不由得战栗了下。   Singto察觉到他的反应,心头的骚动鼓噪得更厉害。   他伸手摘下暖暖的墨镜,看着他的双眼,神色认真:“要不是怕你害羞,我肯定现在就亲上去。”   这里毕竟是机场,他当然明白暖暖有多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暖暖推他一下,猛地站起身来,狠狠地瞪他一眼:“见也见过了,等下……”   他的表情滞了下,声线也僵硬了些:“让Jay送你回医院。”   无法坦然生活在阳光下的他,连送情人去医院的权利都没有。   Singto固执地抓住他的手:“难道你忍心就这样丢下我?”   暖暖的表情松动了下:“但是你总要住院。”   “我今天已经跟……那个谁商量过了。”很显然,Singto并不想在暖暖面前提起“那个谁”的名字,“他工作很忙,没办法寸步不离地的照顾我,所以在住院的这段时间,让我请个护工,那,你……”   暖暖愣了愣,紧接着便难以置信地垂眼看向他:“你在乱想什么?”   Singto小狗似的,紧紧握着他的手晃了晃:“我现在都伤成这样了,你是不是应该尽一下老公的责任,好好照顾我?”   “不行!”暖暖飞快地拒绝。   他难以想象,如果在医院里遇见了那两个人,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可是我刚刚溜出来之前,已经把他给我找的护工辞退了。”   “辞退?”   “……好吧,钱是已经付过了的,不然那护工不帮我保密。”Singto看上去还很委屈。   “总之最近我又是去中国,又是住院的,现在钱都不够用了,你要是也不管我,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说完这句,Singto又无赖地在后头补了一声:“只要你不心疼。”   简直就是耍流氓。   暖暖这次回来,并没有把中国的那间公寓退推掉。   因为他原本也没有计划在泰国待太久。   Singto给他留的那笔钱,哪怕加上他原本的积蓄,在交完几个月的房租之后,也已经所剩无几,再加上来泰国的费用,就算他想帮Singto再请一个护工,也是有心无力。   “你……再给那个护工打个电话,让他回来,我是不会去的!”   “他已经有了别的病人要负责……我总不能说话不算话。”Singto一副“不管我就只要你”的耍赖模样,干脆张开手臂,抱住了他的腰,“你还说回来是为了见我,现在连陪着我都不肯。”   暖暖到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他独自一人来机场的心机,恐怕是早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跟他装可怜。   但无奈的是,就算明知道Singto是在装可怜,他却还是会忍不住心软。   似乎是察觉到了暖暖的心思有了那一点松动,Singto的语气顿时也软了下来:“我保证,不会让他们发现你的。我一个大男人,不过是骨折而已,他们上班这么忙,不会轻易过来的。我只是……很想跟你一起待着,不用照顾我,什么都不用干,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   这样直白的情话明明听上去肉麻不已,却也往往最让人动心。   暖暖垂下的手臂终于忍不住抬起,落在他的肩头。   “好”……这个字马上就要出口,他的身后却传来Jay的声音:“暖暖已经累了一天了,怎么可能再去连夜照顾你。”   暖暖这才发觉,跟Singto聊了这么久,他竟然完全忘记了Jay的存在,连他什么时候跟过来的都不知道。   一想到刚才Singto那些厚颜无耻的话大概都被Jay听了去,他又不由得一阵别扭。   暖暖赶忙推开Singto,退到一旁。   Singto没有在意他的动作,而是似笑非笑地对上Jay的双眼:“一看你现在就没有爱人吧?所以你不懂,心爱的人在身边陪着,身体的疲累才能得到最有效的缓解。对他来说,我才是最重要的。”   Jay几乎是毫无疑问地便败下阵来。   尽管他依然还想极力阻止,却备不住暖暖心软。   “你跟他回去,我晚上上个洗手间都得拖着伤腿自己去了。”Singto只可怜巴巴地加了这么一句,就迅速战胜了Jay的千言万语。   Jay的脸色就只剩下一片铁青。   尤其是因为害怕Singto从医院出来得太久,会出问题,暖暖就连期待了很久的菠萝饭都不肯吃了,只催着他赶紧开车回医院去。   以往对于Arthit,暖暖的关注总是隐藏得极深,而对Kongphop,他在大多数时间其实也是很收敛的,因为要扮演好那个虚假的自己。   Jay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对另一个人关心得这么直白。   从暖暖开口说要回来的时候,他就隐约猜到他突然改变决定是因为Singto。   可是却没有问。   他怕问了,自己连笑着等在机场的力气都会失去。   却没想到,Singto竟然赶在第一时间便来给他解惑。   想也是,那个嚣张跋扈的人,怎么会放任暖暖与他独处。   暖暖看不清他的真面目,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在Jay面前隐藏过。   “就一下嘛,一下……”后座上,Singto还在锲而不舍地对着身边的暖暖求吻。   Jay紧握着方向盘,手背上一根根的青筋清晰可见。   Singto的攻势更近一分,他的后悔就更多一分。   许多年前,暖暖喝醉的那个夜晚,就像是发泄一般,对着他将自己的阴暗心思倒了个干净。   Jay当然也是震惊的。   可是对着暖暖甚至都哭红了的鼻头,他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加快了许多。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心动的滋味。   如果……从那时候起,他也能像Singto一样,强势地插手暖暖的人生,那么现在所有人的结果,是不是都会不同?   有种叫后悔的情绪一点一点地侵蚀着Jay的心。   他明白爱情不分先后,何况还是他这种完全不被暖暖知晓的暗恋。   可是多年的守护付诸东流,他的心底还是酸涩得不成样子。   那么长的时间里,他都是暖暖身边的唯一。   结果一夕之间,这种唯一就已经灰飞烟灭。   还是因为一个不过跟暖暖认识了短短一个多月的小子。   叫他怎么甘心。   越是胡思乱想,Jay的心脏就越是紧缩得厉害。   身后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斗嘴他甚至都听不清,耳朵里一片轰鸣。   但是下车的时候,面对对他内心的纠结一无所知的暖暖,他却又只能维持着早已经成了习惯的绅士风度:“我先推他过去吧,看看情况。”   Singto消失了这么久,一路上接了医院好几个电话。   虽然已经跟护士说好了马上就到,但怕就怕这时候会再出现什么意外。   万一对方等不及找来了Singto的某位紧急联系人,暖暖的曝光当然也不在话下。   Singto当然也知道他们的担心不无道理,乖乖地坐上轮椅,透过半开的车窗对着重新带戴上墨镜和棒球帽的暖暖开口:“我进去看看,再来接你。”   “进去就老老实实待着!”   Singto又扁了扁嘴:“我怕你走嘛。”   暖暖的回应是直接升起了车窗,把那个故作可怜的人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那我在里面等你!”Singto又不死心地扬高了声音。   可惜话音还没落,Jay便猛地推动他的轮椅,朝着医院的大楼走去。   Singto因为惯性,在椅背上狠狠地撞了一下。   要是暖暖还在跟前,他肯定要好好装一番可怜。   不过现在,他却像完全没觉得疼似的,怡然自得地调整好坐姿,扭头对着身后推着他的Jay礼貌地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Jay自然也回以微笑:“不客气。”   不过那笑容里无论怎么看似乎都带了些咬牙切齿。   殊不知Singto看见他这副隐忍不发的样子,心底更加爽快,再加上成功说服了暖暖来医院相陪,一路上心情愉悦,就差没在轮椅上唱起歌来。   值班护士看见回来的Singto,自然是一阵好骂。   但好在她也怕被护士长追究,一直都在帮Singto藏着掖着,并没有惊动Kongphop。   Singto这任性的一番经历,也终究算是落了个有惊无险。   可是暖暖来病房的时候,却还是一副全身僵硬的模样。   其实假死之后,他也一直在泰国待了很多年。   但活动的范围几乎就只有Jay家里那个不大不小的院子,自然是不怕被人撞见。   就算是当初的心理医生也是被Jay直接请到家里的,更别说医院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他更是从来没有来过。   但好在Singto所在的这个病房不大,加上他们,一共也就只有两张病床,另一张床的病人还恰巧在下午住院了。   Jay临走之前,还尽职尽责地给他们买来了病号饭,但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再留下一起吃了。   一番折腾之后,病房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两人之间,似乎根本谈不上是久别重逢,因为从头到尾,他们也不过只分开了短短九天。   可是这九天却几乎占据了他们相处时间的四分之一。   Singto理所当然地又开始撒娇耍赖:“我的手腕好痛,一用叉子正好动到受伤的地方。”   满脸的委屈,也不知道真假。   可是暖暖看到他腕上的红肿,却还是一时不忍,将喂饭的任务接了下来。   Singto喜滋滋地吃着,还不忘提醒:“上次喂饭还是你把我绑住的时候。”   暖暖:“……”   “前后两晚的情形你还记不记得?”Singto意有所指地舔了下嘴唇。   暖暖握着叉子的手都顿了顿。   他瞪了Singto一眼:“你不吃算了!”   Singto赶忙投降:“吃,当然吃,我都快饿死了!”   只是这话配上他那饿狼一般的凌厉眼神,也不知道究竟是说得哪种饿。   在遇见他之前,暖暖从来没觉得自己脸皮薄。   可是遇见他之后,却见识了什么叫真正的脸皮厚。   等他们吃完饭,夜色早已深沉,病房里只剩下一片宁静。   暖暖去公共洗手间里接了一盆温水过来,都没用Singto主动要求,便开始帮他扒衣服。   Singto兴奋异常:“你也等不及了吧?”   暖暖一巴掌拍在他探过来的手上,硬邦邦地开口:“擦澡!”   Singto揉着被打疼的手,乖乖地配合着把上身的衣服脱下来:“好吧,先脱衣服。”   但很可惜,即使把澡擦完了,暖暖也并没有表现出跟他更进一步的意思。   Singto又眼巴巴地看着他也在自己跟前擦了个澡,一时间,委屈与饥|渴齐飞,可怜同淫|荡一色。   若说以前,从没尝过情爱滋味的Singto那忍耐功力也算是一流,两人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天,他都能克制住不越雷池一步。   可没想到一旦食髓知味,原本的自制力也都一瞬间随风而逝。   美色当前,他的脑子里就只剩下离开中国前那几个夜晚,暖暖在他怀里喘|息求饶的画面。   “宝贝儿,你不想吗?我们都分开九天了。”   暖暖瞪他:“你现在腿还伤着呢!”   “你可以坐上来自己动啊……我任你处置!”Singto大概是已经脑补出了那个画面,双眼晶亮。   暖暖快被他气晕过去:“你脑子里天天装的都是什么?”   “你啊!”Singto毫不犹豫地回答。   猝不及防,又被狠撩了一下,暖暖愣怔过后,干脆躺到了旁边那张床上,对他来了个相应不理。   “你起码跟我睡在一起嘛……”Singto还在努力争取。   暖暖闭上眼,假装听不见。   “我保证不会动手动脚的。”   暖暖根本不相信。   两个人这一天过得都不轻松,没多久,暖暖的意识便混沌了起来。   可是这时,他却又听见床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因为Singto怕黑,床头的台灯一直都开着。   他张开眼,便看见Singto已经下了床,正扶着中间的柜子,一步一步地往他这张床边跳。   他赶忙坐了起来:“你在干吗嘛!”   Singto这会儿的动作却利落了起来,三两下跳到他床边,坐了下来:“我想挨着你睡嘛……我好想你。”   这种软绵绵的讨好真是让人无法不心软。   暖暖感受到身上传来的热意,语气里的坚定也在慢慢瓦解:“病床太小了,压到你的腿怎么办?”   这句话跟妥协也没什么两样。   Singto兴高采烈地环抱住他:“我把腿放在最外面,睡觉的时候注意点就好了。”   虽然与机场相见已经过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可是两人却一直没能安下心来,好好解一番相思之苦。   肢体的触碰往往最能缓解那种想要无限接近的心情。   Singto果然如他所讲,并没有对暖暖动手动脚。   可只是那么十指相扣着,暖暖还是突然觉得,这两天来,对于此行的忐忑不安顿时都消弭无踪。   就好像是他克服了所有,来到这里,就只是为了能跟Singto这么手牵着手,好好睡上一觉。   按照Singto的话说,爱人的陪伴比任何灵丹妙药都管用,所以他的伤势也恢复得极其迅速。   那个负责他的小护士给他的反应是一个大大的白眼。   要说起来,这个小护士还真是不为美色所动,自从那日Singto逃跑回来,差点连累她之后,就没见过她对他有太多好脸色。   一般这种桥段,都是偶像剧里的经典开头,可惜现在的男主角已经名草有主,而这位女主角,明显对他那位“主儿”更感兴趣。   “Night怎么都是一个人在照顾他,累不累啊?其实他现在都没什么事了,你可以先回去休息休息。”   出于种种顾虑,暖暖在人前还是用的化名。   暖暖对她笑笑:“没事的,我不累。”   Singto躺在病床上,横眉竖目:“这位护士小姐,你再骚扰我老公我要投诉你们护士长了。”   小姑娘耸耸肩,对着暖暖唉声叹气了一番:“你啊,真是哪里都好,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梦中情人的模板,就是眼光太差。”   Singto终于忍不住,头疼地对着她大喊:“你不要太过分!我要出院!”   小护士喜滋滋的:“你早该走了,这么多天不知道赖在我们医院干吗嘛,钱多啊?明天办一下出院手续,早点回去养着吧!”   说着,小姑娘还拿着手里的笔在Singto的石膏上写下两个字:“再见!”   Singto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气呼呼地对着暖暖道:“这什么态度!你说我是不是该投诉?”   暖暖失笑:“你以为自己住酒店呢?还投诉。”   Singto还是振振有词:“我可以投诉她摧残病人的心灵。”   暖暖无奈地拍了下他的脑袋:“你的心灵有那么脆弱吗?还有,不能再拖了啊,说好了明天出院,再不走人家更烦你。”   Singto听见他说这个,磨蹭了许久,才别别扭扭地开口:“医院多自在啊,都没有电灯泡。”   暖暖:“……”   “跟你去Jay家住,岂不是要整天面对他那个LED灯管?”   暖暖:“……谁说的你要跟我去他家住?”   Singto回答得颇为理所当然:“你不是说了不去我那儿吗?”   他租住的公寓就在学校附近,暖暖对那个地方,多少还有些抵触。   暖暖对他这种厚颜无耻有些哭笑不得:“可我也没说让你跟着我啊……那里毕竟不是我的地方,带着你去住,怎么说都不太好。”   Singto没有回话,目光却一寸一寸地移到了自己腿上打着的石膏上。   那里还画着小护士这几天来的所有涂鸦。   “你的意思是让我拖着这条伤腿自己住在公寓里?”Singto脸上写着满满的“你这个负心汉你敢说是我就死给你看”的表情。   暖暖明显是被这种控诉一般的表情唬住了,多少有些心虚:“可是……一直在医院里住着也不是办法。”   “所以,我跟你走,是最好的解决方式。”Singto三言两语下了结论,“当然了,我们最好能别去他家住,先去住酒店吧,然后在网上找一个可以短租的房子,反正等我腿好了,咱们就又能去P市待呆着了。”   这个办法一听就不是临时想起来的,不知道已经被他琢磨了多久。   刚刚那一番所谓的“要去Jay家住着”的言论,不过是为了把后面这些引出来而已。   真是颇破费心机。   可暖暖在第一时间便否决了:“不行,前几天说缺钱的人难道不是你?”   Singto的笑容顿时僵住,垂头丧气地道:“是。”   因为害怕远在国外的爸妈担心,他这次骨折,并没有告诉他们,全家人也就只有一个Kongphop知情。   而他因为某些无聊的自尊心,又坚决不肯接受Kongphop的资助。   最近这一番大手大脚下来,身上的钱还真是所剩无几。   虽说租房的费用也还有,可从长远来说,还是省着点儿花靠谱些。   不过钱没了可以再赚,老婆却得时时刻刻都抓在手中。   尤其是有人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时候。   看着他垂丧的模样,暖暖也有些心软:“你放心,我翻译的薪水这两天又结了一笔,虽然不多,但也足够给你再请个护工,你回去之后,就让护工来照顾你。”   Singto毫不犹豫地拒绝:“我不要什么护工,总之,你不要我,我就一个人住。”   暖暖气结:“你真是……”   “死在公寓也没人知道!”Singto又开始蛮不讲理。   但可悲的是暖暖似乎已经习惯了对他心软。   最后一个在病床上互相依偎的夜晚,他终于还是在Singto的期待下,拨通了Jay的电话:“他出院之后也没人照顾,我还是先不回去了。”   听见他用“回去”两个字,Singto忍不住撇了撇嘴。   但同时又在心里自我开导,没关系,反正人都被他拐走了,用什么词汇,根本不重要。   可是打电话的两个人的对话却让他觉得越来越不对劲儿。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那……好吧,我跟他说一下。”   Singto看他挂上电话,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怎么了?你要跟我说什么?”   “Jay说了,可以让你一起住过去,住酒店太浪费了。”   Singto:“……”   那个LED灯管的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Singto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到了现在,再耍赖不想去,恐怕只会招来暖暖的怒目。   什么?怕?   他会怕才有鬼!   只是想到暖暖肯定会因为Jay的存在,不肯随时随地与他亲昵,他多少会有些抵触。   不过,三个人在一起,时时刻刻都会觉得别扭的,肯定是另有其人。   Jay也是个说话算话的人,第二天一大早就到了医院,帮他办出院手续。   虽然已经在医院待呆了快要一个星期,暖暖的活动范围也基本上就在他们的病房里,每次出门买饭也要棒球帽墨镜全副武装。   整个医院里与他熟悉的,也就只有那个小护士。   这种需要与人打交道的事情有人代劳,他当然是求之不得。   东西暖暖已经早早地收拾好,与Jay说好了在楼下集合,他便推着Singto出了门。   那个与他们最为熟识的小护士这会儿正好休班,没有了她叽叽喳喳的道别,他们走得也极为安静。   轮椅推到卫生间门口,暖暖停住脚步,低下头看他:“忙了一早上,还没让你上厕所,去他家挺远的,先去一次吧。”   Singto笑嘻嘻地抬头与他对视着:“真是心有灵犀,我刚想喊你停下。”   真是每次开口都能跟情话联系起来。   暖暖无奈地撇了撇嘴,矮身将他扶起来。   Singto大概是怕他累到,从开始到现在,每次被他扶着,力道都是重点放在自己健康的那条腿上,让暖暖感受不到多少重量,却又偏偏抱得紧紧的。   好在经过这几天的“训练”,暖暖已经习惯了他的力道,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把他扶了进去。   以往每次过来,洗手间里总有几个人,可大概是现在的时间有点早,里面除了他们,空无一人。   Singto倚靠着他,褪下裤子,暖暖的视线毫无防备地落在他的那一处。   Singto还没什么反应,他自己先吓了一跳,赶忙移开视线。   看见他刻意面无表情的样子,Singto的心里却更觉得痒痒的,趴在他耳边开口:“我哪里你还没碰过,干吗这么害羞?”   暖暖听得心里一颤,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胡说八道什么,给我快点!”   Singto的脑袋左右歪了歪,似乎是想看清他墨镜后面的眼神。   暖暖干脆别开了脸,看都不肯再看向他。   过了许久……   暖暖:“你怎么还不开始?”   Singto苦着脸:“有反应了……尿不出来!”   暖暖一手肘拐在他肚子上:“在这里你都能……禽兽!”   Singto满脸无辜:“我都憋了多少天了,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越是害羞,我就越……唔!”   理所当然地,肚子上又挨了一记。   可Singto同学却还是厚着脸皮追问:“老是说病房不可以,今晚回去总可以了吧?”   暖暖:“……”   如果不是怕他摔得太惨,还得自己收拾,暖暖真想直接撒手走人。   好容易等这位解决完生理需求,洗过手,两人才终于出了洗手间的门。   可是还没等坐上轮椅,Singto的脸色却突然一变,动作也是前所未有的迅捷,一把把暖暖推回去,自己也单腿跳进来,反手锁上了洗手间的门。   “你——”暖暖的话刚说了一个字,就听见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已经出院了?这小子怎么回事,出院都不通知我。”   是Kongphop。   而他的话音刚落,另一个声音也在门外响了起来:“大概是不想麻烦你吧,知道你工作忙。”   暖暖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他扭头透过门上那一块小小的玻璃,朝着走廊里看去。   那两个人恰好就在他能看见的地方站着。   尽管他的视线早已经模糊,可是仍然能看出他们站在一起的画面,般配至极。   Singto伸手攫住他的下巴,一把摘掉他的墨镜,强迫他把头转回来:“暖暖,看着我!”   暖暖没有阻挡他的动作,但却也并没有看向他,而是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他并没有分泌出多少眼泪,闭上眼,也不过就掉下来清浅的两行。   Kongphop和Arthit的声音还时不时地在门外传来,尽管走廊里熙熙攘攘,可他们两人的声音却偏偏像是从背景音里突兀地分离了出来,如此立体。   一字一句,都传在了他的耳中。   可他却已经没心思去听他们话里在说些什么。   其实在医院的这些天,他一直都处在高度的警戒当中,害怕他们会突然出现,害怕自己会躲闪不及。   到了该出院的时候,他的警戒也自然而然地放下,到了最松懈的时候。   所以现在又猝不及防地看到这两个人的出现,他所承受的震动可想而知。   暖暖在眼上抹了一把。   他知道自己现在很丢脸,一点都不想让Singto看见他这副狼狈的模样。   毕竟答应来医院的人是他自己,如果现在再表现出这副难以承受的模样,未免有些太过矫情。   可是他却完全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暖暖,不要怕,没事的……”Singto将颤抖的他按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因为腿上的伤,他也只能借助墙壁的支撑,才能将暖暖固定住。   “暖暖,看着我!他们没关系的,重要的是我在呢,我在你身边!”   门外还有Kongphop和Arthit源源不断的谈话,与Singto的声音来回交叉着,在他的脑海中乱成一团。   暖暖无力地捂住自己的脑袋,即使被Singto按着,他也快要站不住。   Singto突然将他的帽子也摘掉了,然后探过头来,深深地吻住了他的唇。   暖暖惊愕地张开眼。   他的眼里还有泪水朦胧,可是将泪水眨掉之后,Singto的接近变得那么清晰。   Singto在他脸颊上捏了一把,迫使他不得不张开了嘴巴,而他火热的舌头也趁机侵入到他的口腔里,与他的纠缠在一起。   暖暖愣愣地承受着他的侵略,只觉得连脑仁都跟着他的动作一起酥麻了起来,哪那还能记得起其他。   门外依旧还有那两人的声音,可是却已经入不到他的耳里。   他所有的感官,就只能感受到身前这个人带给他的一切震颤。   “暖暖,爱的是我……还是他?”Singto趁着换气的空当档,低沉着声音问道。   可以听出来,他的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倔强与担忧。   暖暖紧紧抱住他的腰,双眼迷蒙地看着他。   Singto明白现在不是吃醋的时候,可眼底还是升起了浓浓的委屈,他再次噙住了暖暖温润的唇瓣,这一次,却带上了些顽固的怒气,仅仅是一个吻,都仿佛带着几乎要将人拆吃入腹的气势。   也只有在这种强烈的攻势下,暖暖才毫无保留地,全都属于他。   “Singto……”暖暖在他的拥抱中颤抖得更厉害。   可这次却不是因为门外的那两个人。   突然,一阵突兀的铃声在他们身边响起。   Singto猛地放开他。   而门外的两个人似乎也听见了动静,正怀疑地朝着洗手间的方向看过来。   他赶忙按掉了铃声,却并没有马上把电话接通。   Kongphop的脚步迟疑了一阵,又缓缓停下。   暖暖紧张地抓着他胸前的衣襟。   Singto喘着粗气,将手机放到耳边:“喂。”   “怎么出院都不告诉我?回公寓了吗?我跟Arthit过去找你。”   Singto紧紧地盯着暖暖的眼睛:“不用了。”   “嗯?”   “我现在住在我爱人这里,不太方便接待客人。”   “可是……”   “就这样。”说完,他也不管Kongphop会不会觉得奇怪,便不由分说地挂断了电话。   “这小子……”门外又响起Kongphop的埋怨。   Arthit在一旁宽慰:“好啦,估计是找了个害羞的女朋友吧,还不想介绍给我们认识。”   “不介绍也就算了,给他转的钱也原封不动地的给我退回来,这小子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渐行渐远,Singto按着暖暖的力道也终于放松了一些。   他叹了口气,将暖暖牵到洗手池旁边,伸手帮他洗了把脸,再擦干净,戴上墨镜和棒球帽。   “走吧。”   暖暖却不肯往前踏出一步。   Singto看着他,明明眼神里还带着委屈,出口的声音却又很温柔:“放心吧,他们已经走了,不会遇见的。”   他这辈子所有的耐心与委屈,大概都用在了面前这个人身上。   暖暖却还是不肯走。   他咬了咬下唇,期期艾艾地道:“我……不是……”   “嗯?”   “不是因为喜欢他才这样的。”   Singto僵硬了下,眼神闪烁。   暖暖低下头,不肯再多说一句。   可Singto眼底的委屈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   “那就好。”   只这一句,就够了。   暖暖的记性不好。   不管是不是因为药效,总之,很多以前觉得会永远记得的经历,如今他也就只能想起来其中的几个片段。   比如他还记得流浪时自己在一个桥洞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和一个臭烘烘的老乞丐为邻,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后来为什么又离开了那里。   比如他记得曾经把给Arthit送情书的小女生给吓得直掉眼泪,却一点都想不起来那个女生是什么模样,也不记得自己是用了什么手段。   比如他记得自己曾经无数次趴在房间里的书桌前写日记,可是却又完全想不起来当时的他到底是什么心情。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许多,要是真要讲起来,恐怕花上一整天都不一定说得清。   可是他却一直记得,每次听见Kongphop提起那一场雨,胸腔里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如果尝过那种滋味,就断然不会再想把同样的痛苦施加给旁人。   所以每次看见Singto眼里的失落,他都会忍不住在第一时间便开口解释。   就算当时的他脑海里也只有一片混乱。   这种辩解已经像是一种反射性的本能,牢牢地刻进了他的骨血里。   Singto的惶恐成功地被暖暖安抚了下去,可是他的心情却并没有因此好一些。   尽管Singto给他留了足够的时间平复,可回去的路上,他的情绪仍然很低落,一直沉默不语地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   好在暖暖还戴着墨镜,Jay看不出他哭过,自然也就猜不到他刚刚经历过什么。   而且Jay的兴致也不高,除了些礼貌的问话之外,也没有什么话题想与他们多聊。   Singto却一直都握着暖暖不肯放开。   用这种十指交叉的姿势握起手来太过牢固,总是会给人一种仿佛永远都无法分开的错觉,于是再纷乱的心思也往往能在这种交握中渐渐平复下来。   从医院到Jay家里长长的一路,暖暖的脑海中走马灯似的映出了许多过往。   这些过往自然也不甚清晰,模模糊糊地在他的回忆中来回闪现。   他与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也是一个雨天。   那时Jay告诉他,Kongphop和Arthit终于修成了正果。   他知道以自己当时的心理状况并不适合去见他们,可却还是忍不住一个人坐车去了他们的学校。   那一晚对于Kongphop和Arthit来说应该算是一辈子都值得好好珍藏的回忆。   可暖暖脑中关于那一晚的画面却也已经开始模糊。   唯一能记得清楚一些的,便是他们两个躲在天台上那个害羞的吻。   Arthit那种害羞得那么自然的模样,是他无论如何都学不来的。明明想要好好保持平时的严肃形象,却还是忍不住地红着脸弯起嘴角。   那是他脑海中关于Arthit的最后一个影像,距离现在,已经过了整整四年。   那个他曾经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分开的人,已经与他分开了整整四年。   而今日的久别重逢,暖暖的视线却又全都被泪水遮住,甚至都没能仔细看看他现在的模样。   他说不清自己心头涌起的那种情绪到底是不是懊悔。   可这种情绪终究在Singto温暖的掌心中渐渐平静下来。   等到下车的时候,他已经能自如地对着Jay笑出来。   “这么久没回来,你家里还是老样子。”   Jay抿了下唇,似乎是因为他那个见外的称呼而觉出些不满。   不过他却没有放任自己表现出来。   “怕你回来的时候不习惯嘛,而且一个人住着,也没心情做什么改变。”   即使Jay表现出的亲昵如此明显,Singto这次也没有再发作。   他明白暖暖的心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恢复,自然也没有心思再跟Jay计较。   虽然家里住进了一只被自己从头讨厌到脚的生物,Jay还是将那顿欠了几天的饭准备好了。   知道暖暖不想出门,他甚至把酒店的饭直接订到了家里,只有三个人,却摆了满满的一桌子,全是地道的泰国风味。   他们当中,明明没有一个人有心情品尝这一桌美味,却又都面带着笑容,看上去像是宾主尽欢。   Singto时不时地在桌下悄悄地握一握暖暖的手,这种专属于两人的亲密,多少安抚了些彼此的情绪。   看见暖暖在Jay面前完全没有显露真实情绪的意思,Singto的心情在最开始也有些飞扬。   可没用多久,他便想到,这么说,在遇见他之前的这些年里,其实暖暖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真正敞开心扉过。   这么想来,他的心脏就又忍不住一阵阵地的闷痛,只恨自己为什么没能早一些找到他。   于是那些飞扬也就不见了踪影。   这一晚,Singto明明已经期待了许久,可是躺在这张足够两个人翻滚的床上,他却又安静至极,一整晚都只紧紧地将暖暖抱在怀里,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却又胜过拥有万语千言。   暖暖贪婪地汲取着他怀中的温度,许久之后,才发现,他曾经以为无论如何都不敢面对的事情,竟然因为身边这个人的陪伴,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度过了。   他甚至还有些后悔,在当时没能好好地看那两个人一眼。   因为他真是……很想他们啊。   很想很想。   暖暖以为自己会在Singto的怀里醒过来,可是没有。   他是被一阵欢笑声吵醒的。   迷迷糊糊地在身旁摸索了一阵,却出乎意料地扑了个空。   他这才清醒了一些,张开眼睛看向身旁。   才发现本应该睡在旁边的Singto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房间。   而窗外的欢声笑语在这个时候也变得愈发清晰。   “有喜欢的人照顾我,所以不疼。”这声音自然是Singto的。   一开口就是这么厚脸皮的话,暖暖听得眉头都皱了起来。   他转头看向床上的挂钟。   因为胡思乱想,昨夜他很晚才睡着,这个点醒来,想必Jay也早已经去上班了。   那Singto是在跟谁说话?   像是听见了他的疑问似的,院子里很快就又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你骗人!喜欢的人又不是麻醉药!”   暖暖从床上起来,缓步走到窗边。   也许是怕打扰他睡觉,Singto并没有拉开窗帘,房间里的光线仍然有些昏暗。   暖暖将窗帘拉到一旁,“唰”的刷地一声,室外的阳光顿时倾泄泻进来,明媚至极。   而窗外的花坛边,Singto正坐在他的轮椅上,跟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说话。   暖暖记得这个孩子,就住在隔壁的院子里。   以前他还没去中国的时候,为了不让Jay担心,常常会在院子里浇浇花,拔拔草。   隔壁的这个小男孩常常隔着栅栏来跟他聊天。   暖暖每每也都和颜悦色地与他聊几句,只是却都没有用心。   所以一直到现在都还没记住他的名字。   而Singto才不过住进来一天,就已经和他熟成了这个样子。   “没有骗你,喜欢的人比麻醉药还厉害。”Singto也许是听见了他的动静,说完这句话,就扭头朝着窗口看了过来。   如星的双眸一对上他,就盛上了满满的笑意。   可是嘴里的话却还是对着那个小男孩:“他就是我喜欢的人。”   暖暖倏地愣住,握着窗帘的手僵在半空,拉也不是,放也不是,而那个小男孩却已经顺着Singto的视线朝他看了过来。   待看见他的那一刻,男孩脸上的好奇又一次被害羞替代。   “Night哥,早上好。”他站直了,恭恭敬敬地对他行了个礼,看上去乖巧得很,却完全没有在Singto面前的放松。   暖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曾经告诉过他那个名字。   Singto并不喜欢他给自己取的这个名字,当然不会这么介绍他。   Singto挑了挑眉,却没有纠正。   暖暖对着小男孩回了个礼:“早上好。”   他根本不记得这个孩子的名字。   Singto太明白他的脾性,不着痕迹地化解了这种尴尬:“Bob说这一丛茉莉是你种的?”   暖暖的视线落在他指着的方向。   那里果然盛放着一丛雪白的茉莉,幽香阵阵。   以前他确实在这院子里种过许多花,虽然全都是漫不经心,但也总有一些顽强地活了下来。   那几棵茉莉也被包含在顽强的那一列。   只是他却不记得种下这些花的时候,这个叫Bob的小男孩有没有在他身旁。   暖暖含混地点头承认:“是吧。”   Singto艰难地从轮椅上弯下腰去闻了闻:“以后它们就是我的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幼稚。   暖暖无奈之余却也不得不承认,其实连他这副幼稚的样子,自己也觉得喜欢。   但他还在嘴硬:“无聊。”   Singto摘下一朵,夹在Bob的耳朵上。   小男孩长得唇红齿白的,衬上那一朵花,竟然一点也不显得违和。   “你觉得我无聊吗?”   小男孩摇摇头,对着暖暖认真地道:“Singto说无论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做什么都很有趣。”   暖暖一愣,唯有狠狠地瞪了Singto一眼:“你跟小孩子乱说什么!”   Singto笑得灿烂非常:“我这是在教给他人生的真谛。”   暖暖觉得再跟他聊下去,自己的脑子非出问题不可,干脆转身离开了窗边。   洗过澡换好衣服,走到餐桌旁,暖暖才发现早餐已经好好地在桌上摆着。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杯牛奶加上两片烤面包,面包上还用果酱画了一只个丑丑的笑脸。   这种幼稚又无聊的事情,Jay肯定是不会做的。   想到某人拖着石膏还在给他准备这些,暖暖的嘴角又抑制不住地有些上扬,不知不觉地就原谅了他的胡言乱语。   Bob并没有与他们在一起待呆太久,作为一名已经年满五岁的小男生,他已经不得不在妈妈的催促下踏上去幼儿园的道路。   可是在被叫走之前他却恋恋不舍地一连问了好几遍:“下次我还可以来这边玩吗?”   Singto也连着回答了几遍“可以”。   小男孩于是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暖暖看着他小小的背影,开口问道:“你好像跟小孩子特别有话题,是因为心理年龄相同吗?”   Singto很快就参透了他话里的深意:“你偷偷讽刺我幼稚!”   暖暖眨了眨眼:“我好像没有偷偷吧?”   Singto拉住他的手,用力一扯,暖暖脚下一个踉跄,无法自控地朝着他身上跌过去。   暖暖眼疾手快地撑在轮椅的扶手上,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跌坐在他的腿上。   但好在有双手撑着,坐下去的冲击力被减缓了许多。   他后怕地低吼:“你在干吗!如果碰到你骨折的地方怎么办?”   Singto紧紧抱着他,亲昵地在他身上蹭了蹭:“放心吧,我有分寸。”   “最好是。”暖暖又瞪他一眼。   “好啦好啦,我下次想抱你的时候就提前打个招呼,让你主动坐上来。”   暖暖:“……”   这话听着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Singto闷笑一声,暖暖也随即反应过来,又一手肘拐在他肚子上。   Singto固定住他的动作,正色问:“交了一个新朋友的感觉怎么样?”   暖暖沉思了下,才反应过来:“你说Bob?”   Singto点点头。   暖暖不自在地别开眼:“我们早就认识。”   “少来,你连人家的名字都没记住。”看见暖暖还想反驳,Singto又加了一句,“Bob说以前都趴在栅栏上跟你说话,你完全没有邀请人家进来看看的意思。”   暖暖这次彻底没了反驳的借口。   那时的他行尸走肉一般,连笑都是强迫自己装出来的,又哪里能想到邀请一个自己完全不在意的小孩子过来玩。   他支吾了好一阵,才开口:“小孩子而已,懂什么?才聊个几句就是朋友了。”   Singto看样子并不赞同他的观点:“谁不是从小孩子长大的,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已经什么都懂了。”   暖暖不由得有些语塞。   他想到了自己的五六岁。   那时的他,确实已经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不管是出于主动还是被动。   只是他从来不觉得以自己的经历,能将那种成熟作为衡量平均水平的标准。   他仓促地笑了笑,便迫不及待地将这个话题翻了过去:“反正你说什么都有理。”   在Singto身边,他常常觉得,哪怕只是想起那个过去的自己,对于他们之间的相处都是一种亵渎。   那些过去的,大概忘了就好。   重要的是明天。   在去中国之前,暖暖曾经在这里住过三年。   三年的时光很长,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但仔细回想起来,在这里的记忆对于暖暖来说,却都是模糊不清的,几乎没留下什么值得纪念的片段。   除了Jay告诉他Kongphop和Arthit消息的那天,其他大多数时间,他都过得浑浑噩噩,更谈不上有什么归属感。   所以在中国的时候,他几乎没有怀念过这里。   但刚刚回来的第一天,他便忍不住觉得,相较于喧嚣的闹市,Jay这里真的算是个离群索居的好住处,哪怕只是与Singto安静待呆着,哪怕只是把两个人这几天在医院里存的脏衣服洗出来晾一晾,都让他觉得惬意无比。   Singto像是明白他在想些什么,胳膊支在轮椅扶手上,托着下巴,神情里颇有几分向往:“等过几年,我工作稳定下来,咱们也买一个这样带院子的房子吧,在中国也好,泰国也好,你喜欢哪里,就买在哪里。”   这样平淡的语气,说出的话却事关他们的以后。   听上去像是根本不觉得他们的未来会有另外一种可能。   暖暖的心脏又有些轻颤。   可是Singto却还不忘趁机贬低一下竞争对手:“不过肯定不能像他这儿这么没品味品位,到时候我们一起设计呀。”   暖暖无奈地摇摇头:“在中国那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要工作稳定多少年才能买得起啊。”   Singto想了想,厚颜无耻地道:“没事,我可以啃老。”   把“啃老”两个字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且理所当然的,暖暖活到这么大,也就见过眼前这一个。   他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Singto却还在继续遐想:“然后我们还可以再要个孩子,你说像Bob那样的怎么样?算了,性格跟我们俩都不像,最好是个皮一点儿的,不用担心在外头被欺负……可惜你我都不会生,只能收养。”   意识到自己竟然已经根据他话里的内容在脑补多年之后的生活景象,暖暖赶忙摇了摇脑袋,把那可怕的念头驱逐出了脑海。   Singto好像已经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脸上的笑容又璀璨了许多。   懒散地在家里待呆了大半天,到了下午,Singto便有些坐不住了。   “一起出去转一转吧,再这也样下去,我全身都快发霉了。”   暖暖却面带犹豫。   一直以来,他都很讨厌出门,自然现在也不例外。   Singto语带乞求:“不用走太远……哪怕去超市买个菜也好,好久没吃你亲手做的东西了,我们去一起买菜做饭好不好。”   他们中午就简简单单地煮了个面吃,对于Singto来说,远远不足以解馋。   Singto现在腿上还带着伤,暖暖原本就觉得应该给他做些好吃的补一补。   可惜Jay一个工作繁忙的大男人,平时几乎没有动手在家里开过火,冰箱里可用的食材实在是不多。   看出他的犹豫,Singto又趁热打铁:“想喝你炖的玉米排骨汤……人家不是说吃什么补什么吗?我吃排骨正好。”   暖暖斜睨了他一眼:“那应该给你炖猪蹄。”   “什么蹄都行,只要是你炖的,我都不挑。”   暖暖:“……”   他为什么总是忽略这小子的厚脸皮?   一说到出门,暖暖当然又是全副武装,棒球帽,墨镜,又把连帽衫上的帽子也一起带戴上,根本让人看不清模样。   Singto也闹着要跟他穿情侣服,于是两个人就跟特务似的出了门——其中一个明显还刚刚在任务中负过伤。   逛超市这种事,两人在中国的时候也没少做,到现在早已经是驾轻就熟。   不过在确定关系之后,却还是第一回。   更何况某人还是坐在轮椅上,说起来,倒真是跟以往有些差别。   有轮椅在,两人连手推车都省了,暖暖每选一样,便扔在Singto怀里。   而Singto却也抱得心甘情愿:“你说咱们两个这样,是不是很像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老夫老妻?”   前方正在选牛肉的一个家庭主妇下意识地转过头来。   暖暖脸上一热,伸手在他脑袋上推了一把:“瞎说什么!”   Singto点点头:“确实也不能说老夫老妻,那……老夫老夫?”   暖暖:“……”   那位女士眼神的余光明显又扫了过来,牛肉上的标签都拿倒了。   Singto却仿佛视而不见,继续开口:“不过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保持锻炼,强身健体,老了之后,也能有体力好好照顾你,不会让你像这样推着我的,当然,我锻炼的时候也会带上你,我们都好好的,一起活到很老很老。”   暖暖干脆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Singto故技重施,在他手心上轻舔了一记,暖暖像被烫到了似的飞快地将手挪开。   Singto摘下墨镜,笑盈盈地看向那位还在拿着牛肉“研究价格”的女士:“这位漂亮的小姐,你觉得我们般配吗?”   女士:“……般、般配。”   暖暖:“……”   下次出门之前,他一定要把这个人的嘴巴缝起来。   此次的超市之旅,暖暖可以称得上是落荒而逃,而Singto却在出门前还跟那位女士礼貌地说了声“再见”。   回去的路上,他也是一路笑容洋溢,一样一样地数着刚刚的战利品:“玉米、排骨……啊,应该再放几片胡萝卜的,忘了买。”   暖暖:“……”   也不知道是谁搞得他忘了买。   “还买了咖喱,一直都吃你做的中国菜,最近趁着天时地利人和,也多做点泰国菜给我解解馋吧?不如我们回去再买点虾,做个咖喱虾?”   暖暖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行,吃虾对你伤口不好。”   Singto失望地瘪了瘪嘴:“好吧,反正有鸡肉,就做咖喱鸡肉好了。欸,对了,上次Jay不是说你喜欢吃菠萝炒饭吗?”   Singto指向路边的一个水果摊:“我们买点菠萝回去吧,晚上你教我,我做给你吃。”   暖暖停下脚步,看向摊子上五彩缤纷的水果。   “其实我不爱吃菠萝炒饭。”   “啊?”Singto皱了皱眉,“可是Jay为什么会以为……”   暖暖摇摇头,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大概是他喜欢吧,所以老是带回来给我吃。”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暖暖眨了眨眼:“……他也没问。”   所以……他也没找到告诉他的必要性。   连真正的喜好,都懒得跟人说清楚,以前的他过得到底有多敷衍?   Singto心底又泛起一阵酸疼。   他拍了拍暖暖放在自己身后的手,露出的表情却还是一派轻松:“那你喜欢吃什么?我今晚都做给你。”   暖暖还没开口,他又赶忙抬手阻止:“等等,先别说,让我猜一下,咖喱虾?”   “不是。”   明明是他想吃。   “柠檬鱼?”   “你是离不开海鲜了吗?”   “不是海鲜啊……那,乌冬面?”   “不对。”   “烤猪肉?”   “不对。”   “炖豆腐?”   “不、对!”   “烤鱿鱼……”   “……”又拐到了海鲜上。   “芒果糯米饭?”   “嗯。”   “那就是炒……你刚刚说……‘嗯’?”Singto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他转过头去,认真地看着暖暖。   暖暖在他的注视下,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这却是他第一次跟别人说起他的喜好。   真正属于他一个人的喜好。   Singto的墨镜早已在超市里就摘了下来,忘了戴带上。   这一刻,他眼里的星光又闪烁起来,配上唇边的笑,让他看上去俊朗非凡:“这下你有口福了。”   “嗯?”   “我长这么大唯一会做的,除了泡面,就是芒果糯米饭,比餐厅里卖得的都好吃。”   “因为我也超级喜欢。”   “连口味都这么像,我们果然是天生一对。”   暖暖:“……”   两个小时后。   下班回来的Jay一边推门进来,一边扬声喊道:“暖暖,我买了你最爱吃的那家菠萝炒饭,今晚就吃这个吧?”   暖暖看了看桌上摆放精致的餐盘,与满脸得意的Singto对看一眼,不自在地别开眼。   Singto抬眼看向刚刚进门的Jay,笑意盈盈:“劳您费心了,不过暖暖最喜欢是芒果糯米饭,尤其,是我亲手做的。”   晚餐很丰盛,餐桌上的三个人大概也能称得上是谈笑风生。   Singto同学还主动帮Jay盛了些排骨汤:“这是暖暖特意帮我做的,说是对骨头好,你也尝尝吧。”   看吧,甚至还学会了讨好房东。   但暖暖却总觉得Jay看上去似乎并不高兴。   Jay是个很好的人,不然也不会照顾了他这么多年。   暖暖心底一直觉得对他有所亏欠,所以总会不自觉地想要顾及他的情绪。   可他似乎一直对Singto有些排斥,尽管主动让Singto一起住进来的人也是他。   大概是因为Singto跟Kongphop的关系吧,暖暖想。   Jay一直都不喜欢Kongphop,甚至武断地觉得他后来的遭遇有很大一部分跟当初喜欢上Kongphop有关。   他只是自作自受而已,与旁人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暖暖却始终改变不了Jay固有的想法,也就只有随他去。   到了现在,Jay会把这种厌恶的情绪转嫁到Singto身上也是无可厚非。   更何况Jay已经努力把这种情绪隐藏了起来。   可等两人回了房间,暖暖还是忍不住对着Singto叮嘱:“以后Jay回来的时候你话就少一点。”   Singto如遭重击:“为什么?你这是在嫌弃我吗?”   暖暖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他解释Jay对Kongphop的嫌恶,只能支支吾吾地蒙混过去:“总之话少一点不会死的。”   Singto扁了扁嘴,还想努力争取权益:“这不是会不会死的问题,是我在你心里的地位问题。”   暖暖知道在歪理这方面,自己永远争不过他,于是连讨论都不肯了,只恶声恶气地道:“别再胡说八道了,准备洗澡。”   Singto丧气的双眼顿时重新亮了起来:“好,洗澡洗澡!”   看着他这副雀跃的模样,暖暖觉得,自己好像是不经意间给自己挖了个坑,而且还即将主动跳进去。   整座房子里,就只有Jay居住的主卧有独立卫生间,他们两个要洗澡,都要在与客厅连着的浴室里。   但好在这个家里除了他们,也就只有Jay一个人住,并没有与人合用浴室的尴尬。   暖暖帮两人准备好要更换的衣服,还细心地帮Singto把打着石膏的那条腿用保鲜膜覆了起来,才扶着人朝浴室走去。   受伤的这些天以来,Singto每次被他搀着,都会尽量减轻自己给他带来的压力,把力量集中在健康的那条腿上。   照顾这么个大男人,暖暖竟然也从来没觉得吃力。   咔喀——   Jay卧室的门轻响了下,他的人也从在房间里走了出来。   正努力朝着浴室挪动的两人停下脚步,不约而同地转过视线,Jay一抬眼,恰恰对上了暖暖的双眼。   暖暖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尽管在Jay面前,他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与Singto的关系,但被知道和被看见却完全是两回事。   哪怕只是要帮受伤的Singto洗个澡,被唯一的朋友这么直接撞见,他还是觉得……太别扭了一些。   “嗨!”就只有Singto还唯恐天下不乱地和Jay打了个招呼。   Jay这才回过神来,他清了清喉咙,对着暖暖解释:“我出来倒杯水喝。”   暖暖点点头:“我们去洗澡。”   说完这句他才觉得有些不太合适,赶忙补充了一句:“我是说我帮他洗。”   Jay淡淡地扫了Singto一眼:“需要我帮忙吗?”   Singto抬起手来,做了个“禁止通行”的手势:“谢谢,完全不需要。”   Jay的拳头紧握了下,又不着痕迹地放开:“那……我去倒水。”   他很快就闪身进了厨房。   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倒水的声音,Singto挑着眉对暖暖笑了笑:“亲爱的,我们也进去吧。”   浴室的门已经近在咫尺,暖暖当然也不想再经历一次相遇的尴尬,听话地扶着他进了浴室的门。   可是没想到上一秒还行动不便的某人在这时却突然身手敏捷了许多,反身把他压在浴室的门后,那只健全的腿不由分说地挤在他两腿之间,鼻尖与他的抵在一起,呼吸交融。   暖暖防备不及,不由得低呼一声。   与此同时,客厅里也传来了Jay回房间去的脚步声。   Singto对着他邪气地弯起嘴角:“亲爱的,动静小一点,要是被Jay听见,我怕你明天会不好意思见他。”   他的话果然成功地让暖暖的脸烧了起来。   暖暖赶忙摇摇头,转移话题:“你疯了!摔倒怎么办?还不起开,你想干吗嘛?”   即使是这个被动的姿势,暖暖还是不得不紧紧搂住了他的腰。   因为害怕他真的摔在地上。   Singto更加有恃无恐。   他笑了笑,炙热的唇在暖暖唇瓣上磨蹭了一下,语气里带着满满的渴求:“想,很想,都快想死了!”   暖暖:“……???”   Singto并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就热情如火地将他的唇瓣含在口中,细细地吮吸了起来。   明明比这更激烈的亲吻,两人也已经有过许多次,可是暖暖却还是瞬间觉得一阵战栗从唇上泛开,迅速传遍全身,连指尖都跟着酥麻起来。   Singto的大掌也轻车熟路地探进了暖暖的下摆,在他光滑的腰际来回游移。   暖暖一把抓住他的手,头也扭到一旁:“喂,你够了! 腿还没好瞎折腾什么?老实洗澡。”   Singto下身紧紧地抵住他的,暧昧地磨蹭了下:“两情相悦的事儿,怎么能叫瞎折腾呢……都这么久了,你不想吗?”   说那最后半句话的时候,他炽热的唇瓣几乎把暖暖的耳尖含在了口中,温热的气息打在他的耳畔,灼得人连呼吸的节奏都乱了。   暖暖比他大不了几岁,同样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清心寡欲地忍了这么多天,现在被自己喜欢的人又摸又蹭的,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出几秒,他的某处就被Singto磨得抬起了头。   他赤红着脸,伸手想要推开他,又顾忌着他腿上的伤,只能虚张声势地低斥:“别乱来,这是浴室,小心被Jay发现!”   “这个浴室他又不会用。”Singto还不死心,一下一下地亲到了他的脖子。   暖暖伸手按住他的额头,把他的脑袋推离自己:“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暖暖其实不是个会因为害羞而压抑自己欲望的人,如果这是在他们两人的公寓里,说不定他早已经就范。   可是一想到Jay随时都会出现在只有一墙之隔的客厅里,他就顿时清醒了许多。   他可不像Singto脸皮厚到连被人发现都不在乎。   Singto再次努力地凑向他,不过在他的极力阻止下,并没能得逞。   他委屈地皱了皱鼻子,语带商量:“那,是不是出了浴室就可以了?”   暖暖微怒:“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别的?”   Singto的大腿又在他的硬挺上磨了磨:“你明明也没想别的,怎么,只许州官放火啊?”   暖暖磨了磨牙:“先给我放开!洗澡!”   “那洗完澡之后呢?”Singto满脸的地无赖气息。   暖暖:“……”   “问你呢?洗完澡之后做什么?”Singto的手掌在他腰上轻轻捏了下。   暖暖一把攫住他的下巴,咬牙切齿地开口:“□□,满意了吧!”   Singto明明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却还是得寸进尺地沉吟了下:“勉强同意延后。”   说着,他那处又在暖暖身上狠狠顶了下,才松开了对他的钳制:“我们洗快点。”   暖暖白他一眼,却又不舍得对他怎么样,只能小心翼翼地把他扶到事先准备好的凳子上。   由于两位当事人都心猿意马地想着从浴室出去之后的活动,不想浪费时间,这个澡洗得真有些漫不经心,大概也就是敷衍地冲了两遍,就当是洗完了。   到了穿浴袍的时候,Singto又烦躁地嘟囔:“反正等会儿都要脱的,现在还穿什么?围个浴巾回去就好了。”   不过刚刚说完,他便看着暖暖肌理间流淌的水珠,咽了咽口水:“你……还是裹结实点。”   他自己无所谓,要是暖暖恰巧被那家伙撞见,他估计会想杀人的心都有。   暖暖白他一眼,擦了擦身上的水珠,将浴袍系好,才抱着胸再次看向他:“你如果不想穿,裸奔回去也可以,我没意见。”   Singto低头看了看自己怒张的欲望,赶忙讨好地对他笑笑:“我说着玩的,这不正在穿了吗?”   反正脱衣服的过程,也总是充满情趣。   暖暖似乎看出了他听话的表象下萌生出的龌龊念头,又狠狠地瞪他一眼,才将穿好睡袍的他扶了起来。   刚刚冲过水的浴室地面有些滑,Singto不敢跳得太任性,只能将身上的大部分重量都交在了暖暖身上。   两个人都正在敏感的时候,这种毫无间隙的触碰更加速了彼此的蠢动。   刚刚出去浴室的门,Singto的手就控制不住地隔着浴袍,在暖暖身上游移起来。   “给我停下!”暖暖低斥一声。   Singto听话地停下来,委屈地道:“为什么你就能忍住不碰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暖暖:“……滚。”   可Singto怎么可能会滚。   刚进了房间,他便迫不及待地一把关上了门。   砰——   一声巨响。   暖暖敢打赌Jay肯定能听得出他动作里的猴急。   “Singto!”他愤懑地低吼一声。   Singto低头便在他脸上唇上胡乱地亲了起来:“暖暖……亲爱的……”   暖暖想躲开,又怕他支撑不住摔倒在地,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他的亲吻。   但残存的理智还是让他开口提醒:“你给我……到床上去,想把那条腿也摔断啊?”   Singto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那条累赘的伤腿。   他用尽了全力,才让自己从暖暖的甜蜜中抽离,而跳向床边的节奏更是比平时快了两倍有余。   “你给我慢点,喂……”暖暖也就只来得及说这一句话,便已经被Singto拥着一起倒在了床上。   “小心你的腿!”到了这种时候,暖暖还不忘担心。   Singto真不知道应该庆幸自己在他心底的分量还是悲哀自己的魅力。   不过拖着条伤腿,还真是有些影响他的发挥。   他眯起狭长的双眼,浓密的睫毛将眸中的情绪也遮去了大半:“我是该小心一些,如果动作太激烈,再造成二次伤害就不好了。”   看着他唇边的笑,暖暖的脊背不由得有些发凉。   他当然不信这小子会这么听话。   “所以……”Singto拉长了声音,“宝贝儿,今天该你主动一些了。”   (此处有删减,请到微博@英俊潇洒的大苏苏搜索TXT)   ☆、第7章   Jay有些痛恨自己的无用。   这里明明是他的地盘,可是最近,他却越来越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身负重伤的野兽,地盘被突然出现的另一只同类一点点侵占,却毫无挣扎的能力。   “喂你——先回房间!”暖暖刻意压低的声音若隐若现地传进他的耳中,想也知道,客厅里的那两个人此刻在做什么。   当初之所以让Singto住进来,是因为Jay存有私心。   已经照顾了暖暖这么多年,他怎么能甘心就这么被三振出局。   再怎么说,他都是暖暖这些年来唯一肯亲近的人。   于是他还天真地以为,等他们住进来之后,Singto必然会看见他和暖暖之间的亲密。   而且,他怎么也不相信,刚刚与暖暖认识一个多月的Singto对他的爱,会比自己来得深厚。   既然没那么深厚,就总能找到破绽。   而他这一次,不想再默默地等下去。   找到破绽,就势必要乘趁虚而入。   可是Singto却完全没有给他这种机会。   那家伙的洞察力简直强得可怕,像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图,Jay原本打算好的“表现”,全都被Singto反过来,扔到了他身上。   而且Singto每次的恩爱都秀得很有分寸,让他明白他们之间在做些什么,却连暖暖的一声□□都不会让他听见。   嚣张得让人想一拳砸在他鼻梁上,也淡定得让人找不到砸上去的借口。   砰——   每一次,Singto都故意将他们的房门关得很响。   就像是一记铁锤砸在Jay的心上。   尽管隔着整个客厅,他根本听不见他们房间里的动静,可Jay却还是觉得心脏一阵紧缩。   他多想冲进暖暖的卧室,将那小子揍出门去,让暖暖的身边再次只剩下他自己。   可是理智却又分明告诉他,暴力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尤其是关于感情的问题。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明明什么都是自己先的,了解暖暖是,帮助暖暖也是。   可为什么暖暖喜欢的偏偏是那个后来的人?   枕边的手机突然嗡嗡地响起来,尽管根本不想和任何人说话,Jay还是选择接了起来。   现在的他太需要一些事来将他纷杂的心思打断。   电话那头顿时传来一阵嘈杂的音乐声:“Jay,大好的周末就要来了,还在家里窝着干吗呢?”   是他有些要好的一个同事Zero,工作不忙时,常常都喜欢叫着Jay一起出去喝一杯。   从他那边的动静来看,现在他人应该是在酒吧里。   Jay兴趣缺缺地回答:“睡觉。”   “呵咦,不是吧你,周五欸!夜生活不是应该才刚刚开始吗?”   他的话不禁让Jay想起了隔壁房间那两位正在体验“夜生活”的人,心情顿时又差了几倍。   “今天累了,不想出去。”   “我说你最近怎么回事,整天都没精打采的,连集体活动都不参加,你这样脱离群众会遭报应的!难道周末两天你都要窝在家里睡觉?”   周末……两天吗?   Jay皱了皱眉头,不禁想起上个和那两人一起度过的周末。   一直被刻意秀恩爱的滋味真是有些难以言喻。   暖暖在中国的时候,Jay整天都盼着能早些重逢,可是现在,因为Singto的存在,所有与他们相处的画面都带给他一种想要逃离的窒息感。   他握紧了手机:“你在哪儿?”   见把他说动了,Zero的声音也拔高了些:“这家店叫Move,你应该知道在哪儿吧?”   Jay想了想,怀疑地道:“那不是家Gay吧吗?”   “So what?”Zero无所谓地反问,“难道你不是Gay吗?”   Zero的发问让他有些发蒙。   情窦初开的时候,他便喜欢上了暖暖,这么多年来,他甚至都没有想过,如果没有暖暖,他会不会有爱上女孩子的可能。   但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也没有必要再计较这些虚无的东西。   Jay揉了下自己的头发,深吸一口气:“好,我马上过来。”   “点好酒等着你,快来,今晚咱们来个不醉不归!”Zero很快挂上了手机。   Jay换好衣服,走出卧室。   在客厅里,隐隐约约能听见他们房间里传出的动静。   这也是他晚上都只窝在卧室不肯出来的原因。   迅速地拿了车钥匙,从客厅出去,一直到关上家里的门,Jay的唇角才不由得泛起一丝苦笑。   为了躲着喜欢的人和他男朋友,他现在是有家都不想回。   这个世界上,还能找到比他更苦逼的男配角吗?   恐怕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看来,Zero说的不醉不归,才是最适合他的归宿……   “不嘛不嘛,我想留下和Night哥还有Singto一起吃晚饭!”Bob赖在门边,努力地跟他妈妈做着最后的抗争。   今天他已经在这儿玩了整整一个下午,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喜欢Singto和暖暖两个人。   而且一旦熟悉起来,他原先的害羞似乎也不见了踪影,变得活泼淘气了许多。   “不行,你已经打扰了两个哥哥一下午,再这样,以后妈妈再也不让你出来玩了!”   “Singto……”Bob求救地看向Singto,“我还想看你养小暖暖。”   “小暖暖?”Bob妈妈一脸迷茫。   Singto有些失笑,他看了看腕上的表,耐心哄着:“现在时间已经有点晚了,我跟Night哥哥还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先跟妈妈回去,明天再来玩好不好?”   说完,他又补充一句:“明天给你看Night哥哥手机里的小Singto。”   奇怪的是,对着妈妈软磨硬泡的Bob竟然将他的话奉若圣旨,听见他这么说,立刻听话地点了点头:“那Bob明天再来找你们玩。”   “好,明天见。”Singto对他点点头。   Bob的视线又期待地转向一旁的暖暖。   暖暖哭笑不得地开口:“明天见。”   Bob这才心满意足地对着他们摆了摆手:“Singto明天见,Night哥明天见!”   妈妈这才成功地将他抱了起来,对着Singto和暖暖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最近真是打扰了,一到周末,这小子就闹着要过来找你们玩。”   Singto赶忙摆摆手:“没关系,我们俩都很喜欢小孩子,而且我现在也没办法常常出门,有Bob在,我们都开心很多。”   “现在像你们一样对孩子这么有耐心的小伙子真是不多了。”Bob妈妈与他们客套几句,便抱着孩子回了隔壁。   等整座院子再次安静下来,暖暖才终于悄悄地松了口气。   在外人面前,他仍然没办法做到真正的泰然自若。   可是相较于以往,却也已经进步许多。   Singto当然察觉了他的变化。   他拄着拐杖,从椅子上站起来,暖暖赶忙凑上前去,扶住了他的胳膊。   Singto趁机在他脸颊上偷偷吻了下。   暖暖一僵,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喂!”   Singto笑得没心没肺的:“Ann太太昨天接Bob从幼儿园回来的时候好像看见我这么亲你了。”   Ann太太就是Bob的妈妈,虽然已经有了个上幼儿园的儿子,可她看上去比他们也大不了几岁。   暖暖的瞳孔缩了下。   “不过既然她还愿意让Bob在这儿一待呆就是一下午,看来是不在意我们的关系。”Singto的语气顿了顿,状似无意地开口,“所以你也不要太紧张,我们教不坏Bob的。”   暖暖愣愣地看着他,心头却很快涌上一阵暖意。   这个家伙……总是能明白他心底的纠结。   在这儿住的这些天以来,Bob已经数不清来过多少次,甚至每天去上幼儿园之前,都要隔着栅栏跟他们打上一声招呼。   可是相对于Singto的热情,暖暖的反应一直以来都有些冷淡。   他不觉得自己适合与小孩子相处。   像Bob这么大的时候,他便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该有的纯真,心思阴沉得连好些大人都比不过。   每次看见Bob单纯的示好,他在自惭形秽的同时,也会忍不住害怕自己的阴郁会影响到Bob。   但是这点担心他一直都压在心底,没有讲出来过。   没想到还是被Singto观察得一清二楚。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暖暖忍不住嘟囔。   Singto干燥的唇瓣又在他的脸颊上蹭了蹭:“我是你的心头肉。”   暖暖:“……”谁给他的自信?   磨蹭完了,Singto又笑吟吟地对着他道:“进去换衣服吧。”   暖暖疑惑地眨了眨眼:“换衣服干吗?”   “刚才不是说了吗?要出去一趟啊。”Singto理所当然地道。   暖暖皱了皱眉,难道那不是哄孩子的一句托词?   “我可不会对孩子说谎。”Singto仿佛又看透了他的心思,开口说道,“最近这段时间就医院超市这里三点一线,我觉得自己都快发霉了,今天出去约会吧!”   暖暖的手背在鼻尖上蹭了下:“有什么好约的,不是整天在一起吗?”   “不管,我就是想约会,先一起去吃个晚餐,然后手牵手看场电影,最后……”他偷眼看了暖暖一眼,“再酣畅淋漓地做一场,这才是个完整的约……欸,别打!”   暖暖举了一半的拳头还是一下捶在他肩上:“胡说八道!”   “我明明说的是实话。”Singto气哼哼地争辩,“好不好嘛,就去一趟,咱们两个自从在一起,还没有正式约过会呢,直接就步入了老夫老妻模式,多遗憾啊!”   听见他的话,暖暖的心里也不免松动了些。   可他还是迟疑地看了看门口:“大周末的,也不知道Jay去干吗嘛了,大早上就不见踪影,电话也打不通。”   “他不是大早上出去的。”   “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就出门啦。”   “昨晚?他不是一直在家吗?”暖暖更加疑惑。   Singto摸了摸鼻子:“嗯……他出门的时候,我们比较……忙,你大概没心思听外面的动静。”   想也知道他所谓的“忙”到底是在指什么。   暖暖脸上一红,又狠狠地瞪他一眼。   但紧接着,他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么说Jay一天一夜都没回来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Singto吃味地清了清喉咙:“老婆大人,Jay也已经是个成年人,也有私生活的嘛,周五的大晚上出门,想也知道是去哪里玩,说不定就住在别人那儿了。”   暖暖瞠大了双目:“你是说……”   Singto点点头:“所以你就不要不识相去打扰了,明白?”   “可是……Jay以前从没有这样过,他不是那种乱来的人吧?”暖暖显然并没有被Singto说服。   Singto深呼吸一口,压住喉头泛起的一点点酸意:“你在这儿住着,他怎么去玩啊?再说了,现在他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能叫乱来呢?说不定……是找到女朋友了,真爱那种。”   这些话里带着Singto同学真诚的祝福。   暖暖迷茫地眨了眨眼,似乎还在消化着Singto这洗脑一般的言论。   “好了,别想了,总之他一个大男人,丢不了的,我们先去约会。”   “好……好吧。”Jay一向都很会照顾自己,说不定就像Singto说的那样,住在了女朋友那儿?   嗯,他也确实是到了该交女朋友的年纪。   如果是真的,那也很不错。   ——————————   两个小时后,电影院售票处。   Singto低头看着今天的观影单,伸手戳了戳轮椅旁那个照样帽子墨镜伪装完美的男人:“亲爱的,最近的一场是《深夜校园》,恐怖片,看影评好像还挺不错的,怎么样?你敢不敢看这种?如果不敢,我们就多等二十分钟,还有一部搞笑剧。”   暖暖墨镜后的眼神闪了闪,脸上却不动声色:“没事……就看这个吧,我不害怕的。”   一点都不怕。   周六的夜晚,商场里熙熙攘攘,电影院里也是人头攒动。   虽然在家里Singto已经基本用不到轮椅,可是要出行,还是坐着轮椅比较方便。   一个大帅哥坐在轮椅上,得到的优待也异于常人。   两人甚至都没用排队,就被大家礼让着先买到了票。   然而把票拿到手中之后,某人看上去也并没有很开心。   Singto抬起头来,从墨镜下的缝隙里看着他紧绷的脸色,清了清嗓子:“亲爱的,其实,大晚上的,在室内戴带个墨镜看上去更引人注目。”   以往这种事暖暖根本不用他提醒,早早地就会把墨镜摘下来,显然,今天的他忘了。   暖暖闻言赶忙将墨镜摘了下来,随手挂在T恤裇上,然后把帽檐压得更低了一些。   “干吗要跑这么远看电影,附近那家不是也挺好吗?”暖暖低声咕哝。   Singto表情顿了下,嘴角的弧度又加大了一些:“这家的座位舒服。”   暖暖:“……”这还真是一个清新脱俗的好借口。   两人又买了饮料和爆米花,才推着轮椅来到寄存处。而暖暖的脚步在这时却又迟疑了起来。   他犹豫了下,还是选择了开口:“那个……你不是怕黑吗?不然,我们不看电影也可以。”   “没关系,等下进去的时候亮着灯,关了灯,屏幕就开始亮了,所以没什么好怕的。”Singto说着,将爆米花放在腿上,又悄悄握了握他推着轮椅的手,“更何况,我们还能一直牵着手啊,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这种明明像是偶像剧女主角的经典台词,在他嘴里说出来,竟然一点都让人觉不出违和。   暖暖咽了咽口水,也只能点点头:“好吧,你不会有事就好。”   将轮椅放好,也就到了检票进场的时间,暖暖扶着这位拄拐的残障人士,慢慢地磨进影厅,里面的灯光已经暗了下来,屏幕上也已经开始播放其他电影的宣传片。   Singto的手掌覆在暖暖那只抱着爆米花的手上,趴在他耳边小声开口:“有点黑。”   暖暖看了看白花花的屏幕,无奈地道:“不是说有屏幕亮着不会怕吗?”   Singto的指尖在他手背上挠了挠:“好吧,确实不会怕,只是想找借口更靠近你一点。”   暖暖一愣,悄悄地瞪他一眼,在屏幕的闪烁下,眼底也像是被映上了一层流光,看上去不只没有什么震慑力,还晃得人心痒。   Singto舔了下嘴唇,声音低得只有两人听得见:“听说看电影的时候无论做什么,都能被看监控的工作人员看得一清二楚,你说是不是真的?”   这话题转得着实有些快,暖暖疑惑地皱了下眉头:“你管这个干吗嘛?”   “没事,只是,他们大概要能看见我吻你了。”说着,Singto突然在他唇上蹭了一下,又飞快地挪开。   “吁——”一阵吁声在电影院里响起。   两人还没找到座位坐下,凑在一起又迅速分开的身影也被投放在了屏幕上,虽然只是两个黑影,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们刚刚做了什么。   现在电影也还没开始,大家也并没有觉得被打扰,反而嬉笑声四起。   一个明显是单身狗的男声在一片哄笑中脱颖而出:“秀恩爱,分得快!”   Singto毫不客气地怼回去:“等你孙子找对象了我们也不会分手。”   “吁——”   这么厚颜无耻的宣言果然又被大家无情地嘲笑了。   Singto却笑得尤其开心。   暖暖向来不喜欢引人注目,在这种情况下浑身僵硬得不成样子,只能压着声音低斥:“你给我闭嘴!”   Singto听话地在嘴巴上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跟着暖暖的脚步找到两人的座位,还没等坐下,屏幕上的画面就突然一变,一个尖利的女声几乎要将人的耳膜划破,与此同时,屏幕上也突然出现一只干瘪的枯爪,猛地把屏幕撕开,露出一个瘆人的黑洞。   观众很多都被吓得倒抽一口凉气,还有几个人防备不及,也随着尖叫出声。   暖暖一下跌坐在座位上,爆米花和饮料都掉在了腿上,他的手也在那一瞬间紧紧地反握住了Singto。   好在饮料还没打开过,爆米花也是安安稳稳地竖直落下,没掉出几粒。   Singto随着他坐下,小声问:“吓到了吗?”   暖暖攥得他手骨都开始发疼,Singto的嘴角抽了抽,却一声都没喊痛。   暖暖的失态并没有持续太久,短短两秒钟,他便放开了Singto的手,声音也恢复如常:“没事,只是突然那么大声,才被吓了一跳。”   Singto担忧地皱了下眉头,暖暖又接着道:“别说话了,看电影吧。”   在电影院里聊天可不是什么受人欢迎的好习惯,Singto当然也明白,只能听话地闭上了嘴,他默默地帮暖暖把散落的爆米花收了收,将盒子放在两人中间。   可是今天这电影的气氛,似乎和爆米花一点都不搭配。   恐怖的片头过去,电影剧情也趋于平静,男主角刚刚转入一所中学,认识新的老师同学,看上去似乎一切正常,可是那安静的画面里却总是透露出几分说不出的诡异,连色调也有些压抑。   即使没有接触,Singto还是能够感觉到暖暖的紧绷。   电影里的时间到了夜晚,男主角一个人走在校园里,突然,像是听见了身后有什么动静,他倏地停下脚步。   看电影的观众们也都在这一时刻屏住了呼吸。   Singto看了看身边的暖暖,借着屏幕上的光亮,他分明看见暖暖的双眼正在紧紧闭着。   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Singto伸过手去,悄悄将暖暖的手握在手里。   暖暖明显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浑身一震,差点叫出声来。   而电影中恰好出现一个鲜血淋漓的鬼脸,大家的叫声一瞬间就把他们的动静掩盖了过去。   暖暖看向Singto,张开的眼睛里还带着满满的惊惶。   Singto温柔地看着他:“别怕,我在呢。”   暖暖挣扎了下,想要把手抽回去:“谁说我怕了?”   Singto点点头:“是我怕,你能不能牵着我,帮我壮壮胆。”   这话听上去真是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暖暖固执地甩开他的手:“我说了,我不害怕。”   Singto也固执地追上来,重新将他的手握住。   “喂!”暖暖还想挣扎。   Singto执拗地拨开他的手指,将他牢牢扣住。   这一次,他甚至没有说谎:“怕鬼没什么好丢人的,你怕就怕好了,反正有我在。”   暖暖张了张口,还想反驳,Singto却没有给他机会:“这么一点点小事,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暖暖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用了下力,指甲在Singto手背上轻掐了一下:“我不应该怕这些的。”   他说的是“不应该怕”,而不是“不怕。”   作为一个从小就在街头流浪的人,有什么必要再怕黑,怕鬼呢?   暴露的弱点越多,就会被人欺负得越多。   Singto很轻易地便捕捉到了其中的细节。   他粗粝的指腹在暖暖的手背上摩挲着,声线尽管压得很低,却还是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安全感:“在我面前,你不用管什么应该不应该,只要管,想还是不想,这就足够了。我想一直都能看见你最真实的样子。”   Singto的那一番话,依然好听得让人心动。   暖暖没再开口争辩,可是,却也并不会因此就放下所有芥蒂。   真实的他是什么样子呢?   其实连他自己都觉得疑惑。   他曾经做了太久别人,想再找回那个纯粹的自己,谈何容易。   如果想要变回去,就真的能在瞬间如愿,那对于那个被他夺去了许多年人生的人来说,未免也太不公平。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可暖暖的抗拒却还是不知不觉消失了。   起码,身边这个人对他的好是真的。   尽管他也不知道这种找不到根由的好到底能持续多久,可起码现在,他正握着他的手。   暖暖似乎已经感受不到屏幕和音响里传出来的几乎快要将人吞噬的恐惧。     接下来的电影剧情,暖暖一点都没看进脑子里。   他记得的,只有Singto掌心炙人的温暖。   甚至到了最后,两人握得太紧的手心都有些冒汗,却也没有谁舍得放开。   那一盒满满的爆米花,就兀自孤孤单单地一直满到了电影散场。   带着诡异音乐的片尾字幕渐渐升起,影厅里的灯光也重新亮了起来,可是两个人却并没有马上在座位上站起来。   Singto腿上的石膏虽然已经拆了,可伤还没有痊愈,当然不适合在这种时候跟别人去挤。   一直等到人都走光了,暖暖才挣开了他的手,一把扶住他的胳膊:“我们走吧。”   Singto并没有马上起身。   他沉吟了下,伸手摘下暖暖挂在领口的墨镜,小心翼翼地给他戴上,又帮他整理了下帽子,把帽檐压得更低了一些。   暖暖疑惑地看着他的动作,开口问道:“怎么了?”   听见他的问话,Singto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看上去有些犹豫,可最终,他还是咬了咬牙,对着暖暖开了口:“Arthit哥上班的地方,就在这附近。”   听见Arthit的名字,暖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他张了张口,嗓子里却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句话也说不出。   Singto像是做错了事似的,低头盯着刚刚被暖暖塞在他怀里的爆米花,声音也有些嘶哑:“我下午看到Kongphop的line,说Arthit今天会加班到很晚。”   暖暖的心脏颤了颤。   “按照Kongphop的性格,肯定会来接他的。”在暖暖面前,Singto其实很不想提起Kongphop的名字。   可有时候却避免不了。   暖暖嘴唇颤抖了下,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Singto抬眼看向他:“你以前从来不说梦话的。”   暖暖直觉接下来的话并不是他想听到的。   “可是自从那次在医院看见他们,你已经在梦里叫了三次Arthit哥的名字。”   暖暖虽然迎视着他的目光,但藏在墨镜后的眼底却满是惊慌:“你胡说……”   他反驳的声音很大,可是却能听出其中的心虚。   他知道Singto不会骗他。   可是却没料到自己竟然会像他说得的那样,连做梦,都会叫出Arthit的名字。   简直可笑。   Singto把爆米花放到一旁,隔着扶手,一把将暖暖抱在怀里。   “我知道你很想他们,上一次见面,都没能好好看他们一眼。”Singto很少有像现在这么一本正经的时候。   他的手轻抚着暖暖的脊背,一下一下,仿佛抚在了他慌乱的心上:“去看一眼吧,我陪着你。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好好去看一眼吧,就像是从来没跟他们分开过那样。   什么都不用怕。   暖暖以为自己会发火,可是看着Singto认真又小心翼翼的表情,却突然一句狠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喜欢别人自作主张,可是Singto每一次自作主张,都恰好挑拨到他隐藏在最深处的那一根心弦。   Singto说的没错,他太想他了。   那种想念和对别人的完全不同,不同于Kongphop,甚至也超越了父母。   是一种即使努力压抑,也会在夜深人静时再次悄悄逸出的情不自禁。   暖暖一直觉得自己不配想他,既然都要消失了,那索性就消失得彻底一些,何必阴魂不散。   可是Singto却又亲手将他“阴魂不散”的机会送到了手边。   “你们两个,该走了,下一场马上就开始了。”工作人员在门口喊了一句。   两人赶忙把彼此放开,收拾好东西,从座位上站起来。   暖暖没有再说话,自然也没松口答应,只是一路沉默地将他推出商场,甚至连拦下出租车,把轮椅折叠好塞进后备箱里的时候,也没说一句话。   Singto早已经在后座做好,等他上来,便又牢牢地握住了他的手,对司机道:“麻烦先到X大楼。”   暖暖身子僵了下,却没有反驳。   X大楼是Arthit上班的地方,Jay很久以前就告诉过他,可是他却一次都没有去过。   接下来的一路上,暖暖心乱如麻。   但好在Singto一直都紧握着他的手,两人的胳膊也紧靠在一起。   从他身上传来的温度暂时抚慰了他慌乱的心。   Singto选的这家电影院原本就在X大楼附近,大晚上的,路上的人车流不多,出租车没花费多少时间,就已经到达目的地。   可是Singto却并没有下车,而是对着司机再次开口:“麻烦师傅在停车场熄火多等一会儿吧,我们还有点事情。”   他们两个人还带着一只把轮椅,如果从车上下去,肯定不太容易隐藏。   司机先生为难地转过身来:“熄火等着?那可是会耽误我……”   Singto抽了几张钱递过去,司机的双眼亮了亮,把钱接过去,老老实实地把车开进角落里的一个停车位,关灯熄火,才回头问他:“您看这样可以吗?”   “在这儿就好,麻烦了。”   Singto低头看了眼Kongphop刚刚回过来的一大串信息:“他才刚加完班,我们马上就回去了,有事?最近脚怎么样了?受伤了还玩失踪,再不出现我就告诉阿姨了!”   确认完信息,Singto并没有回话,而是选择将手机收了起来。   狭小的车厢里,就只有停车场里映进来的一点昏黄的灯光。   暖暖紧紧地攥着他的手,掌心里不知不觉又沁出些冷汗,Singto坐在他身旁,在这寂静的夜色中,却连他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不出一会儿,他们就看见两个并肩而行的身影从楼里走了出来。   车窗开了一点缝隙,在这样万籁无声的夜里,就连他们的脚步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小子又不回话了,也不知道在搞什么,神神秘秘的。”   Kongphop的音调听上去有些微怒。   Arthit的步伐很慢,像是十分疲惫,他转动了下胳膊,开口安慰:“好了,他都二十好几的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上次不是说了住在女朋友那里吗?有女朋友在,把你抛在一边不是正常的吗?”   Kongphop点点头:“这个倒是。”   说着,他的手也攀到了Arthit肩上,熟练地帮他按摩了起来:“就像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也想不起来别人。”   Arthit的声音顿时变得有些恼怒:“闭嘴!”   Kongphop 却没有听话:“这里又没有别人。”   “你还说,以后我加班你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待呆着行吗?老是一个大男人来这儿等着我算什么事儿!”Arthit虽然说着教训的话,身体却又贪图舒适地自动停了下来,享受着Kongphop的按摩服务。   累了一整天,这种诱惑真是无法抵挡。   他恰好停在了一盏灯下,停车场里的灯光虽然不够强烈,却也已经足够将他脸上的表情照得一清二楚。   一别数年,现在的Arthit与当初已经全然不同。   即使没有了暖暖的存在,身着正装的他依然选择了将头发全都梳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这样的他看上去,比当初那个隐忍的少年成熟了许多。   但或许是因为站在他身边的这个人,这种成熟里,似乎还带着些以往的他从来都不具备的坦然。   一看就是身处幸福当中的模样。   “你还真以为自己瞒得住啊?你那些同事,十个有八个都猜出我们什么关系了。”Kongphop的话里明显带着几分委屈。   Arthit白他一眼,继续往前走去:“拜托,谈恋爱的又不是我自己一个人,你看看人家有哪个连加班都陪着的?连Nana男朋友都没来过!”   Nana是Arthit的一个女性同事,长相甜美,性格也柔柔弱弱,是典型的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想要呵护的女孩子。   Kongphop讨好地在他耳边蹭了蹭:“反正我在家里也没事嘛……而且我也只是偶尔才过来。”   “有那时间在家里睡觉不行吗?自己工作都够忙了……”Arthit还在嘟囔,可这明明像是埋怨的话,却能让人从其中搜寻出满满的关心。   “好了好了,我下次注意!”最终还是Kongphop先举手投降,“很晚了,我们先回去,好好的周末就剩下一天,明天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有什么好看的……不如在家里睡觉。”看来Arthit最近真的很缺乏休息。   “好啊,睡觉我更喜欢。”   “闭嘴!”   两个人关上了车门,聊天的声音也终于被车窗阻隔,再也听不见半点。   很快,他们就发动车子,开出了停车场。   突然亮起的车灯照亮了附近的车子,也照亮了暖暖脸上的泪光。   “在看什么?”坐在驾驶座上Kongphop疑惑地扫了Arthit一眼。   Arthit这才转过身来,若有所思:“没什么……那辆出租车上好像有人坐着。”   “大概在等人吧……不过怎么不开灯?怪吓人的。”Kongphop也回头看了一眼,只不过现在的距离已经看不出什么。   Arthit皱了皱眉,伸手捂住胸口。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Kongphop看出他的不对劲,伸手握了握他的手掌,“没事吧?要不要先去医院?”   Arthit摇摇头,将手缓缓放下:“没事……大概是太累了。”   因为太累了,才会出现那种……好像那人就在身边的幻觉。   可惜就只是幻觉。   与那次在医院里仓促的一面不同,这一次,暖暖的泪水仍然汹涌,可是人却安静得可怕。   他就那样沉默地看着他们的车远去的方向,直到尾灯的光亮也消失无踪。   Singto并没有开口安慰,就只是那么一直握着他的手,像是害怕打扰他澎湃的心潮。   车窗外的灯光还是那么昏暗,将这茫茫的夜色衬得更加伤感。   两人在沉寂的夜幕中呆坐了许久,才听见那个司机睡意朦胧地开口:“两位是要等什么人吗?我这都睡了一觉了,人还没到?”   一句平常无比的话,却终于打破了这凝滞的空气。   暖暖赶忙把头扭到一旁,手背在眼上抹了一把,重新将墨镜戴带上。   “不用等了,现在走吧。”Singto重新报上Jay家的地址,然后便不顾暖暖的抗拒,伸手将他的脑袋按在了自己肩上。   暖暖僵硬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安分下来,老老实实地在他肩上躺着,却依然安静得像是睡着了似的,除了节奏绵长的呼吸声,完全让人听不见什么声响。   回去的路上,两人依然没有交流过。   然而离家越近,暖暖的身体似乎就愈加紧绷。   Singto一直紧挨着他,自然能感受到他的变化。   在与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便叫住了司机:“就在这儿停吧,我们现在下车。”   暖暖直起身来,似乎是愣住了。   Singto摘下他的墨镜,探过手去帮他擦了擦残存的泪水,与他迷茫的眼神对视了一会儿,才温柔地开口:“我们下车走回去吧。”   暖暖的意识终于清明了一些,也瞬间明白了他这么做的意图。   现在的他是需要好好调整一下情绪。   他一点都不想再被Jay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   暖暖点点头,扶着Singto下了车,司机先生也早已经帮忙将轮椅从后备箱里拿了出来,还细心地帮他们打开放好。   Jay的住处有些僻静,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刻,行人就更少,等司机也离去,这条空旷的路上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暖暖已经没再流泪,可是眼睛还肿着。   但好在夜色昏暗,也将他的不自在消去了大半。   推着Singto,暖暖走得很慢很慢。   可是看着Singto安静的背影,他的胸口却觉得充盈起来。   路灯不多,走上很长一段才能遇上一盏,可是每一盏都能将他们的身影渐渐叠在一起,就像是永远都不必分开。   开车几分钟就能走完的路程,他们走了许久,也还有长长的一段。   暖暖却在这时突然停了下来,将他的轮椅刹好,自己也走到一旁的台阶旁,与他坐在了一起。   Singto没问他为什么停下,看向他的眼神依然温柔。   暖暖又沉默了很久,才终于在这凄清的夜风中缓缓开了口:“小时候,我总喜欢缠着爸爸讲鬼故事。”   Singto的表情里有些诧异。   他没想到暖暖一开口,说出的话竟然与今晚的见面没有关系。   “每次讲到深夜,我就闹着说害怕,不敢在我们的房间睡觉,要爸爸妈妈陪着我。”   暖暖抬起眼,眸底似乎又有泪光闪烁:“其实两个人在一起,有什么好怕的?我只是知道,如果我去了爸妈房间,剩下Arthit一个人,他肯定会怕得要死。”   他看向Singto,眼神却空洞得让人心慌:“那时候我才7岁,7岁,谁的7岁会这么可怕呢?”   要说在这世上,有哪一个人是暖暖最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不堪的一面的,那这个人肯定就是Singto。   可是却又往往是在Singto面前,他才会情不自禁地想要把那个黑暗的自己和盘托出。   就好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让他不计后果的寄托。   Singto果然是个完美的倾听者,尽管屡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插一句话。   暖暖将视线转到一旁,如果一直看着Singto那闪亮的双眼,他好容易积攒的勇气恐怕很快就会消散。   “也许你已经在他们那里听说过,我小时候,走失过一段时间。”暖暖的声音很缓慢,也许是因为这些话真的很难亲自说出口。   Singto张了张口,出声宽慰:“他们……从来没有说过你什么,更不可能告诉我。”   在Kongphop和Arthit眼里,Singto和暖暖不过是两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哪怕在彼此面前,他们也不会说起暖暖的半点不是,更何况当着Singto的面。   可是这个答案却并没能让暖暖安心,他苦笑一声,眼角又下垂了一些:“我宁愿他们能多说几句。”   这样,他心里才能好受一些。   然而Arthit和Kongphop都不是那种人。   于是在这样的他们面前,他反而被衬托得更加阴暗。   Singto悄悄地握住他的手。   暖暖的指尖颤动了下,但是表情却有些木然:“我在外面流浪了整整八个月,六岁的生日,是在当时住的桥洞下过的。当时我的身边只有一个浑身臭烘烘的老乞丐——但也许,我也跟他一样臭吧,谁知道呢?人总是这样,看得清别人,看不清自己。”   Singto的力道大了一些,暖暖感觉到他的变化,嘴角甚至还往上弯了弯:“当时我躺在桥洞底下,看着远方天空中的星星,心里在想,Arthit一定有蛋糕吃吧,还有爸妈给他准备的礼物,可是我什么都没有,那天我甚至连晚饭都被那个老乞丐抢走了——你怎么能指望一个连温饱都无法维持的人懂得礼让呢?他肯让我也住在那个桥洞,就已经足够慈悲了。”   “我在桥洞下住了很久,久到自己也忘了到底住了多长时间,可是唯一清晰的,就只有那天的记忆。”   Singto的唇颤动了下,眼眶也有些发红。   可是暖暖始终不肯看向他的眼睛,自然也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他苦笑一声,又深吸一口气,“如果你知道,当时是我故意躲着Arthit,才让自己走丢的,还会觉得我可怜吗?”   他终于转过脸,看进了Singto的眼底:“我故意躲着他,就是想让大人都知道,他也会做错事,他也不是事事都能做到很好,可是没想到自己实在是太笨了,一个人……就真的再也没找到家在哪里。”   其中的曲折当然不是这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只是到了现在也没有再细细描述一遍的必要。   这简短的几句,就已经能将他当时与年龄不符的心机表达得一清二楚。   Singto果然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他。   暖暖不敢细想他的愣怔是因为什么,却没打算就此停下。   他就那么盯着Singto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继续说了下去:“我不喜欢他无论做什么都比我做得好,不喜欢大家都把我当成他的附属,即使害得自己走丢了,也没觉得后悔……我流浪的那一段经历,实在是没什么值得同情的。与其说我是受尽颠簸,倒不如说是那段颠沛流离的生活,完全激发了我的黑暗面。”   暖暖的眼圈也有些发红,可是却没有一丝表情,看上去就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其中的跌宕起伏都与他无关:“我曾经用砖头拍过一个比我大好几岁的男孩的头,打完他,我就从那一带逃跑了,跑了整整一夜,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走的得是什么方向。后来,我还敲断了跟我一起住在桥洞底下的那个老乞丐的最后几颗牙……”   暖暖又笑了笑:“你能想象吗?一个六岁的孩子,手段就那么残忍。”   Singto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可是暖暖却心慌地阻止了他。   他知道,但凡Singto表现出一点点厌恶,剩下的话,他这辈子就不可能再说出口。   这些阴暗得难见天日的心思,即使在觉得他配合度很高的是心理医生面前,他都藏得好好的。   可是现在,他却在要自己爱的人面前都说出口。   也许说完之后,他们就要形同陌路,再也没办法像以往那样相拥而眠。   “你每次都说,无论我什么样你都喜欢,可是你大概想象不到,某一面的我到底有多可怕。你见过Arthit的,应该知道,他是个很好的人,从小到大……从小到大,我都像个魔鬼一样,侵占着原本应该属于他的人生,他喜欢吃的东西,喜欢喝的饮料,感兴趣的乐器,要好的朋友……一切的一切,就连他爱的人,我都想过要夺过来。可是即使这样,我依然没办法取代他,因为他就是他啊,我再怎么努力,都不过只是一个想要代替却总也代替不了他的坏人。我这种坏人……难道你也会爱吗?”   暖暖终于流出了眼泪,可是他很快就抬眼看向星空,妄图让眼中的泪水原路返回:“从开始到现在,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但是如果你想要收回,我也不会怪你。因为说那些话的时候,你根本没有真正了解,我到底是怎样的人。”   想说的话都已经说完,暖暖的心底却无法平静。   他一边明白,任何一个了解他所有的人,都不可能再喜欢他,一边又抱着那万分之一的期待,期待Singto依然会像以往那样坚定地告诉他,无论哪一面的他,他都喜欢。   与Singto相处并没有很久,可是在这短暂的日子里,他却仓促地尝遍了爱情当中的酸甜苦辣。   心脏还没适应上一种滋味,便被追着赶着地进入到下个选项,几乎让人无法承受。   但这个黯然的结局,却是他早就预想过的。   只是,如果不是今晚突然看见Arthit和Kongphop之间的相处,他肯定不会这么快就将最深处的自己剖开一般地,摊在Singto面前。   然而今晚,看着那两个被他耽误了许久的人终于尘埃落定似的幸福着,他突然觉得,再像以往那样自私地耽误着Singto的人生,有多不负责。   Singto突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暖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害怕他会跌倒,赶忙站起身来,将他牢牢扶住。   可是这样的姿势却又让他有些窘迫。   这么亲密的相触,实在不像是两个正在考虑分手的人应该有的。   Singto却在下一刻,就紧紧地抱住了他:“我很开心。”   暖暖茫然地在他怀中,仿佛听不懂这四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还需要很久,你才会把自己的纠结都告诉我……我承认,你的话确实让我吓了一跳。你是把自己说得很坏没错,可是我好像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就算是这么坏的你,我也只觉得心疼……要是我没有比你小这几岁就好了……这样我就能在那时陪着你,一起流浪。”   Singto就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把暖暖原以为的绝不可能,就这样轻易地变成了理所当然。   可明明是悄悄期待了许久的话,却还是让暖暖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Singto给过他太多的意外,多到让他忍不住怀疑眼前这一切的真实性。   每一次的反转,似乎都只能让他想起来那四个字——何德何能。   他何德何能,竟然有幸让另一个人如此爱着。   Singto的腿还不能长时间站立,没多大会儿,他便拥着暖暖一起坐在了路边的台阶上。   夜已经深了,台阶也早已经没了白天晒过的热度。   也许是为了给现在的暖暖一些勇气,即使坐下来,Singto也没舍得将他放开,而是调整了下姿势,搂得更紧了些。   “连一个六岁孩子的食物都要抢的人,肯定平时对你也很过分吧,你那么小,不努力反抗,怎么能安然无恙地活到遇见我的时候呢?”Singto尽量保持着语气里的平缓,可是还能让人听出满满的心疼。   暖暖的心脏颤了颤。   他觉得Singto这个人真的挺傻的,到了现在,竟然还能帮他找到这样那样的借口。   可是听着他找来的借口,暖暖却又有些流泪的冲动。   Singto温暖的手掌在他背上来回抚摸着,就像是在哄着需要细心呵护的婴孩:“也许……并没有安然无恙,但我还是很感激命运能让我遇见你。不管受过什么伤,总会慢慢愈合的,一年不够,两年不够,我们还有长长的一辈子。我就是你的药。”   一辈子那么漫长又虚无的誓言,就这样被他轻易地说出了口。   而这些在平时听上去肉麻到让人难以直视的话语,在这个时刻说出来,似乎就只剩下满满的感动。   暖暖闭了闭眼,感觉又有些温热的液体在眼角滑落出来。   “就算你不是为了反抗,那又怎么样呢?爱情就是这么奇怪,哪怕你真的是一个心狠手辣恶贯满盈的坏人,我还是没办法控制住自己对你的心动,没有原因,也没有缓解的方法,唯一的出路就是和你在一起。只要你也能爱我,对我来说,就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这样油腔滑调的话,哪里能随随便便就相信呢?   可是暖暖的心脏就只剩下一阵一阵地的颤动,完全没想过要怀疑。   关于小时候那一段并不美好的记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再想起过。   可是现在,他的脑海里却又模模糊糊地映出了当年的一些零碎的画面。   那个被他用砖块敲破了头的男孩,连续三天带着人在他好容易讨来的饭上撒尿,还把他睡觉的小窝用水淋了个湿透。   而他妈妈找过来,却一脚把暖暖踹倒在地:“脏成这样有传染病怎么办?离我家Bai远点!”   人的记忆有时候也奇特得让人惊叹,他早已经忘记了那一对母子的长相,却偏偏对她这句话有着异常深刻的印象。   拍到Bai头上的那一下,他悄悄计划了很久,那个男孩捂着满是血的脑袋恐惧地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只魔鬼。   暖暖当时想,如果Arthit也在,他一定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的,Arthit总是无所不能。   可惜没有如果。   他能做的,不过是在那男孩的泼妇妈妈赶来之前,快速地逃跑。然后离开这个刚刚熟悉的地方,继续去下一个陌生的地方流浪。   这样反反复复的日子,他过了八个月。   期间其间当然也遇见许多好心人,可是他一个都不记得。   能记下的,只有这些迅速教会他生存的恶。   这大概也是因为他无法摆脱的劣根性。   然而现在,却有人给他的劣根性也找了一个能够栖身的地方。   那些他在Kongphop面前一个字都不敢透露的真实,就这样在Singto面前全都摊开了。   暖暖突然感到一种仿佛命定一般的归属感。   怪不得那两个人仅凭雨中匆匆的一次相见,就注定了一生。   爱情原来真的与时间无关。   他吸了吸鼻子,脸也在Singto身上蹭了蹭,把脸上的泪水都蹭在了他的衣服上,Singto一动不动地任他糟蹋。   “Singto。”暖暖很少叫他的名字,每叫一次,Singto就觉得心跳都比平时快了一些。   “嗯?”他应道。   “等你腿好了,我们快些回去吧。余夏说她也快毕业了,等她走了,就没办法帮我们浇花了。”   Singto的表情顿了下,紧接着,唇角便不受控制地弯了起来:“好,我的腿肯定很快就好了。”   与Singto比起来,暖暖的话听上去未免太过平实无华。   可只是这么平凡的几句,或许已经超越了许许多多海誓山盟的分量。   Singto似乎激动坏了,唇角一直上扬着,看上去也有些傻兮兮的。   而他这傻兮兮的笑一直到了回去的时候也还收不起来。   暖暖眼睛还肿着,面对他的笑容更加窘迫,只能半真半假地瞪他一眼,就将人扶到了轮椅上,继续往前推。   两个人一个喜不自胜,一个赧然不安,这种感觉……似乎有点像新婚之夜的新郎新娘。   然而他们并没有察觉。   两人下车的地方离Jay家本来就不远,走走停停地这么半天,也几乎快到了家门口。   就在已经看见铁栅栏门的那一刻,他们的身后突然亮起两束灯光,紧接着就是一阵引擎声响。   这是Jay回来了?   暖暖停下脚步,和Singto一起扭过头去。   那辆车果然停在了他们身旁,可是第一个从车上下来的人,看身形却不是Jay。   车灯刺眼,暖暖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儿,才终于看清来人。   他迟疑了下,才开口打招呼:“Top教授,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那个被他叫做叫作Top教授的人三十出头,身材颀长,长相也颇为帅气。嘴唇纤薄,鼻梁高挺。那高挺的鼻梁上还架着一枚金丝眼镜,双手闲适地抄进了西装裤的口袋里,看上去文质彬彬。   只是带些散乱的发丝,又让他这文质彬彬之间透露出几分不羁。   Top教授冲他点点头,眼神又落在他身前的轮椅上。金丝眼镜后的双眼眯了下,又不动声色地转开,下巴朝着副驾驶的方向扬了扬:“我送Jay回来。”   他的话落了音,副驾驶的门才终于有了动静。   Jay从车上下来,神态看上去却带着些颓丧。   他的视线一对上暖暖,就飞快地移开了,语气也有些仓促:“你们……去干吗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一向喜欢在Jay面前秀恩爱的Singto这次并没有说话,于是暖暖的回答也有些窘迫:“我们……就出去转了转,你呢?怎么一天一夜……”   说到这里,暖暖才想起Singto之前的话,看向Top的眼神里也带上了几分震惊。   Jay看出他的变化,表情里闪过些慌乱。   而Top却在这时开了口:“昨晚正好遇见Jay,看他喝醉了,就……”   他的话还没说完,Jay便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就在他家里单纯地的睡了一晚。”   暖暖:“……”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欲盖弥彰。   Jay懊恼地闭了闭眼。   Top深吸一口气,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对,单纯地的睡了一晚,然后他正好有些发烧,就在我那儿休息了一天。”   Jay:“……”   暖暖:“……”   究竟如何“单纯”地睡一整晚才会在第二天就发起烧来,相信在场的各位都已经产生了些合理的联想。   Jay自暴自弃地低叹一声,声音也有气无力:“谢谢你送我回来。”   听他话里的意思,逐客的意图非常明显。   Top教授却也没有再强行逗留:“不客气,那你……好好休息。”   说着,他又打开车门,探身进去,提出个小小的袋子:“还有这些药,记得按时吃。”   Jay赶忙把药接了过来:“谢谢!”   Top空了的手还在半空晾着,为了掩饰尴尬,他两只手击在一起,无奈地笑笑:“那……晚安,你们早点休息。”   看他的目光移向自己,暖暖也赶忙对他双手合十行了个礼:“那Top教授再见。”   Top点点头,视线又在他们三人之间巡睃一遍,才终于回到车上。   一直等到他开车离开,暖暖才收回行礼的手。   然而Jay却已经径自走到门边,拿着钥匙打开了门。   一向绅士有礼的他今天连脸上惯有的笑容也忘了带,眼角眉梢之间都带着说不清的垂丧。   刚才这一系列的对话,无论怎么都让人觉得Jay和Top教授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   可是这种微妙毕竟不是直接说出来的,更何况看Jay现在的状态,明显并不想多谈,暖暖也只能推着Singto的轮椅,沉默地跟在他身后进了家门。   今晚没有一个人在家,整栋房子都是一片漆黑,Jay垂头丧气地走在前面,竟然连客厅里的灯都忘了开。   暖暖将Singto推进来,伸手开灯,犹豫地看着Jay的背影,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Jay,你没事吧?”   Jay停下脚步,握着药袋的手攥得紧紧的。   暖暖在他背后,看不清他的表情,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了他手上的动作。   看见Jay这样,他更加担心:“你跟Top教授是怎么回事,你们……现在在一起了吗?”   Jay倏地转过头来,双眼通红:“怎么可能!”   暖暖从来没看过他这样,不禁吓了一跳。   但还没等他反应,Jay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常。   他收起表情里的羞恼,无奈地闭了闭眼:“抱歉,暖暖,我今天……心情不太好。”   暖暖担忧地皱了皱眉:“为什么?”   暖暖没有什么跟朋友相处的经历,就连关心也这么直白。   但明显这种直白并不怎么体贴。   Jay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手里的袋子也“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暖暖才发现,他的拳头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循环往复,似乎在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他往前走了两步,抬手想要抚上Jay的额头:“到底怎么了,是因为发……啊!”   Jay在他的手伸过去的瞬间,居然张开手臂朝他抱了过来:“暖暖,我——”   他的话还没能说完,一直安静坐在轮椅上的Singto便突然站了起来,一把将暖暖扣回怀中,眼神恶狠狠地朝着Jay扫了过来:“既然发烧了,就好好休息吧。”   Jay的手臂扑了个空,脸上掠过一丝痛苦,愤恨地与Singto对视着。   暖暖的脸被Singto按在怀中,看不清他们的对峙,可他就算是再傻,也能感觉到现在的气氛不对。   他挣扎了下,小声抗议:“Singto!”   Singto并没有放松对他的钳制,而是直视着Jay的双眼,语气森冷:“Jay累了一整夜,又发烧一整天,肯定得好好休息,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了,你扶我回房间吧。”   听着他的话,Jay的眼神不自在地闪了闪,只能恼怒地转到一旁。   而暖暖还在Singto的怀里闷着声音道:“发烧的话,他一个人怎么能行,你先在自己回房间,我给他烧些开水。”   Jay苦笑了一声,声音低哑:“不用了,我烧已经退了,你扶他回去吧。”   说完,他便快步走回了房间。   等暖暖从Singto的怀里挣扎着出来,就只能看见被他关上的门扉。   “Singto!你在干吗!”暖暖气恼地低斥。   Singto却没有像以前那样笑着讨好。   他抿了下唇,又一次紧紧抱住他,不发一语。   暖暖这才觉出不对来。   他迟疑地在Singto背上拍了拍,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Singto还是沉默不语,只是抱得更紧了些。   他这反常的举动更是让暖暖摸不清头绪。   暖暖顿了顿,再次开口:“Jay今天不太对劲,我比较担心,所以……你们是不一样的,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门里,Jay倚着门板瘫坐在地上,听着暖暖刻意压低却依然清晰的声音,又露出一丝苦笑,而通红的眼眶却也终于泛起一点泪光。   门外,Singto的情绪似乎却并没有因为暖暖的安慰有所缓解。   暖暖大概是想到了那一层薄薄的门板并不隔音,犹豫了很久,才说出下一句:“好了,先回房间吧。”   Singto这次倒是乖乖地让他牵了回去,一瘸一拐的,依然垂头丧气。   暖暖以为他还在吃醋,关上了门,便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记。   Singto愣愣地看向他。   虽然在两人的相处中,暖暖主动的次数并不少,甚至在□□上,他也从来都不喜欢掩饰自己的欲望,可是这样含羞带怯的安慰一样的亲吻,却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暖暖亲完了,也有些赧然,他别开眼,絮絮叨叨地开口:“刚刚那个Top教授是我以前的心理医生……刚才竟然忘了给你们介绍,似乎有点不礼貌……他们两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Jay帮了我很多,多到你无法想象,他现在看着不太好,所以我担心是应该的。我……我既然说了跟你在一起,就是跟你在一起,没有别的可能。”   为了掩饰那一吻的尴尬,暖暖啰里啰唆嗦地说了一大堆,听上去语无伦次,可是最后两句,却又带上了温柔的真情。   Singto低头吻住他的唇,也堵住了他所有的话。   暖暖僵硬在他怀中,任他在自己唇上细细地吮吸了一番,脸颊也蒙上一层淡淡的红。   Singto看着这样的他,心像是被一阵清风裹着,整个人都快要飞扬了起来。   暖暖总是害怕自己的阴暗会吓退他,可是Singto却总能看到他最单纯的那一面。   这个觉得普天之下自己最坏的傻瓜,其实单纯起来也让人心疼得无以复加。   只是因为尝到了Singto对他的好,便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爱全都捧了出来。   这样的他,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Singto恨不得将他好好捧在手心护着,生怕伤害他分毫。   而越是害怕,有些事情,就越是难以启齿。   “暖暖,我……”Singto刚刚开口,就又停在暖暖赤诚的眼神里。   暖暖疑惑地皱了皱鼻子:“嗯?”   “我……”   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Singto像是得到了救赎一般,悄悄地松了口气。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上头闪烁的名字,便飞快地接起来,放在耳边:“喂,妈,你怎么现在打过来?……我最近……当然没事,只是在忙毕业的事情……”   因为骨折的事情一直瞒着家里,这一通闲话家常的电话并没有持续太久。   而在说话间,暖暖早已经扶着他在床边坐好。   眼看着暖暖转身想要出去,Singto赶忙一把拉住他:“你去哪儿?”   “我想去看看Jay……”   Singto眼神闪了闪,一把把他拉到怀里。   “喂——”   Singto在他唇上亲了亲:“他既然心情不好,就不要老是打扰他了。”   “可是……”   “今天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什么鬼……”   “互通心意的第一个夜晚,跟新婚之夜有什么两样?”   “瞎扯……”   “总之,你不觉得应该做点什么吗?”   “不觉——唔,喂——嗯……”   今晚,确实适合做点什么。   至于其他的一切,都先推到以后吧。   今晚这样幸福的暖暖,就只适合被他好好疼爱。   与爱人住在一起的一个很大的好处,就是再也不用担心失眠。   差不多每晚都被折腾到半夜,累到一根手指都不愿动的人,哪里还有心情再熬夜胡思乱想。   暖暖刚刚醒来,就能感觉到身上一阵由里到外的酥软。   他翻了个身,将自己整个人都卷进了被子里,才慵懒地张开双眼。   Singto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这会儿已经坐到了书桌前,吧嗒吧嗒地点着鼠标。   “Singto……”暖暖的叫声不自觉地带了些鼻音,听上去软萌得不行。   Singto赶忙转过头来,一对上他迷蒙的双眼,脸上就露出个盈盈的笑:“醒啦?”   暖暖应了一声,揉揉眼,从被窝里爬起来。   半梦半醒的他,看上去异常乖巧。   “几点了?”依然是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小奶音。   Singto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开口回答:“十点半,看你太累,就没叫你吃早饭,怎么样?现在饿不饿?”   一想到自己之所以这么“累”的原因,暖暖的脸上一热,赶忙转移话题:“Jay呢?他吃早饭了吗?不知道退烧没,我去看看他。”   说着,暖暖就下床趿拉上了拖鞋。   Singto的表情凝滞了下,伸手把笔记本合上,一瘸一拐地走过去,直接将人困在了床边:“你为什么不问我有没有吃早饭?”   暖暖一时语塞:“你……活蹦乱跳的,少吃一顿也没事。”   “嗯?”Singto不服气地蹭了蹭他的鼻尖,眼看着就要亲上来。   暖暖一把推开他,愤懑地开口:“牙都还没刷呢!”   Singto却又死皮赖脸地贴了上来,结结实实地将他吻了一顿,最后才盯着他那被口水润湿的唇瓣开口:“那也够甜了。”   暖暖脸上的热度难免又高了一些。   但他向来不喜欢自己露出什么害羞的模样,赶忙掩饰地转移了话题:“你刚刚在干吗嘛?处理照片吗?”   以前的Singto总是相机不离身,当然也存下了不少照片。   然而自从他受伤之后,却已经很久没碰过了。   Singto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愣了一下,才点头应道:“是啊……以前拍的那些,还有很多没P好。”   暖暖了解地点点头:“所以你去中国是为了拍毕业作品吗?”   Singto顿了顿。   这是他们第一次聊起这个话题。   暖暖可能也觉得这话题有些太过生硬,不自在地道:“之前你不是说回来处理毕业的事情吗……我就随便猜一下。”   Singto处理起这种尴尬来向来得心应手,他笑着揉了揉暖暖乱糟糟的头发,开口问道:“要不要看看我给你拍的所有照片?”   暖暖心里一动。   他还记得Singto第一次给他拍照片的情景,在那个阴暗的瀑布旁边。   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眼前那个大言不惭地说着要带他去更好的地方的人,后来居然真的兑现了承诺。   他带给他最好的地方,就是他的身旁。   咔嚓喀嚓——   客厅里传来一声门响,是Jay的房间。   正处在甜蜜中的两个人瞬间被打断。   暖暖伸手将Singto扶起来,让他坐到一旁,便起身朝外走去。   “亲爱的……”Singto不死心地在后头叫了一声。   暖暖这次很坚决地没有理他,而是打开门进了客厅。   Jay的状态看上去果然很差,身上还穿着昨晚回来时的衣服,只是已经被压起了许多褶皱,青色的胡茬也都冒了出来。   看见他这副颓废的模样,暖暖的心里顿时升起一阵内疚。   以前他无论有什么状况,Jay总是一个人跑前跑后地帮他忙活。   而昨晚他明明知道Jay生病了,却依然没抵挡住某人的诱惑,就放任他一个人孤独地病了一整夜。   这么说起来,在他唯一的朋友面前,他做得真的很不合格。   “Jay,你……好点了吗?”这句仿佛是废话。   可是除了这句废话,暖暖似乎也没有别的适合合适的话要问。   Jay耙了耙头发,对他仓促地笑了笑:“好多了。”   这句也可以说是非常虚伪了。   Jay并没有再等他多问,就迈步进了厨房。   暖暖赶忙追过去,就看见Jay从冰箱里拿出冰水来倒了一杯。   他三两步跨上前去,将Jay手中的杯子夺下来:“你不是在生病吗?怎么可以喝冰水?早饭吃过没有?药呢?”   Jay的手掌还微张着僵在半空,保持着握杯的姿势。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收回来,声音突然有些嘶哑:“你在意吗?”   只不过那又低又哑的声线,着实让人听不怎么清楚。   暖暖呆呆地握着水杯:“嗯?”   Jay叹口气,又对他笑笑:“我说没事,只是想喝点凉的,舒服一点。”   暖暖犹豫了下,勉强答应下来:“那……好吧,只喝一点点,我先做点东西给你吃,想吃什么?”   Singto正好一瘸一拐地来到了厨房门口,二话不说开口就答:“煎蛋加肠,谢谢亲爱的。”   Jay回头看他一眼,匆匆开口:“我不饿,你给他做吧。”   说完,他便越过倚在门口的Singto,头也不回地出了厨房。   “可是你的水也还……没有喝。”很明显Jay并没有留下来等暖暖把话说完。   暖暖愣愣地看着门口,疑惑地咕哝:“Jay怎么怪怪的?”   Singto也扭头看着门外,并没有回话。   暖暖的目光又转向他:“你也很怪。”   Singto赶忙收回视线:“我?我哪里怪?”   暖暖沉思了下,却也只能摇摇头:“说不上来,反正感觉你们俩都不太对劲……难道Jay是因为Top教授?那你……”   Singto单脚跳进来,一把握住他的手:“好了,先别管这些,我饿了,煎蛋加肠。”   外面又响起Jay的脚步声,紧接着,“砰”的地一声闷响。   Jay出去了。   “欸……Jay他这幅副样子,是要去哪里?”暖暖说话间就想追出去。   Singto伸手拦住他:“亲爱的,他一个成年人,知道自己要去哪儿的。”   暖暖皱了皱眉:“可是他现在的情况……”   “放心吧。”Singto将他手中的杯子接过来,放到一旁,“无论是谁都不会想一整天都跟一对甜甜蜜蜜的情侣在一起的,明白吗?”   是这样吗?   “快点啦,煎蛋加肠。”   “马上就做……”   “乖……”   “离我远点!”   ——————————————————————-   Jay无力地倚在门口,回头望向那个花团锦簇的庭院。   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在这个地方与暖暖终老的画面,可是到了现在,这里却似乎成了让他急于逃离的牢笼。   他向来讨厌不战而逃,可是那两个人相处的画面,却让人找不到一丝插入的缝隙。   爱情毕竟不是战争。   浑身的骨头还带着些难以启齿的酸痛,然而他的车却还在酒吧附近的停车场里停着,连个代步的工具都没有。   Jay揉了揉眉心,手机恰好在这时叮咚地提示了下。   他从口袋里套出来,验证指纹,某人的信息很快就弹了出来。   “你的车钥匙掉在我这儿了。”   虽然之前因为暖暖的病情,他们之间也有过很多联系,可是Top这个人向来清冷难以接近,两人并没有互相加过什么社交软件的好友,他这短信还是手机号直接发过来的。   想到这个莫名其妙就跟自己“酒后乱性”的人,Jay的脑仁都一阵阵地发木。   但他却也骗不了自己,喝醉酒,并不等于失忆,他甚至还记得那一夜的许多细节。   Top的肩膀很宽,这种特点的人总是会让人生出一些莫名的安全感。   只是Jay却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是一个如此贪恋安全感的人。   简直可笑。   就算拿再多的借口粉饰,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过就只是大家口中常说的——一夜情而已。   Jay苦笑了一声,指尖在键盘上敲击了一番:“麻烦来接我一趟吧,送我去取车。”   “Singto再见,Night哥再见!”像往常一样,Bob隔着栅栏跟他们打完招呼,才跟妈妈一起出了门去上幼儿园。   暖暖对着他挥了挥手,转身看向Singto时,又是一脸的忧心忡忡:“Jay昨晚又没回来。”   距离上次Jay匆匆离去,已经过了好几天。   然而这些天来,Jay居然一次家都没有回过。   尽管Singto每次都以“谈恋爱的人夜不归宿是正常的”这种借口宽慰他,可暖暖还是忍不住有种鸠占鹊巢的愧疚。   “你不是昨晚还打电话问过吗,他怎么说的?”Singto问道。   暖暖迟疑了下:“是……Top教授接的,说他已经睡着了。”   Singto深呼吸一口,才点着头道:“所以啊,说了让你不用担心。不过大概我们住在这儿,他确实会觉得不太方便吧,反正我伤也已经好得的差不多了,这几天我去学校处理些事情,然后我们就一起回去吧。”   明明要去的是另一个国度,但因为那里有一个专属于他们的地方,所以字眼都换成了如此妥帖的用法。   暖暖心下一暖,忍不住笑起来:“好。”   既然已经将回去的计划提上日程,两个闲散了许久的人便都自觉地紧张了起来。   没过多大会儿,Singto便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暖暖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追到了门边:“你……自己可以吗?”   Singto扶着拐杖,回头看他:“放心啦,如果不是要出门,我连拐杖都用不到。”   这些天来,Singto的伤确实已经养好了许多,平时在家里走路虽然也还是一瘸一拐的,但却早已经扔掉了拐杖。   可是暖暖还是觉得,这个一向都黏粘人黏粘到不行的家伙之所以放过这次机会,恐怕还是因为害怕他会触景伤情。   Singto的学校和Arthit他们的都在大学城,距离不远。   然而Singto越是表现得通情达理,暖暖就越感到内疚。   因为所谓的心结,他甚至还需要有伤在身的恋人迁就到这种地步,这种感觉还真是糟糕透顶。   或许是看出了暖暖的纠结,Singto歪着脑袋冲他眨了下眼:“记得去多买点能带过去的特产,下次再回国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一句话就给暖暖找到了消遣的方式。   明明被使唤了,暖暖也顿时满怀感激:“好,那你等我下,我送你去打车。”   像他这种伤员,一个人出门当然也不适合再去公交车站凑什么热闹。   Singto当然乐意之至:“好,我也正好想要晚一点跟你分开。”   暖暖:“……无聊。”   只是不知道有些人在说人无聊的时候,嘴角为什么会不自觉地……翘起来。   ————————   “Jay,Jay?”   呼喊声将正在神游中的Jay唤了回来,他赶忙收回思绪,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Zero应声:“什么事?”   Zero指了指腕上的表:“下班时间已经过了快半小时了,不是刚做完个案子吗?又要加班?”   Jay四下看了看,才发现整个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仓促地笑笑:“没有,我只是……跟人约好了吃饭,现在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点早。”   “哦咦,原来是佳人有约了。”Zero脸上的笑顿时暧昧了起来,“说,是不是上次在酒吧说要送你回去的那个帅哥!!你当时还紧抱着人家不放,我一看……”   “怎么可能!”Jay窘迫地打断他,“好了,别乱猜了,你快走吧,只是约了朋友。”   “真的?”Zero还是满脸怀疑。   Jay点点头:“真的。”   看到脸上一点开玩笑的意味都没有,Zero才终于无趣地切了一声,死心起身:“没意思,还以为能听到什么八卦。”   追根究底的人终于离开,Jay的心也终于悄悄放了下来。   其实他哪里有什么约会。   现在的他,最害怕的无非就是下班时间。   自己的住处完全不想回,而其他也无处可去,除了——跟以往一样,继续赖在Top那里。   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的念头,下一刻,Top的信息就已经发了过来。   现在他们已经互相通过了line的好友,看起来比原本似乎更熟悉了一些。   “要晚一个小时回去。”   冷冰冰的一句话,没什么温度。   两个人现在的关系,说来真是有些奇怪。   那天被Top接走,他并没有去开车,而是选择了继续去喝酒。   有过食髓知味的第一次,再一次的酒后乱性就显得如此顺理成章。   两个人很自然地又滚在了一起。   以往Jay从来没有想过要和恋人以外的任何人做这种事,可是莫名其妙地就这么做过了,反而又觉得其实也无所谓。   反正他爱的人也不爱他。   而且Top的技术确实很好,尽管他是个完全的生手,还是总能被他引领着发掘出越来越多的乐趣。   而在做这种事的时候,他往往能将一切不快都忘记。   怪不得别人都说性事也能上瘾。   他有意逃避现实,而Top似乎对于□□的对象是他这件事也并不逃避,于是这些天来,他们竟然就这么一直将就了下来。     尽管能看出他的低落,但身为一名心理学的副教授,Top却一点都没有免费开导他的兴趣,甚至都没有兴趣过问他的心情,互不打扰却又每晚相偎而眠——这样的相处模式似乎有些畸形,可是却又带给Jay一种病态的安全感。   这种不需要承诺也不被要求付出的感情的关系,似乎正是现在的他所需要的。   Top那句话虽然冰冷,却也无意中又给了Jay继续去他家赖着的理由。   Jay终于拎起车钥匙下了班。   虽然Top已经说过会晚些回来,可是到了家门口,Jay还是礼貌性地按了下门铃,等确定没有人来开门,他才拿出钥匙开门进去。   整个家都黑漆漆的,果然是没有人在。   Jay摸索着开了灯,便有气无力地瘫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Top的笔记本还在沙发旁的茶几上放着,上面挂着他的游戏,里面全身金光闪闪的人物还在地图上自动刷怪,可背包早已经满了,不知道已经挂了多久。   一个平时看上去冷冰冰的副教授,在去给学生上课的时候竟然会在家里挂着游戏打怪,反差还真不是普通的大。   Jay无奈地摇摇头,却还是习惯性地挪动着鼠标,想要帮他整理下背包。   而这时,屏幕的右下角却突然弹出一封邮件。   Jay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寄件人的名字上,因为那个名字,在这段时间里,已经让他咬牙切齿地恨了许久。   上面写着,寄件人:Singto。   Jay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然会在Top的电脑里看到Singto的名字。   几乎没有给自己任何考虑的时间,他下意识地便移动鼠标,对着那个弹窗点了一下。   可是邮件里的内容却并没能就此显示出来。   “请再次键入密码”。   空白的页面上,就只有这么一行指令。   很显然,他与Top还没有熟悉到可以共享密码的地步。   Jay的眉头不由得紧紧蹙起。   刚才弹窗里除了Singto的名字,也显示了那封邮件主题。   虽然匆忙之间没有看清,可是他却也能记下几个关键的名词。   抑郁症……个体……障碍……思考……   这几个词虽然还不能完整地连成一句话,但已经具有很明显的指向性。   Singto发给Top的是一篇论文。   Jay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什么炸开了,一阵嗡嗡作响。   现在正是毕业季,他已经不止一次看到有学生给Top发过来的毕业论文,可是他却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亲眼看到Singto的。   虽然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一直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可Jay与Singto的接触着实不多。   他们两人唯一的关联就是暖暖,Singto那人在暖暖面前,就像是个看守领地的野蛮猛兽,哪怕他多看一眼也一副要扑上来与他决斗的架势。   Jay并不是个圣人,也不是没有动过想要把人抢过来的念头。   可是每每看着暖暖信任又纯粹的眼神,他满腔的话就禁不住哽在了胸口,一个字都吐不出。   好像只要说出来,那他这些年来对暖暖的所有帮助,都不过成了他邀功求赏的筹码。   于是他每一次赴汤蹈火,便都带上了满满的目的性。   而他之所以这么怕暴露出这一点,或许正是因为……他一直以来,确实都抱有这样的心思。、   他以为自己做过这一切,暖暖就早晚会属于他。   然而后来却出现另一个人,让暖暖的改变如同天翻地覆。   所以Jay下意识地想要在自己的恶劣爆发之前逃跑。   他自私,却也想要暖暖幸福。   如果那个人真的能带给暖暖幸福,他或许会一直这么克制下去。   可是这种克制却很艰难。   于是一旦看见那个人原来也可能带着目的,他那根隐忍的弦便在瞬间崩断了,完全没有缓冲的时间。   Jay在Top的电脑里翻找了一番,可是Top却是个十分注重隐私的人,没有加密过的文件夹里,大多是空无一物。   而心底的焦急已经让他没办法再这么空等下去。   Jay重新拿起车钥匙,出门,上车,一气呵成。   等他再反应过来,人都已经回到了家门口。   说来也是巧合,整天都黏在家里的那两个人,今天竟然都不在,整座房子里空空如也,就像是以往他独居时的每个夜晚。   Jay走到暖暖的房间门口,一颗心跳得像是做过什么极限运动。   他的手在门把上握了许久,最后还是选择拧开。   暖暖不知道什么时候买回来一只一到夜晚就自动发光的小夜灯,就摆在床头,虽然并没有多少光芒,却也将这个房间衬得温馨许多。   如果是以往看见这个画面,Jay肯定会觉得心如刀割。   可是现在,他却没有心思注意这些细节。   床边的书桌上,并排摆着两只台笔记本。   他当然知道暖暖用的是哪一台只。   Jay缓步走到书桌跟前,手在半空中犹豫地停留了许久,还是选择将Singto的那一台只打开了。   可是就像他以为的那样,Singto的笔记本,也是加过密码的,他甚至连打开都做不到。   Jay还记得Singto曾经说过,他学的专业是摄影。   可是一个摄影专业的学生,为什么会在毕业前,给Top发一篇心理学专业的论文?   Singto为什么要骗暖暖?   “Jay?”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Jay被吓了一跳,赶忙从书桌前站起来回过头去。   暖暖手里拎着满满的东西,看见真的是他,首先就笑了出来:“我还说,门怎么开了,吓我一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吃饭了吗?”   问完这些,暖暖才发现他身前的电脑开着,表情里顿时带上了些迟疑:“你……为什么要看Singto的电脑?”   Jay紧紧地攥着拳头,却想不出任何回应的方式。   他咽了下口水,声音却仍然干涩:“你……去干吗了?”   “我……出去逛了下,那个,最近我们估计要回中国去了,所以准备多买些东西带过去。正好你也不用一直住在别人那里啦,如果真的有了喜欢的人,也可以……”   Jay倏地打断他的话:“去中国?你是说……你们?”   暖暖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迟疑地点头:“是……啊。”   Jay不由分说地否定:“不行,你现在不能走!”   暖暖更加惊异:“Jay,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Jay看着眼前的暖暖。   现在的暖暖似乎早已经没有了以往的阴郁悲观,这么看上去,跟一个正常人没什么不同。   他甚至还会一脸懵懂地关心其他人。   原本看着暖暖这样的改变,Jay还以为自己到了不得不退让消失的时候。   可是现在却又让他发现,导致暖暖变成这样的人,或许只是一个骗子。   他难以想象,如果暖暖知道Singto只是将他当成一个研究对象,将会出现多大的反弹。   就像是终于给自己的介入找到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Jay一个健步冲上去,将暖暖抱在了怀里。   暖暖一惊,手里的袋子都“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Jay……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Jay的声音很低,却带着满满的愤怒:“暖暖,你不应该这样的!以前的你只会反射性地推开我!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突然出现的人变成现在这样,值得吗!”   “Jay?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都听不懂?”暖暖的目光掠过他的肩膀,落在Singto的笔记本屏幕上。   那屏幕上的屏幕保护是Singto亲手拍下的一张照片,上面就只有简简单单的一把只双人吊椅,在阳台上,衬趁着一旁的绿萝,看上去安静而美好。   “请输入密码”这几个字,就打在那只乳白色的抱枕上。   他从来没有想过去动Singto的电脑,可是Jay现在的种种表现,都让暖暖觉得,他话里那些让人摸不着头绪的事情,大概都与这台电脑有关。   “到底出什么事了?”暖暖将Jay推开,看着他的眼,认真地发问。   Jay的嘴唇翕动了许久,却始终都说不出半个字。   而在这时,门口却传来一个他们都熟悉的声音:“暖暖,我回来了。”   是Singto。   Singto的声音近在咫尺,房间里的两个人在这一刹那都有些无措。   这么一点时间,显然不够让他们做好选择。   暖暖直视着Jay的双眼,低声喊道:“Jay……”   他的语气里还带着些疑问。   Jay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似乎直到现在,他才猛然醒悟,自己除了那一封只能看见发件人名字的邮件之外,根本没有掌握哪怕一丁点儿所谓的证据。   就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给Top发邮件的人到底是不是这个Singto,又哪里能做到当面对质呢?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么短的时间里,Singto也已经推门走进了客厅。   从他的角度,一眼便看见了两个相对而立的人,和地上散落的塑料袋。   Singto的脚步瞬间加快了许多,拄着拐杖三两步并上来,一把握住暖暖的肩膀,将他带入自己的怀中:“怎么了?”   暖暖的视线从Jay身上移开,对着Singto笑了笑:“没事,Jay说……不想我们太快离开。”   Singto的目光扫过还在地上扔着的袋子,看向Jay:“是吗?”   一对上他的目光,Jay的眼中便不自觉地聚集起了点点风暴。   他死死地盯着Singto,眼眶通红:“是啊,让暖暖就这么离开,我不放心。”   Singto迎视着他的双眼,目光澄澈。   “是吗?”他笑了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那我还真要替我家暖暖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关心。”   短短一句话,亲疏远近,区分得如此清楚。   Jay的拳头又悄悄地攥了起来。   他比Singto大了好几岁,但一直以来都不如Singto能沉得住气,可是今天,他却努力地收敛住了所有情绪。   “先不说凭我和暖暖的关系,有没有必要说这个‘谢’字。”他冷笑一声,“就算是真的该说,也不需要有谁来替。”   Singto静静地看着Jay,一向能言善辩的他,第一次在两人的对阵中选择了沉默。   在这个时候,他的沉默在Jay看来,自然与心虚无异。   Jay的心底一颤,竟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   诚然,事到如今,他仍旧期盼着自己能有机会取代Singto在暖暖身边的位置。   可是,一想到暖暖或许真的只是被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给骗了,他又升起些难以抑制的担心。   暖暖和常人不同,这种打击对他来说,大概可以称得上是毁灭性的。   担忧与期待在他的心头矛盾地胶着在一起,几乎快将他整个人都淹没其中。   嗡嗡——   Jay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空气中的凝滞。   他们三人顿时都回过神来。   Jay看了看手机上闪烁的号码,又觉得胸口一阵发闷。   他接起电话,放在耳边:“Top。”   他叫出声的时候,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Singto,妄图在他的表情里找到些蛛丝马迹。   可是Singto看上去却像是没有半点反应。   电话那头Top的声音也同样低沉而磁性,跟平时听起来没什么不同:“有没有吃饭?我带菠萝炒饭回去。”   暖暖已经低身将几个袋子捡起来,扶着Singto坐到一旁。   原本的对峙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消失无影。   “我……”Jay刚想开口拒绝,心思一转,却又开口答应下来,“好,我还没吃……嗯,等会儿见。”   暖暖转头看向他:“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吗?”   听见暖暖的问话,Jay的心头又有些酸涩。   以前他期盼过很多次,期盼暖暖可以主动意识到对他的关心。   而当他终于做到这一点,却是因为另一个人给他带来的改变。   不管那个人是出于什么目的而与暖暖在一起,都已经赢了他。   而他自己……却只能屡屡在一个连朋友都谈不上的人身上寻找安慰。   甚至在暖暖开口询问他的时候,他却要带着目的,再次回到那人身边去。   眼前的境况真是难堪而讽刺。   大概……把Singto的目的揭穿,所有的一切就都能回到正轨。   他还是暖暖的唯一,他们还依然能够相依为命地活在这世上。   不管爱与不爱,最起码暖暖就只有他。   “我……还有事。”他实在没办法跟暖暖说出自己的去处,尽管他也知道暖暖其实心知肚明。   在他的坚持下,暖暖也就只有同意:“那你路上小心。”   Jay点点头,像来时一样,匆匆地转身离去。   “Jay——”暖暖却又在身后叫住他。   Jay停下脚步,转过脸去看着他。   Singto依然固执地握着暖暖的手,看上去十分刺眼。   “不用担心我。”暖暖对他笑了笑。   Jay的目光转到Singto的脸上。   而可恨的是,即使到了现在,Singto迎视着他的目光依然看上去坦坦荡荡,就好像他对暖暖的所有爱意,都是真的,无懈可击。   Jay又仓促地点点头,便迅速离去。   整个家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Singto突然紧紧地抱住了暖暖的腰,整张脸都埋在了他的胸前。   这种脆弱的依赖方式,往往能引起被倚靠者的保护欲。   暖暖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头发,长长地叹了口气。   Singto的声音闷闷地从他胸口传出来:“其实你已经发现了吧?发现他对你的心思。”   暖暖手上的动作停了停。   他不喜欢自作多情,可事到如今,Jay的表现已经越来越明显,暖暖要说一点都没有怀疑过,也未免有些太过虚假。   “只是想到你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意,就算你没有半点回应,我就已经嫉妒到快要发疯。”Singto的嗓音里挤着满登登的委屈,“我也不想这样。”   暖暖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他的手顺着Singto的耳郭耳廓,一点点滑下去,直到挑着他的下巴,让他与仰起头与自己对视着。   “Singto,你就只想对我说这个吗?”   两人的双眼都如星光般闪耀,流转之间,似乎都含着万千的情意。   可是那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情绪,却似乎又让人觉得朦朦胧胧。   Singto与他对视良久,却又突然笑得双眼都弯成了月牙:“还有一件事。”   暖暖皱起眉头。   Singto的手攀上他的颈后,将他按下来,轻轻吻了一记:“学校的事没什么要紧,我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我们查一查机票,订一班最早的飞机回去吧。”   暖暖的嘴唇张了张,欲言又止。   “有没有想那张吊椅?”   暖暖愣怔了一会儿,还是对着他点了点头。   Singto又在他的唇瓣上磨蹭了下,低低地开口:“我也想了,很想很想。”      ☆、第8章      两人像以往那样相拥一整夜,可是这一次,暖暖却几乎夜不能寐。   已经许久没有体味过的得焦躁突然之间又找上了他。   Singto也翻来覆去好一阵,但终究还是睡熟了。暖暖在小夜灯昏暗的光线下,仔细看着他如刻的眉眼,也尽力压抑着隐隐鼓噪的情绪。   Singto这个人,手机、□□、游戏账号等等等等,所有密码基本都大同小异,可以只用数字的,就只用那一组数字,需要加字母的,便再把他自己的名字加进去,实在是一根筋通到底,让人想猜不到都难。   那一组数字,Singto曾经跟他提过,说是一个意义重大的纪念日。   0226,暖暖已经数不清在他手机上输入过多少次,早已经记得滚瓜烂熟。   可以说,只要他想,随时都能打开Singto的电脑,看看里面到底存了些什么。   可人往往就是这么奇怪,对方越是对你不加设防,你便越是无法放任自己越雷池一步。   因为一旦跨进去,就等于亲手摧毁了最基本的信任。   暖暖总觉得现在的幸福得来不易,于是就更不忍心破坏。   可是现在的他却越来越感到,这幸福就像是在飘浮漂浮在半空中,让人惴惴不安。   “我为什么爱你,确实有你还不知道的原因。”   “等你也承认爱我的时候,我就把原因告诉你,好不好……”   Singto给他说的话,他其实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一直以来,他都在等着Singto主动兑现给他的承诺。   可是直到现在都没有等到。   暖暖不知道今天Jay没说出口的话到底是什么,可是他的欲言又止却瞬间让他想起来自己刻意忽略的细节。   他与Singto之间最大的问题始终没有解决。   Singto到底为什么那么莫名其妙地就爱上了他,而且,看上去一副毫不动摇的坚定模样。   这种坚定,不去深究,似乎很能让人安心,可却又如此经不起推敲。   只要稍微想一想,他这些天来建立的安全感便全都不见了踪影,想留都留不住。   他终究是没办法什么都不问地对Singto交付全部的信任。   而暖暖也分不清,他这种多疑是不是出于还没能痊愈的病情。   最起码……如果没病的话,他能安心一些等着Singto坦白吧。   可是现在的他却做不到。   熟悉的自卑感似乎又一次攫获了暖暖的理智,他害怕自己犯病,于是越来越小心翼翼。   但是这种压抑似乎又让他承受了更大的压力。   第二天,Singto醒来的时候,暖暖仍然睁着双眼,静静地看着书桌上那并排的两只台笔记本出神。   Singto以为他也是刚刚睡醒,迷迷糊糊地便按着他来回亲了一通。   一直到感觉到暖暖粗重的喘息,他才终于移开唇瓣,嗓音里还带着些慵懒的性感:“亲爱的,早。”   暖暖被亲得一阵迷茫,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早。”   原来天已经亮了。   Singto看出他有些不对劲,眉头悄悄皱了下:“没睡好吗?黑眼圈都出来了。”   暖暖摇头对他笑笑,却又一时没忍住,紧紧环住了Singto的腰。   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显然让Singto有些发愣。   Singto怔了下,回抱的力道比暖暖还要大了许多:“怎么了?”   暖暖只觉得胃里一阵痉挛。   他生生地将不适忍住,在Singto的耳边轻喃:“你真的要陪我走吗?”   暖暖以往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在Singto面前,原来这么胆小。   因为害怕失去,于是就变得愈加恐惧。   Singto放开怀抱,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当然是真的,不是陪你,是我们一起走。”   可是,为什么你还要有事瞒着我呢?   暖暖张了张口,嗓子里却只有干涩。   Singto的鼻尖在他脸上蹭了蹭:“我现在就去订机票,回我们的小家。”   Singto回去的心情似乎比暖暖还要迫切许多,拖着一瘸一拐的腿就开始忙活。   机票一订好,在泰国的时日立即就进入了倒计时。   原本暖暖一直期待能早些回到那个简单熟悉的地方,可是到了现在,却又升起一种怎么压抑都压抑不住的恐惧。   甚至比回泰国之前的心情还要纠结。   决定要回来的时候,泰国有受伤的Singto在等着他,他在近乡情怯之间,还带着些担心与急切。   然而这一回,一起去中国背后代表的意义对他来说更为郑重,那些无名的担忧一旦开了头,便无时无刻不在他心底盘旋,让人不得安宁。   暖暖其实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   从理智上来说,他明白自己应该相信Singto。   就算Singto有事瞒着他,指定也没到恶意欺骗的地步。   哪怕只是凭着两人之间的相处,他也明白Singto不是那种人。   可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却是另一回事。   也许是因为病情的限制,他很难做到像常人那样控制情绪。   这种负能量一旦沾染上,便如附骨之疽,再难轻易摆脱。   而带着这种自我厌弃,他似乎就更容易胡思乱想。   暖暖害怕这种情绪被Singto看出来,刻意表现如常,在他这种有意隐瞒的人面前,如果不是时时都保持着超强的洞察力,真的很难发现有什么不对。而Singto忙着要在回去之前把学校里的事处理完毕,整日早出晚归,回来之后就只缠着暖暖亲亲抱抱,一门心思与他缠绵,居然真的没能察觉他的异样。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一切看上去仍然是风平浪静。   只是在Singto不知道的角落里,却早已经暗潮汹涌。   ————————————————————   夜已经深了,万籁俱寂。   在夜色的掩饰下,人往往更难掩饰自己的欲望。   昏暗的房间里,一阵细细碎碎的□□声此起彼伏,能听得出来声音的主人正在极力压抑着自己。   可很显然他的压抑并没有什么作用,不大一会儿,他就被顶弄得出声求饶起来:“Top……太快了……停、停下……”   在性事上,Top平时的温润儒雅不知道怎么全都不见了踪影,平时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被汗水浸湿了,凌乱地散落在颊边,让他看起来野性十足。   Jay的讨饶对他来说明显没起到什么作用,相反,看着他被自己操弄得双眼迷离的模样,Top的下腹似乎又燥热了几分,动作也不受控制地更加迅猛。   Jay被他这样那样了许久,直到完全体力不支,Top才终于发泄出来。   这一场□□跟以往每一次一样酣畅淋漓,一旦开始,就让人没有精力再想起其他。   Top却依然不怎么疲累的样子,将人压在身下,时不时地还啄吻一下。   Jay却累得连一根指头都不想动了。   他喘着粗气,眨掉眼角的泪水,有气无力地抗议:“你到底是不是人……”   有时候他都想在Top身上找找看有没有机器人启动装置。   Top在他唇上蹭了蹭,声音恢复了清冷:“如果你是女人就不会这么怀疑了。”   Jay:“???”   “如果你是女人。”Top笑了笑,“应该早就怀孕了。”   机器人当然不可能让人生孩子。   Jay:“……”   这个笑话真的有点冷。   而Top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有讲冷笑话的天赋,他翻身躺到Jay身旁,状似无意地开口:“暖暖给你打电话了?”   Top最开始认识他们的时候,暖暖还在这世上好好地“活着”,他当然是知道他的真实姓名。   可是在这时听见暖暖的名字,Jay却不禁更加沉默。   一直等到呼吸渐渐平缓,他的声音才再一次在黑暗中响起:“他们要走了,叫我回去一起吃顿饭。”   Singto自是不用说,暖暖若要离开,能够告别的人,却只有Jay一个。   就算是察觉了Jay的心思,也明白应该与他保持距离,但临别之前总也应该好好见一面。   可Jay谈起这次即将到来的见面,兴致却并不高。   Top在床头柜上摸索了一阵,摸到一包烟,。倒出来一根在唇边抽着点燃,才又拿出来一根,递到Jay唇边。   Jay张口含住,偏过头来与他口中那支烟碰在一起,两个人同时吸一口,火光登时一阵明灭。   在床上抽烟实在不是什么好的习惯,但两个人的生活习惯恰巧都不怎么良好。   Top又摸索着把烟灰缸拿到两人中间举着,缓缓地吐出一口烟,沉声问道:“那你这是不想回去?”   Jay狠狠地抽了两口烟,不发一语。   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这几天来,Top对他并没有什么防备。   对于一个存心想要查证的人来说,对方的不设防就已经给他创造了足够的条件。   他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查到了Singto的身份,甚至悄悄拍下了他们两人在一起的照片。   可是证据真的拿到手中,他却又开始犹豫。   就算真正伤害暖暖的人是Singto,他也很难让自己去做推动剧情发展的那个帮凶。   Jay一向都以暖暖的保护者自居,就算是现在暖暖身边出现了一个令他嫉妒万分的人,他也很难真的主动去伤害暖暖。   “为什么不敢去?”Top手里的烟往那只透明的烟灰缸里弹了弹,突然笑吟吟地看向他,“是不知道怎么跟他说Singto的身份吗?”   Jay浑身一震,惊愕地望向他。   他一直以为自己那些小动作都做得不动声色,Top这个大忙人当然也不可能注意到他的动静:“你……你怎么……”   “邮箱的密码输入错误,我的手机会收到提示。”Top又抽了一口烟,才转头看向Jay。   他鼻中呼出的烟雾恰好都扑在了Jay的周围,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而且,帽子跟墨镜不等于整容,我认识你这么久,只看个身形也能认出来。这两天拍了我不少照片吧。”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调查被人抓包这种事真的是十分尴尬。   Jay讷讷地说不出话来,指间夹着的烟都忘了抽。   上面的烟灰已经存了一小截儿,Top直接将烟灰缸端到了他手边,扣着他的手指往里弹了弹。   感觉到他的接近,Jay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猛地缩了下手,没想到就真的被烫到了,还燃着的烟头一下碰到手指上,烧得他忍不住痛呼一声松开了手,那才抽了一小截儿的烟整个都掉进了烟灰缸里。   Top看到他的反应,笑了笑,将两支烟都摁灭了,才对着他开口道:“不要紧张,你知道的,我向来不喜欢多管闲事。”   认识这么多年,就算他们一直算不上太熟,但对彼此的脾性也多少有些了解。   Jay捂着手指皱起眉头。   那一下烫得并不厉害,他的指尖也不过只有些几乎看不出的红肿。   但Top还是低下头,在那伤处轻吮了一口。   “你如果想要他们分开,这次倒是个不错的机会。”Top眯了下眼睛,接着道,“但他们分开并不代表你和暖暖会在一起。”   Jay嗫嚅了下,脸上终于浮现出些不服气:“你怎么知道?”   Top却不肯再往下说了:“事关病人隐私,我不能说太多。,总之,你发现的事不是我主动告诉你的,就算你要在暖暖面前揭穿,与我也没有什么妨碍。不过Singto并不想伤害他,这点我可以保证。”   他说得越是坦荡,Jay心里就越是没底。   犹豫了许久,Jay又忍不住接着问:“不过是瞒着身份而已,大不了……也就是分手,过段时间不就好了。”   “既然事情这么简单,那你还犹豫什么?直接去告诉他不就好了?正好还能乘趁虚而入。”Top反问。   Jay被他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整个人窝在被子里,看上去有些可怜。   Top并没有劝他一句,可是这样放任自流的态度却让Jay更为忐忑。   明明搜集证据之前还踌躇满志,可到了揭发的阶段,他却忍不住想要逃避起来,甚至连暖暖去中国之前的这最后一面都有些胆怯。   他们的机票订在了第二天夜里,暖暖已经不止一次打过电话来跟他确认过一起吃饭的时间。   可是事到临头,Jay却鸵鸟一般将手机关了机。   他对自己的意志力没有什么信心,如果真的见到暖暖,他害怕自己终究会控制不住将知道的一切都和盘托出。   Jay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可是在暖暖面前,他却也不想做一个为了得到他而不择手段的反派。   这一天,他连班都没有去上,死气沉沉地在Top家里窝了一整天,睡得昏昏沉沉。   一想到暖暖就要和Singto远走高飞,他根本就不想要清醒。   不知道在床上迷糊了多久,Jay突然被一阵疯狂的门铃声吵醒。   他与Top的关系见不得光,平时Top这里也少有人来,他下意识地用被子蒙住脑袋,不想理会。   可是他却似乎隐约听见了Singto的声音。   “Jay——开门!”   Jay猛地坐起来,看向墙上的挂钟。   时针已经指向了数字9,窗外漆黑一片。   这个点,按理说,他们两人应该已经等在机场。   听着Singto急切的声音,Jay的心脏顿时有些下沉。   然而门外的人并没有等着他开门。   Jay听见一阵钥匙转动的声音,等他奔到客厅,Singto已经跟着Top一起冲了进来。   看着还穿着睡衣的他,Singto满脸的急切更加明显。   “暖暖呢?没跟你在一起吗?”   Jay的神志神智终于彻底清醒:“这是什么意思?”   看见他的表情,Singto终于确定他也不知道暖暖的去向,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他整个人顿时慌得不成样子:“暖暖他……不见了,你知不知道他会去什么地方?”   暖暖的失踪对于Singto来讲,可以说是毫无预警。   本来两人已经到了机场,暖暖也不过只是说有东西忘了买,所以要出去一趟,让他守着行李等着。   没想到却一去不复返。   电话打不通,四处都找不到,Singto也是慌过了头,居然一直到最后才想到过来找Jay。   “你们不是要一起去中国吗?怎么会分开?”Jay也是同样的慌乱。   Singto却没有什么心思跟他讲细节。   “他今天不是一直在跟你联系吗?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Singto的声音比平时高了许多。   可是这种情况下,也没人会跟他计较。   Jay后知后觉地冲回卧室,在床边胡乱地摸索着手机。   房间里还是一片黑暗,但心情急躁的两个人竟然都没想到要开灯。   跟在后头进来的Top无奈地在按了下开关,卧室里顿时灯火通明。   有了灯光的照耀,Jay很快便找到手机,按下了开机键。   果然,一有信号,他的手机就嗡嗡嗡嗡地接了一通连番轰炸,除了公司里给他打过的两三个电话,剩下几通全是暖暖的,可是也就只有这几个没有接通的呼叫,其他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Singto直接将他的手机夺了过去,看了看短信里提示的呼叫时间:“全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打的。”   暖暖离开之后,并没有联系过Jay。   Singto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应该觉得安慰还是失望。   “他怎么会突然离开……”Jay低喃着,却突然察觉到Top的注视。   Top的目光很冷静,但恰恰是因为太冷静了,竟然看得Jay一阵心慌。   “我什么都没跟他说!今天一天我都在家里关机睡觉!”Jay急切地解释。   Top的眼神竟像是不分青红皂白,直接给他判了刑。   Top张了张口,没说什么,倒是Singto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口:“这话什么意思?你要跟他说什么?”   Jay抚了抚额头,有气无力地解释:“我什么都没说。”   Singto的脑子却在这时开了窍似的,目光凌厉地瞪着他:“上次回去的时候你跟他说过什么?”   一想起来那天的情形,所有被Singto忽略的细节便瞬间在他脑海中连贯了起来。   “Singto,你就只想对我说这个吗?”那天的暖暖这么问过他。   只是一心只想着快些回去的Singto并没有意识到他的问话背后代表着什么。   他一直都小心翼翼地注意着暖暖的情绪,可是自从到了泰国,暖暖的表现越来越趋于正常,他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心态。   甚至,这几天来,暖暖偶尔会流露出些失落来,可是他却只一心想着快些回中国去,居然就那么忽略了他的状态。   这么一想,Singto不由自主地开始痛恨起自己的“毫无所知”来。   原来有那么多端倪可循的,却都被他错过了。   Jay扒着他的手,看向他的眼神里也有些愤然:“如果我说了什么,他怎么可能忍到今天!难道你就从来没想过在自己身上找找问题吗?就算我真的跟他说了什么,那也是因为你真的做过对不起他的事!”   他每多说一句,Singto脸上的表情就更可怕一分,手上的力道也就更大了一成。   说到最后,Jay一张脸憋得通红,被他掐得几乎快没了声音。   Top看事情不妙,赶忙上前来,用力掰开Singto的手:“够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暖暖,他的心理状态很不稳定,晚一分钟找到他,他就会多一分危险。”   他的话无疑是给了正在对峙中的两个人当头棒喝。   Singto放下手来,眼里闪过一丝痛苦的迷茫。   Jay看见他这副模样,却还是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加了一句:“他那么细心的人,肯定是知道你骗了他。如果暖暖出什么事,都是因为你。”   Singto的双拳紧紧地攥起来,手背上青筋暴突,一直都通红的眼眶这时竟然染上些潮湿。   看得出来,就算Jay不说,他也已经满心内疚。   Top叹了口气,再次开口解围:“好了,先好好想想,暖暖可能会去哪里。”   被问起这个,Jay满身的戾气都收了起来,只剩下满满的颓丧。   他捋了把头发,低声道:“其实从很久以前,他每次想要消失的时候,我都没办法找到他。”   他犹豫了下,接着对Top开口:“所以你说他自杀倾向太严重那段时间,我只能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因为害怕找不到他。只是自从……那次车祸之后,他就再也没有闹过失踪,这么多年,我都快忘了他会这样。”   Singto的神色一凛,脱口问道:“你说的很久以前,是什么时候?”   Jay对他并没什么好脸色,可是出于对暖暖的担心,还是不情不愿地回答:“很久以前就是很久以前啊……我刚开始跟他熟悉起来的时候,他就常常会一个人消失不见了,那时候我们才上初中。”   听完他的话,Singto转头就往外狂奔而去。   “喂,你去哪儿?”Jay下意识地想要追过去,却被Top一把拦住。   “让他一个人去吧。,如果他能找到,一个人也可以,如果不能,我们分头找,几率还大一些。你先去换衣服,再想想暖暖还有什么地方有可能去,我陪你一起去找。”   Top的话听上去很有道理,Jay也如他所言停下了脚步。   可是看着Singto消失在门外的背影,他的心脏却还是突然像是缺了一块,寒风凛冽。   第六感不顾他的抵抗,强行告诉他,这个人……一定会将暖暖找回来的。   他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同暖暖白头偕老。   尽管知道不可能拨通,可是在这一路上,Singto一直在不停地拨打着暖暖的电话,现在的他不比从前,理智能够维持着他正常思考就已经十分艰难。   出租车司机看见他这一副焦急的模样,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开口提醒:“这大晚上的你去那边做什么,现在学校都搬走了,那一片儿也都拆了,没什么人烟。”   Singto握着手机,只是焦急地催促:“麻烦再快一点,拜托了。”   那司机见劝他不动,也不再废话,一路疾驰。   最后车子果然停在了一个学校门口。   只是这学校看起来有些荒凉,只是大门就一副幅年久失修的样子,立在最上头的学校名字都已经残缺不全。   而附近果然如司机说的那样,建筑全都拆得七零八落的,没什么人烟。   或许正是因为没有人,就连马路旁边的路灯都是坏掉的,不知道已经坏了多久,也没有人来修。   可是Singto并没有心思观察四周,他匆匆地在钱夹里抽出几张钱扔给司机,便下车朝着学校里狂奔起来。   那司机在他身后不死心地喊:“喂,你去干吗嘛?用不用等你啊?”   而他留给司机先生的回应就只有一阵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司机无奈地摇摇头,重新发动汽车离开了。   没有了车灯的照耀,夜晚的学校里,就只剩下了满天星光。   只是这星光在这破败不堪的学校上空,并不会让人觉得有多浪漫,反而无端增添了几分莫名的恐惧。   暖暖的胆子其实很小,如果真的是躲在那里,一个人不知道会有多害怕。   Singto一想到这些,心里就更加着急,脚步也不由得又加快了许多。   这是一所中小混合的学校,校园很大,Singto跑了许久,才终于到达了他要去的目的地。   是一个躲在操场边小树林后头的防空洞。   这防空洞是二战时留下的,比这座学校都要老了许多。   也正因为如此,当初在小孩子们之间,总是流传着里面闹鬼的传闻,别说是这个防空洞,就连操场边的小树林,大家一般也都会躲得远远的。   Singto原本不知道暖暖原来怕鬼,现在知道了,心就难免疼得更加厉害。   一个孩子,到底会有多绝望,才会总是独自在这种地方躲着不肯出来。   Singto不怕鬼,可是他却怕黑,所以这个防空洞……他还从来都没有进去过。   看着黑黢黢的洞口,Singto深吸一口气,将手机里带着的手电筒打开,看着眼前一片光亮,才终于走了进去。   走进去他才发现,这防空洞有些幽深,他的手电筒照着的尽头,依然是漆黑又崎岖的前路。   他一直害怕这种看不见光的地方,即使现在握着手机,一想到前方全都是漆黑一片,他还是感觉有些喘不上气。   “暖暖——”   他尝试着叫了一声,可是除了空洞的回音,里面却听不到其他。   Singto的脚步迟疑了下,可是这时,Top的声音却仿佛又响在耳边:“他的心理状态很不稳定,晚一分钟找到他,他就会多一分危险。”   他的暖暖……可能就在里面。   一想到这个可能,Singto似乎顿时生出了无限的勇气。   他又深呼吸一口,脚步也加快了许多。   只是刚走了十几步,手机却“滴嘀”地响了一声。   是电量不足的提示音。   Singto的心里一颤,脚步也停住。   犹豫之间,手电筒已经因为电量,被强制关闭了,他的眼前就只剩下手机屏幕照射出的一点微弱的光。   这点光线在漆黑的防空洞中,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   看着四周的黑暗,Singto的手不自觉地捂住了憋闷的胸口,一阵熟悉的慌乱准确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心跳快得几乎无法控制,他的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急促了许多。   这个防空洞,他是第一次进来,前路未知。   而洞口……却就在十几米之外。   暖暖的胆小,其实是从出走的时候就开始的。   在出走之前,他时时刻刻都有Arthit陪着,夜里也从来不必一个人睡,当然也无所谓害不害怕。   而那一次,他一个人在夜色中睡睡醒醒地走了一整夜,印象最深的,大概就是路边狰狞的树影。   后来的餐风露宿,让他不得不独自面对每一个可怕的夜,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习惯这样的黑暗,其实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可他却还是只能让自己习惯。   不然又有什么办法呢?   然而后来,每次来防空洞躲着的时候,他心里其实真的很害怕。   只是他太需要这样一个谁都不会打扰的地方,一个人好好待呆着。   与绝望比起来,恐惧往往就会变得没那么可怕。   可是今天……暖暖竟然丝毫没有觉出恐怖。   独自躲在这个空无一人的洞穴中,他的脑海中乱糟糟的,多数都是挥之不去的自我厌弃。   明明只要再坚持一会儿,他就能同Singto一起坐上飞机,可最终,他还是没能抵挡住叫嚣的心魔。   今天,暖暖联系了Jay一整天,可是却一直没能打通电话。   Jay的反常,其实从另一个方面更加证实了暖暖心底的怀疑。   Singto瞒着他的事情,看来连Jay都知道了。   然而他却依然毫无头绪。   Singto就一直在他身边待呆着,只要他坚持问出来,Singto肯定会说的吧。   肯定会说的吧……   可这种笃定,却不过只是来自他的自我催眠。   暖暖明白自己应该有这种坚持,可其实在内心深处,他却只有深刻得快要将他淹没的不确定。   Singto那信手拈来的誓言,其实从来没有让他感到真正的安全感。   他就是这么一个……自卑到无法轻易相信对方的人。   然而在暖暖看来,这种自卑也是他的错。   明明一切的源头都是Singto的瞒哄,可是如果不是他的病情,他们之间,其实是可以好好解决的。   然而他却连控制自己情绪的能力都没有。   因为他真的很害怕,害怕Singto给他带来的一切都不过是虚幻泡影,害怕Singto给他说过的每一句爱,都不过是谎言。   他真的没有心力承受那个可能的后果。   洞中很黑,伸手不见五指。   可是暖暖已经没心思害怕这黑暗。   他所有的恐惧,都已经被自己脑海中的那个“可能”占据。   “暖暖——你在吗?”   突然,有声音隐隐约约传到他的耳边。   暖暖全身的肌肉顿时紧绷。   “暖暖——暖、暖暖……”   是Singto的声音,听上去却有气无力。   可是……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知道这里?而且……洞里这么黑,他怎么敢进来?   然而那个不可能的声音却依然越来越近,伴随着他粗重的喘息,在这静默无声的洞中,渐渐变得清晰无比。   “暖暖——你、你在吗……”   听他的声音,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暖暖猛地站起身来,下意识地回应:“Singto?”   听见他的呼喊,Singto的呼吸更急促了些,加快的脚步声却依然是踉踉跄跄:“暖暖——”   这声音听起来,就像是随时都会晕过去。   强烈的担心顿时袭上暖暖心头。   在这种情况下,他哪里还能顾得上那些自怨自艾,转身就朝外狂奔而去:“Singto——”   在黑暗中待呆了这么久,他的双眼已经有些适应。   跑了没多远,他便看见Singto摇摇欲坠的身影。   如果不是扶着墙壁,恐怕他早已经摔倒在地上。   一靠近他身边,暖暖就被Singto一把抱住,那力道大得就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暖暖耳边听着的,依然是Singto粗重的呼吸声。   “暖暖……还好,还好你在这儿……还好……”还好你没事。   Singto重重地喘息着,声音里竟然带上了些哽咽。   暖暖无措地携着他,可触碰到的地方,都是满满的潮湿——Singto竟然出了满身的冷汗。   他只知道Singto怕黑,却不知道竟然怕到这种地步。   暖暖的胸口不由得涌起一阵说不出的情绪。   他抚着Singto的脊背,声若蚊蚋:“你怎么样?”   Singto自顾自地摇着头,只顾着大口喘息的他没有说话,可是却依旧将暖暖抱得紧紧的。   明白眼前的黑暗是造成他这种状况的主因,暖暖伸手推了下他,小声提醒:“先出去吧。”   Singto却还是不肯放开对他的钳制。   他的下巴在暖暖的肩头来回磨蹭着,嗓音跟之前比起来已经有些平缓:“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现在听见他这种话,暖暖真觉得心情复杂。   在他还有事瞒着自己的大前提下,暖暖的大脑下意识地想要排斥他的甜言蜜语。   可是Singto的状况却真的比刚才好了许多。   这一点,怎么可能会是假的呢?   Singto似乎感受到了他心底的纠结,汗湿的脸颊与他的贴在一起:“我是说真的,就只有你,只有你在,我才能不怕。”   暖暖心脏一阵乱颤,却说不出一句话。   从机场的逃离,对一个成年人来说,实在是太过任性。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解释。   但也许,就算是重来一次,他依旧没有同Singto一起登上飞机的勇气。   Singto并没有等他回答。   他终于放开了怀抱,转而牵住了暖暖的手。   这样十指相扣的姿势让两个身处黑暗之中的人都生出了许多勇气。   Singto情绪已经渐渐稳定,之前的窒息感被驱离,他的脚步也逐渐平稳了起来。   “我们先出去吧,给Jay和Top教授报个平安。”   暖暖没有言语,却听话地随着他的脚步往外走去。   进来的时候,Singto只觉得一路都艰难无比,而现在牵着暖暖的手,居然连一分钟都不到,两个人就走出了那个漆黑的地方。   洞外璀璨的星光透过斑驳的树影照射下来,刚从黑暗中逃脱的他们只觉得一片光明。   树林很小,轻易就能将隔壁的操场尽收眼底。   距离他们最近的,是一张早已经残破不堪的乒乓球台。   Singto牵着暖暖一直走到那个台子跟前,才停下脚步。   刚才的黑暗让他几近虚脱,他脱力地坐在台子上,拍了拍身旁,示意暖暖坐下。   暖暖犹豫了下,还是选择矮身坐在了他旁边。   Singto深呼吸一口,转头认真地看进了暖暖的眼底:“这些天来,一直都忽略了你的情绪,是我不好。”   暖暖的眼神闪了闪,下意识地想躲到一旁。   可是Singto却伸手攫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继续看着自己的眼睛:“只是我也会害怕,怕你知道我在骗你之后,就不肯再要我。所以……当听见Top教授说,最好能在能让你心情最放松的地方对你坦白一切之后,我就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拖延的借口,想要等到中国之后,再告诉你。”   暖暖的嘴唇动了动,颤抖着声音问:“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这夜的月亮只有窄窄的一弯,若隐若现地挂在天上。   但好在还有繁星满天,Singto看着暖暖眼底映着的星光,十指相扣的手又不由得握紧了一些。   在那个黑暗潮湿的防空洞里跌跌撞撞地走了一路,他们的样子看上去都有些狼狈,头发蓬乱,眼眶通红,就算是在满天繁星下,也没有丝毫浪漫可言。   可是相触的掌心却又仿佛给原本慌乱不已的他们带来了几分安心。   Singto长长地吁了口气,终于在这寂静的夜色中开口:“我手机没电了,你先开机吧,给他们报个平安。”   他这一路只顾着担心暖暖的情况,也没有想到和Jay他们沟通过,想也知道,他们两个人肯定还在满世界乱转。   暖暖沉默地抽回相握的手,将手机在口袋里掏出来,按下开机键。   就像Jay一样,刚一打开,他的手机就嗡嗡地收了一堆的信息,全都是Singto和Jay给他打过电话的提示。   还没等他拨出去,他的手机就又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Jay的电话又一次打了过来。   看来在找他的这一路上,Jay仍然在锲而不舍地试图联系他。   暖暖捧着手机,一脸犹豫。   Singto看出现在的他并不想面对Jay,便伸手将手机拿了过来,划开接听键,径自开口:“我已经找到他了,不用担心。”   说完,他甚至都没有等Jay回话,就又匆匆地将电话挂断了,然后果断地再一次按下了关机键。   此时此刻,他并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暖暖木然地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并没有什么反应。   Singto的手再一次探过去,想要握住他的。   暖暖下意识地瑟缩了下,却还是被他固执地捉了过去。   时至今日,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依然算不上太长,可是此刻四目相对,却又有种仿佛已经相伴了半生的错觉。   Singto温热的指腹摩挲着他的手背,出口的话与方才没什么不同:“Top教授说,你这样敏感的人,如果知道我骗了你,说不定就会缩在自己的壳里再也不会出来。我真的很害怕,怕给你带来无法挽回的伤害。其实我想过很多次,有些事,干脆就永远不要告诉你好了,瞒着你一辈子,等到我们都白发苍苍的时候,再对你坦白。”   他的声音很轻,可是话里的意思听上去却无比沉重。   暖暖的眼皮颤了颤,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掌。   Singto感受到他的紧张,不自觉地停下了话头。   暖暖低低地开口问道:“你和Top教授一直都认识,是吗?”   Singto点点头,他又长叹一声,才接着道:“其实Jay想要告诉你的事情,我猜,也就是与Top教授有关。从看见Top教授送他回来的那天起,我就知道大概瞒不下去了。”   所以他才一直急着想要早些回去。   暖暖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等着他继续说。   夜风轻扬,旁边林中的树叶也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这若有似无的背景音似乎在无形之间带给了Singto一些说下去的勇气。   “我跟Top教授确实已经认识了很久,因为我是他的学生。”   暖暖有些惊愕:“可是你不是说是学的摄影吗?”   Singto脸上闪过些不自在,他心虚地别开眼:“我以前确实是学的摄影。”   “以前?”   Singto点点头:“我一直很喜欢摄影,当初回泰国来上学,考的确实是摄影专业,可是后来……我转了专业。”   暖暖皱了皱眉。   Singto又偷看他一眼,一口气将未出口的话全都说了出来:“其实我现在学的是心理学,Top教授说,Jay看到了我发到他邮箱里的论文题目,那是一篇……关于你的追踪论文。”   暖暖呆呆地看着他:“关于……我?”   看见他的反应,Singto不由得闭了闭眼。他重新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暖暖的眼:“可是我真的不是因为这个才接近你,我之所以写这个……”   可他还没说完,就被暖暖打断了:“就是那篇你同学催着你交的毕业论文吗?”   “不是的!不是!”Singto斩钉截铁地否认,“我从来没想过把你的事情公之于众,我之所以写这些拿给Top教授看,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是你的心理医生,我想在他的指导下,让你早些好起来。而且,而且我这次回来,其实不是为了忙毕业论文这些事情,现在大家的毕业答辩还没开始,如果是为了毕业,我怎么可能现在和你一起去中国。”   这一番话说得太过急切,Singto居然忘了呼吸。   他平复了下情绪,才接着开口:“我回来,是为了申请休学。我想等你什么事都没有了,再说毕业的事。”   听着他的话,暖暖的心里只剩下一片茫然。   他这些天来战战兢兢,几乎快要被自己胡乱的猜测打入地狱,可是到头来,Singto给他的原因,居然仍旧是所有一切都在为他着想。   暖暖愣怔地对上Singto的眼睛,声音都有些发木:“所以你费尽心机瞒着我的,就只有这些?”   Singto被他问得再次沉默下来。   暖暖看着他的表情,顿时明白事情并不只是这么简单。   他的心脏再次高高地吊了起来:“所以还有其他的,是吗?”   Singto终于肯放开他的手,可是接下来,却又紧紧将他搂住:“暖暖,你说过爱我的是吧,不管我是谁,你都是爱我的,既然你说过了,就不能收回去。”   暖暖不知所措地僵硬在他怀中,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   爱就是爱,哪里可以说收回就收回呢?   可是Singto现在的表现却让他更加紧张。   他低低地问:“不管你是谁……是什么意思?”   Singto在他肩膀趴了好一阵,才终于找回了勇气似的,起身与他重新对视着:“在我小时候,妈妈给我改过一次名字。”   他这样无厘头的说话方式更是让暖暖满头雾水。   可Singto却还是兀自说了下去:“在我很小的时候,甚至都还不记事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曾经被人贩子团伙偷走过。”   暖暖的心脏颤了下。   “后来,我和很多孩子一起被警察救出来,但却被吓住了,怕黑怕人,整天哭闹不休,于是就变得体弱多病,妈妈后来就给我改名叫Singto,说是想让我像狮子一样勇猛健壮。”   说得越多,Singto脸上的表情就越是紧张。   可他仍然坚定地看着暖暖的双眸,眼底星光闪烁:“我小时候,叫Gun。”   夜风还在吹着,吹得人心慌意乱。   暖暖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Singto,而那张早已经熟悉不已的脸在他长时间的注视下,却仿佛渐渐模糊起来,一点一点,与记忆中一张童稚的脸融合在一起。   他以为自己早已经将那张脸忘得一干二净,可是现在看来,原来那段经历在他的记忆中依然清晰无比。   “Gun……”暖暖下意识地呢喃。   Singto依然直视着他的双眸,低低地应了一声。   可这一声却像是突然让暖暖清醒起来。   他一把将Singto推开,满脸惊骇。   Singto差点被他推下乒乓球台,而暖暖的下个动作,便是匆匆地站起身来,转身就想离去。   Singto赶忙追上前去,从背后紧紧地环抱住他:“暖暖——”   暖暖一直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颤抖,可是这样紧紧贴着,即使再努力压抑,Singto依旧能够感受他身体的反应。   Singto的眼眶似乎更红了一些。   他声音压得很低,嘶哑中似乎还带着几分委屈与讨好:“听我妈说,当时因为我,害你多挨了很多打,所以你才一直讨厌我,不肯见我,是吧。”   暖暖闭上双眼,将眼中的情绪也全都遮住了。   他挣扎了下,似乎还在想着逃离,可是Singto哪里会就这样放任他离开。   在暖暖的挣扎中,他甚至抱得更紧了些。   “对不起对不起,暖暖……对不起……”他一下一下地轻吻着暖暖的发丝,似乎想将一腔的歉意融化在这一个个吻中,“真的对不起,我那时候太小了……关于当时,我就只记得无边的黑暗和你的手,你的声音。我太害怕了,真的,只有牵着你我才能安心。我不是故意害你挨打。”   Singto的话,一字一句都像是发自肺腑,暖暖只觉得时空好像就在他的声音里突然转换,到了那个他永远都不想再回忆起的当年。   “暖暖,Gun害怕……”Singto——当时应该叫Gun,那时的他连说话的声音都还是奶声奶气的。   当时的暖暖也不大,六岁的生日刚过了没多久。   而Gun却要比他还小了两三岁,连话都说不利索。   可是暖暖的名字他却已经叫得滚瓜烂熟。   暖暖也只能在黑暗中握着他的手,小声安慰:“Gun不怕,我在呢。”   其实当时的他又哪里有心思哄小孩。   莫名其妙地被那群人掳上车,然后就和一群孩子一起被藏进了那个狭小又闷热的民房里,房间的门关得紧紧的,窗子甚至被木板牢牢地封死,每天也就只有在那些人给他们送饭的时候,才能透出些光亮来。   而到了晚上,湿热的房间里更是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大一些的孩子在那群人的恐吓殴打下,即使害怕也不敢哭出声,就只有年龄最小的Gun,那群人的凶神恶煞只会让他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其他孩子大多数都是这群人偷来的,一个个在父母身边娇生惯养着,就算能忍住不哭出声,也免不了泪流满面。   而已经颠沛流离了足足有几个月的暖暖在这一群孩子里就显得淡定了许多。   于是其中一个人居然就把Gun一把拎到了身边,恶狠狠地威胁:“给老子把他哄好了!再听见这小崽子哭一次,老子把你俩一起扔海里!”   暖暖其实很讨厌自己身边这个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小娃娃。   当时的他自顾不暇,怎么愿意再将自己的命与他绑在一起。   可是他却别无选择。   他不记得自己在那个房间里待呆了多少个日夜,只记得,Gun只要醒着,就必须与他手牵着手,不然就会怕得号啕嚎啕大哭。   他的哭声理所当然地给暖暖招来许多拳脚。   想起这些回忆几乎只在须臾之间,Singto的声音很快就又将他拉回了现实:“我爸妈说,你当时也是个孩子,那些回忆让你很害怕,所以你才会那么排斥看见我……可是我却已经不能没有你。”   得救之后的他们,终于都各自回了家。   可暖暖却还记得Gun一家找到他的情形。   Gun哭着闹着在妈妈的怀中朝他的方向努力挣扎,好像只有暖暖才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   而他的哭声却牵扯出了镌刻在暖暖心上最深刻的噩梦。   暖暖飞也似的逃进房间,反锁上门,抱着膝盖躲了整整一天。   即使Gun已经被他父母强行抱走了,都还不肯出去。   后来Gun的父母还来过两次,但也许是明白过激成这样的暖暖不可能再给他们什么帮助,只能无功而返。   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暖暖以为自己终于能与那段经历告别。   却没想到,多年以后,那个被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孩子竟然成了他的爱人。   “你不肯见我,我每天都哭闹不休,还一直反反复复地的发烧,爸妈没办法,去你家讨来了你的照片……还有你的随身衣物。”   Singto的嘴角扬起一抹苦笑:“说来也怪,就只是抱着属于你的东西,我居然也能安稳下来。那时候我才刚刚三岁,这段记忆,其实大多数都是妈妈讲给我的,可是自从懂事起,我就知道,我每天要摸着才肯睡觉的那张照片的主人,名叫暖暖。”   暖暖的心脏狠狠地颤了颤。   Singto的话却还没有说完。   回忆起往事来,他的语气里带着更多的不知道是委屈还是温情。   “妈妈跟我说,不可以去打扰你,因为被绑走的时候你已经记事,我不可以再让你回忆起那些不好的事情。可是……我却还是忍不住,每天放学之后都偷偷跑去看你。”   “就这样,我从开始上一年级,一直偷偷看到了小学毕业。后来,因为爸爸的工作,我们全家都要去国外住。我抗争了很久,甚至跟爸妈说,我可以自己留在泰国,上寄宿学校。”   可是一个才十一二岁的孩子,父母怎么可能放心将他一个人留下。   “也许你已经不记得。其实我临走之前,终于鼓起勇气,去找了你一次,还拿着攒了许久的零用钱。”Singto说着说着,突然又笑了一声,而与此同时,他的眼泪也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那天你不知道又遇见了什么难过的事情,在这个洞里待了很久很久……我当时,就坐在这儿等着,等你出来的时候,我就跑到你身边,问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吃西餐,然后再一起到照相馆里,去拍一张合影。”   当时手机远远没有现在普及,他一个小孩子,想要得到一张合影,最便捷的方式还是去照相馆。   大概是他自己也觉得这举动太过幼稚,讲着讲着,嘴角上扬得越来越厉害:“因为我看电视上男孩子请人吃饭,都是要吃西餐的。”   笑着笑着,Singto的眼泪却也流得更凶:“其实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这种依赖代表什么。只是,一想到要很久很久都看不见你,我就觉得,一定得要再要一张你现在的照片,哪怕是一起拍个大头贴也好,只要能让我多看看你。”   “可是,你毫不犹豫就将我推开了。说来也是,当时的我在你眼里,大概就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屁孩,会同意我的要求才奇怪吧。”   他说的这些经历,暖暖毫无所知。   他从来都没想过,原来在他自以为踽踽独行的那些年里,一直有个小小的身影,在背后默默地看着他。   然而Singto说的这件事,他却有些印象。   是他看见Arthit在音乐社团里打着架子鼓与朋友谈笑的那天,他心情奇差,却又遇见这么一个不识相的小学生。   当时的他甚至连人前的乖巧都懒得装了,一把便将那个孩子推到了一旁,不耐烦地扬长而去。   但显然,Singto并没有记下他的蛮横。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暖暖的每一面都是美好。   “那一天,是2月26号。”   2月26号,0226——Singto一直都在用的那个密码。   原来也是与他有关。   “那时,我看着你的背影,突然很想自己手里能有一只台相机。如果我能有一台只相机就好了,那样,我就能将看着你时的每个瞬间就记录下来。”   “于是,后来我就爱上了摄影,可惜,那么多年,我都没能拍到我最想拍的人,我拼了命地的在爸妈面前证明着自己的独立,想要早些一个人回泰国来,可是没想到再次看见你,竟然是在和Kongphop视频的时候。”   暖暖这才隐约想起,两人刚在中国遇见的时候,Singto是曾经提过一句,他们在他与Kongphop的视频聊天中见过。   只是当时暖暖怎么可能想到他那句话背后的深意,听过也就忘了。   就算到了现在,听见Singto这么说,他还是没办法想起视频时具体的情形。   他与Kongphop的相处,细数起来,居然也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久到让他脑中原本以为会记得一辈子的细节都已经越来越模糊。   Singto也并没有给他多少时间回忆,他静静地拥着暖暖,平复了下心情,便接着道:“当时,Kongphop虽然没说和你是什么关系,可是,我却能看见你看着他的眼神……”   暖暖当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当时的他虽然一直因为心虚,对Kongphop若即若离,可是却又是真的心心念念想着与他在一起的,眼神里的感情常常都会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   只是现在听见Singto提起,却免不了又让人觉得窘迫。   “当时我觉得脑子像是被人捶了一拳,整个人都是蒙懵的,一直到关掉视频很久,才感觉心脏一发不可收拾地痛了起来。那是我第一次明白自己对你抱持着的想望已经演变成了什么样的感情。我爱上了你,而你,甚至已经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个我在默默地期待着跟你重逢。”   这些话听上去真是可怜又绝望。   暖暖一直保持的挣扎姿势终于在他的钳制下渐渐收了回去,安静地待呆在他的怀中。   似乎是已经决定了将他的话听完。   Singto的表情也终于平缓了一些,他又深呼吸了一口:“后来我旁敲侧击地问过Kong,知道你们还没在一起,于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回泰国,将你抢回来。于是后来,我不敢再与他联系,就怕看见你们在一起的样子,可是后来,我还是忍不住申请了这所大学,我想,不管还有没有机会,我都要回到你身边看看,他但凡对你不有一点点不好,我都要把你抢回来……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期待他对你好,还是对你不好……刚回来的那天,Kong说带我来参加他喜欢的人的毕业典礼,还请我做摄影师。我还以为第二天见到的人会是你,于是在看见Arthit哥的那一刻,我高兴坏了——我当然也是认识他的,在小学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有一个双胞胎哥哥,不过,从小仰望着你长大的我,怎么可能认错。”   “那天我真的很开心,因为我想他们既然都在一起了,我跟你接触的机会肯定会越来越多。”   大概是因为知道他话里故事的走向,暖暖的心在这时候突然紧紧地揪成了一团。   果然,Singto抱着他的手臂倏地收紧了许多,呼吸也突然粗重起来,似乎只是回忆起当时的心情,已经足够让他觉得难以承受。   又平复了好一阵,Singto吸了吸鼻子,方才继续:“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打电话给Kong,拐弯抹角地问他,我原本在视频里见过的那个人为什么看上去跟他现在的爱人不同。”   Singto突然哽咽,一句话也说不下去。   可是接下来的话哪里还需要他说呢。   Arthit毕业的时候,暖暖的“葬礼”都已经举行过差不多两年。   在每个人眼里,他都已经死了。   Singto将脸埋入他的后颈,不出片刻,暖暖就觉得脖颈里传来一阵湿意。   他知道此刻转过身去,肯定能看见Singto脸上的泪意汹涌。   Singto在他面前,大多都是一副开朗乐观的模样,就算偶尔委屈,多数也都是故意在他面前装可怜,这样的真情流露绝无仅有。   暖暖瞬间便想象出了他当时的绝望,眼眶也不自觉地湿热起来。   “其实,我也觉得自己挺好笑的,你甚至连我的存在都不记得,可是以为你真的已经不在人世的我,却还是不受控制地伤心到那种地步……那是我这辈子最难熬的一段日子。大学开学之后没多久,我就被同学送去了心理系的咨询室。我和Top教授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   “如果说,小时候与你相遇,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那能够在当时遇见他,大概就是第二件。”   “他在我的描述中,应该是很快就明白了我说的人是你吧。他一直为我开导了两年,都不见起色,后来我就不小心在他的办公室看到关于你的资料——你既然已经离开了那么久,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将你的资料拿出来。所以我总是想,或许他实在是可怜我,才会故意让我发现。Top教授看起来似乎有些冷漠,但其实,是善良的。”   泄露病人隐私是心理医生的大忌,如果被人拆穿,恐怕会直接断送掉职业生涯。   所以Singto的猜测,也就只是猜测。   “你竟然还活着。”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仿佛包含了千万种情绪,“你竟然还活着。”   Singto的声音就像是在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却还是能听出满满的庆幸与感激。   从开始到现在,Singto说的话其实算不了太多,可是花费的时间却很长。   因为每说一段,他总要停下来调整情绪。   可是在这一句之后,他的情绪明显渐渐缓和起来。   这时候他还带着眼泪的笑,终于能看出来几分真切:“于是我终于有了继续好好生活的动力。我想我一定要找到你,很快我就努力换了专业,这样找到你之后,我才能知道怎么跟你相处最好。然后我找工作,攒钱,带着相机去每一个你有可能去的地方。”   说着,他似乎又有些委屈:“请随身翻译真的好贵啊……可是每次去国外,哪怕是去英语普及的地方,我都还是要找在当地生活的泰国人当翻译,因为我想,如果你也在那个地方,说不定会跟同是泰国人的对方认识。”   “然后,我就到了P市……我本来真的只计划在那里待呆三天的,那天在酒店里,你推门进来的一瞬间——你不知道我花费了多少力气,才能克制住去抱住你的冲动。”   “你那时候就像只蜗牛,一点动静,就得缩回壳里严严实实地躲着,我……不敢说我是小时候害你挨打,让你躲着不见的人,更不敢说,我这么久以来,一直都在找你。其实当时我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跟你相处,课堂上学来的东西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所有反应都是下意识的,我其实每一步,都怕得要命。怕你会反感,怕你根本不理会我,但幸好……幸好。”   Singto终于不满足只是从背后抱着他。   他伸手将暖暖转过身来,才发现暖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泪流满面。   两个狼狈不堪的人四目相对着,可是Singto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绽出一丝微笑:“这就是……我瞒着你的全部。一开始,我只是害怕你知道我是Gun,会排斥我的接近。瞒得越久,就越不敢坦白。Top说你太敏感,一点风吹草动就可能会摧毁你对我所有的信任,我……我的自信其实都是装出来的,一想到你可能会因为我变得更难过,我就只能懦弱地将这些话拖了又拖。”   “我其实……就是这么一个懦弱的人。可是,我发誓,我这个懦弱的人,以后会像小时候你保护我那样,手牵着手,为你抵挡黑暗,保护你一辈子。所以拜托你,继续像以前那样爱我,好吗?”   说到最后,Singto脸上的笑容又被紧张取代,语气里也带上了弄弄的哀求。   大概这辈子,就只有暖暖看见过他这副快低到尘埃里的模样。   其实说白了,Singto瞒着的这些,真的算不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是因为牵扯了爱情,才会让他变得胆怯,生出了这许多波折。   Singto尽管紧张,但现在更多的,还是对暖暖的期待。   暖暖与他对视良久,却突然闭上了双眼,两行眼泪直直地流下来。   他的声音在这夜色里显得清冷无比。   他说:“我们分手吧。”   他说,我们分手吧。   这句话的冲击力太大,Singto足足愣了好几秒钟,才终于醒悟这话背后代表的意义。   暖暖张开眼,对上他的双眸,第一时间便狼狈地躲闪开了,转头便想走。   Singto一把将他拽住,不假思索地道:“我不答应!”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一个一个字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听上去却又如此不容反驳。   他又逼近了一些,重新把暖暖拥入怀中:“我不答应,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分手。”   暖暖这一次并没有挣扎。   可是这样的安静却让Singto升起一阵更加浓烈的惶恐。   他低下头,看向怀中的人。   暖暖没有看他,只是垂着眼,眼神灰败,看不出一丝神采。   那副模样就像是——就像是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足以让他留恋。   铺天盖地的慌张瞬间攫住了Singto的心。   “暖暖……”他下意识地低喃。   暖暖低着头,声音与他的一样低沉:“对不起,分手吧。”   Singto心里一紧。   暖暖轻推了他一下,这一次,愣怔的Singto没有拉住他。   暖暖步履沉重,走得十分缓慢,像是已经没有了逃脱的力气。   Singto看着这样的他,居然有些不忍心再步步紧逼。   他慢腾腾地跟在暖暖身后,与他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整个寂静的校园中,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脚步声在这空旷的操场上十分明显。   暖暖低着头,背影看上去有些萧索。   Singto慌乱之余,也不禁涌起些心疼。   他知道暖暖敏感,瞒着他的事情一旦被拆穿,可能会引发他一直隐藏在心底却从来都没有消除过的不自信,导致他胡思乱想。   可是却没想到,暖暖竟然会直接像是枯萎了似的,成为这副万念俱灰的模样。   Singto的胸腔里被心疼和自责满满填充着,痛得无法自己。   “暖暖——”   他又忍不住叫了一声。   暖暖的脚步顿了下,却并没有停住。   Singto追到他身旁,小心翼翼地问:“我……小时候是不是真的很过分?害你挨打的时候,你一定很讨厌我吧?”   听见他又提起当年,暖暖脸上闪过一抹痛苦。   看见他的表情,Singto的心不禁又沉了沉。   他伸过手去,牵住暖暖的手。   每次心慌的时候,他也只有牵着暖暖的手,才能慢慢安稳下来。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有些伤害,就算不是他有意造成的,可是伤害了就是伤害了,即使他说千千万万个对不起,也没有办法弥补。   暖暖的身体又有些僵硬。   他甩了下手,想要挣脱,可是Singto不肯松开。   暖暖这次却比他还要固执,一语不发地停下脚步,用另一只手一根一根地掰着Singto的手指,就像是要完成什么仪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察觉到他这些动作背后包含的前所未有的抗拒,Singto的心顿时酸涩得不成样子。   他另一只手也覆上来,紧紧包裹住暖暖的手掌,声音委屈得都有些颤抖:“暖暖,你明明也说过爱我的,难道因为这件事,一切就都无法挽回了吗?我不是故意想瞒着你的,只是,只是……要是当初直接告诉你我就是Gun,你怎么可能让我接近呢?所有的错我都认,你要怎么惩罚我都行,但是,别说分手,好不好。”   说到这里,Singto的声音又有些哽咽。   但明显他并不想让自己在暖暖跟前表现出这样的脆弱,硬生生地忍着,想要把泪意憋回去。   暖暖抬眼看向他,却突然对他笑了笑。   只是那笑却一点都没有让人觉得幸福。   “不是因为你。”暖暖喃喃地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再继续了,对不起,求求你,分手吧。”   最后的哀求,让黑暗中的他看上去可怜至极。   如果他所求的内容不是分手,恐怕Singto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只要他能好过一点。   可是……唯独这一点,他做不到:“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都是你不好?我怎么听不懂?”   暖暖摇摇头,没有回答。   这一次,他轻而易举地推开了Singto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他走得很快,像是害怕Singto追上他。   Singto的腿上还没好利索,这一晚上的颠簸,早已经让他的伤腿超负荷。   他往前追了两步,可怜巴巴地扬声喊:“暖暖,我腿疼。”   可是这回暖暖却头也没回,脚步也没有慢下半分。   Singto闭了闭眼,满心沮丧。   可他并不会就这么放弃。   就在他准备忍着腿疼大步追过去的时候,一直走在前面的暖暖却突然踉跄了下,软软地向地上倒去。   夜已经深了,四周是令人惧怕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他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摸索着,朝着记忆中门口的位置前进——他已经观察过好几天,这个时间,即使是被安排来守夜的人也已经熟睡,关着他们的那扇门虽然锁着,可是早已经破烂不堪,他身体瘦弱,只要辛苦一些,说不定能把那块松动的木板卸下来,从门洞里钻出去,只要出了门,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然而,他的手才刚刚接触到那块木板,一声尖利的哭声却突然划破长空,在这寂静的夜色中炸裂开来。   “暖暖——我要暖暖——呜呜呜——”   这声音,不用问,他也知道是谁的。   暖暖顿时僵在门边,惊恐地望着门口。   Gun的哭声将其他人都吵醒了,在这样的黑暗里,惊醒的孩子们也忘记了大哭会招致什么可怕的后果,一个接一个地哭喊起来。门外的灯光亮起来,透过门缝,露出一丁点儿光亮。   可这平时夜里求都求不来的光芒,却让此时的暖暖如惊弓之鸟,连滚带爬地朝着Gun身边冲过去。   可是他的速度并没能快过守夜人。   一阵门锁声过后,砰——   守夜人将那扇木门一脚踹开。一眼便看见了正在地上跌跌撞撞往前爬着的暖暖。   他三两步追过来,一把抓住暖暖的领子,将人拎了起来:“大晚上你乱跑什么?还敢让那小崽子哭,老子上次给你教训不够是不是?”   暖暖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想要掰开,可是他一个小孩子,在这样穷凶极恶的歹徒面前,力气简直小得可怜。   短短几秒钟,他的脸就已经憋得通红,气都喘不上来。   正在这时候,那人又重重地将他摔在了地上。   暖暖顾不得疼痛,贪婪地呼吸着灌入鼻腔的空气。   可那人并没有给他缓冲的时间,重重的几脚踹在他身上,踹得他内脏都剧烈地疼痛起来。   对于挨打,暖暖已经积攒了许多经验,他第一时间便抱住了自己的腿,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头也尽量前伸着,好让那人的拳脚都落在背后与臀部那些相对安全的地方。   但即使这样,那人毫不收敛的力道还是让他整个人都痛得几乎快昏厥过去。   暖暖紧紧咬着牙,除了偶尔憋不住的痛吟,一句求饶都不肯说。   “让你倔——看我今天不活活打死你!”那人显然最看不惯的就是他这副不服输的模样,脸上的表情更加狰狞。   然而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却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整个人都趴在了暖暖身上:“坏人……不许……打暖暖……”   他的话还说得磕磕绊绊,可是却也已经能将意思表达出来。   “你这小崽子,我连你一起——”他这一脚踹在了Gun的背上。   而那个怕黑怕到每时每刻都要牵着他手的小孩子,却依然紧抱着他,因为疼痛哭得哼哼唧唧也不肯起来。   “好了好了,别打了,再弄这么大动静,该把人招来了。都不许哭,再哭把你们扔海里去喂鱼!”另一个刚刚来到的人阻止了那人的动作。   孩子们显然是对他们十分惧怕的,抽抽噎噎地,逐渐都停止了哭声。   “暖暖——Gun疼……”趴在他身上的小男孩委委屈屈地冲着他撒娇。   “暖暖,暖暖!你醒醒!”   耳边的叫声让暖暖猛地张开了双眼。   他喘着粗气,眨去眼前的模糊,Singto焦急的脸也渐渐映入他的眼帘。   梦中的情形在这一瞬间似乎与现实重合,那个委委屈屈对着他喊疼的小男孩,与眼前的人,原来竟是同一个人。   暖暖的心上一下刺痛,赶忙把脸转到一边。   Singto因为他的反应,眼中闪过些受伤的神色。   但他还是伸手擦了擦暖暖额上的冷汗,柔声问道:“做噩梦了吗?”   暖暖瑟缩了下,闪躲着他的触碰。   Singto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最后只能无奈地收回了手,开口解释:“不用担心,医生说你只是情绪波动太大,再加上一整天没怎么好好吃饭,才会晕倒,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暖暖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而Singto脸上的胡茬都冒了出来,身上也还穿着昨天的装束,看来是在他身旁守了一整夜。   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累不累?”   听到他的话,Singto先是愣了下,待意识到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之后,顿时大喜:“不累,一点都不累!就是看你躺在这里,快担心死了。”   然而那三个字刚出口,暖暖便后悔了。   他将头转到另一边,小声开口:“既然我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   Singto探过手去,将他的脸掰扳过来,委屈地开口:“你明明在心疼我不是吗?为什么要掩饰?”   可是他这副模样却与暖暖梦中的影像更加相似。   暖暖慌张地闭上了双眼,不肯再多看。   Singto的唇紧紧地抿着,眸中的委屈更甚,但更多的,却是对眼前境况的一筹莫展。   尽管知道他坦白的事情一定会引起暖暖的反弹,可是他却一直都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足够支撑着暖暖将这一关跨过去。   然而暖暖现在的反应却比他以为的强烈了许多。   是啊,这样不声不响的抗拒,其实才最为强烈。   因为根本让人找不到应对的方式。   Singto悄悄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暖暖的头发:“Jay和Top教授刚才送来了粥,我去盛一些给你。”   听见他离开的动静,暖暖才又张开眼来,看着他在桌前忙活的背影。   “Singto。”暖暖开口叫道。   Singto的动作顿住。   暖暖的眼眶有些湿热:“我说的分手,不是无理取闹。你走吧。”   Singto握着勺子的手紧了又紧,可是转过头去,却又对着暖暖绽出个笑脸:“好吧,既然这样,那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   暖暖的心脏一沉,居然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可是紧接着,Singto就又对着他开口:“然后,你这次分手的权利,我要没收。”   “你答应过,要无条件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过是无意之间答应下的一句戏言,甚至,答应的时候,他都没想过自己真的会有提出分手的这一天。   然而,这一幕却仍然戏剧性地发生在了他们眼前。   看着Singto故作轻松的表情,暖暖并不明白自己心底此刻涌动的情绪到底代表着什么。   无可奈何?还是说……其实是悄悄松了口气……   不管想的是什么,他表情里的迟疑都已经给了Singto机会。   Singto的粥已经倒好,他把粥端到病床边的床头柜上,伸手揉了揉暖暖纷乱的头发:“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先吃点东西。”   已经箭在弦上的分手危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再次搁置了起来。   Singto将病床升起来,小桌子放好,便坐在床边贤惠地端起了碗。   暖暖张了张口,Singto的肌肉也明显有些僵硬。   显然,他仍然害怕暖暖会继续之前的话题。   那种耍赖一样的诺言,暖暖若是执意不肯遵守,他也无计可施。   暖暖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他的僵硬,又顿了顿,才开口道:“我可以自己吃。”   听见他的话,Singto不由得悄悄松了口气,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敢造次,乖乖地将碗在暖暖面前放好。   暖暖便不再说话,低着头,把碗里的粥一勺一勺地送到嘴里。   穿着病号服的暖暖看上去显得有些虚弱,来泰国的这段时间,他都没什么时间去剪头发,刘海垂下来已经能遮住眼睛,可是低下头去,却又恰好露出了纤薄的耳朵,使他看上去比平时乖巧了许多。   Singto看着这样的他,整颗心都忍不住软了下来。   可是从暖暖刻意闪躲的眼神里,他却也明白,就算暖暖没再执着地提分手,心里也仍然存在着芥蒂。   Singto无力之余,也不免有些迷茫。   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已经对着暖暖和盘托出,实在是想不到还要做出到哪一步才能彻底打开暖暖的心结。   更让人无奈的是,他甚至搞不明白暖暖的心结到底是出在哪里。   如果只是因为他的身份,他怎么会说出“都是他不好”这种话来?   隐隐约约中,Singto总觉得,大概是有些事情连他也都没有搞清楚。   可是以暖暖现在的状况来看,他明显不能就这样直截了当地问出口。   尽管两人并没能成功分手,但接下来的一整天,暖暖几乎都闭着眼睛在病床上躺着,很明显并不想跟他交流。   Jay说好了下班来接他们出院,等Singto办好出院手续,Jay也正好来到了病房门口。   三个人再次面对着面,气氛难免有些尴尬。   Jay窘迫地对着暖暖道:“抱歉,昨天我不该关机的。”   不管他们两人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很明显,他那一番反常的行为正是让暖暖更为敏感的□□。   暖暖摇摇头,他想勾起唇角笑一笑,但努力了下,却没能成功,只能又默默地低下了头。   Jay的心不由得一沉。   回去的一路,三个人也几乎全程都保持着沉默。   一直等回到家把暖暖安顿好,Jay才将Singto叫住,忧心忡忡地开口:“你们之间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尽管知道问题大多都出在自己身上,可是Singto对于Jay却还是忍不住冷着脸:“怎么了?”   Jay对于他的冷脸似乎也已经习以为常,并不怎么在意:“暖暖现在的情况……看着好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   Jay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回到……Arthit刚刚出国的时候。那时的他……死气沉沉,连假装开心都很难做到。”   Jay的话无疑是恰好击中了要害。   Singto的心底虽然也不好受,可是听见这些话是由Jay说出来,他胸口却又不禁泛出几分酸意。   “不管他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我都会好好守着他,寸步不离。”   ☆、第9章   也许是因为想到了以前,自从暖暖出院之后,Jay对他的关心程度也回到了从前,不只再也没从家里躲出去,对暖暖的关切也溢于言表。   只是Singto一直都像个守护领地的猛兽一般,只要Jay靠近暖暖,就从骨子里透出种难以掩饰的敌意。   Jay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抱持着的究竟是什么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明明一直以来,他都在期盼着Singto能在暖暖这里吃瘪,让他再得到一次洗牌重来的机会。   可到了现在他才发现,面对这样死气沉沉的暖暖,他依然像多年以前那样一筹莫展。   难道他还要再一次靠着激发暖暖的内疚,让他硬生生地挺过来?   当时是他守着暖暖一点一点挨捱过来的,当然明白那种滋味有多痛苦。   只是那时他太害怕暖暖真的离开这个世界,为了让他有力气活下去,可以称得上不择手段。   然而现在,他却又隐约觉得,Singto说不定能用另一种方式,让暖暖平安度过这道坎。   Jay没想到自己居然有天会承认这一点,心底一时间五味杂陈。   在这种挣扎之中,Jay在Singto的敌视下,自然而然地就安分了许多。   而且很明显,一直窝在房间里的那两个人似乎也没有他能插足的缝隙。   已经快要上午九点半,暖暖却还没有起床的迹象。   Singto抱着一束开得灿烂的向日葵进了房间,将花瓶里原本的桔梗换了出来。   “Bob刚刚来过了,问你心情有没有好一点,这些花跟昨天的一样,还是他亲手摘来送你的。”Singto的腿还没好利索,走起来一瘸一拐的,不过已经完全脱离了拐杖,他扭头看了暖暖一眼,“Bob很担心你。”   暖暖的眼皮动了动,缓缓张开,对着他露出个微笑:“谢谢。”   Singto手里的花已经插好,他坐下来,伸出手指,在暖暖的嘴角上揉了揉:“不想笑就别笑了,这样勉强看起来丑丑的。”   不过紧接着他却又对着暖暖勾起了嘴角:“不过就算丑丑的我也喜欢得不行。”   听见他说喜欢,暖暖的表情却愈加不自在起来。   他想要从床上起来,Singto却一把搂住他,又将人带回了床上,紧紧地抱着。   暖暖下意识地挣扎了下,但下一秒似乎又想起了两人现在的关系,停下了挣扎,在他怀里手足无措地待呆着。   Singto嘴角的笑僵了僵,但回到暖暖能看到的角度,又是一派的轻松:“今天如果不想起床,我们就在这儿赖上一整天吧,不然……想不想玩游戏?小Singto肯定也想你了。”   说着,Singto就在一旁拿起了暖暖的手机。   暖暖本来也没有什么联系人,与Singto就更没什么隐私可言,Singto验了下指纹,屏幕就听话地亮了起来。   他朝着游戏图标点了下,还没等界面缓冲完毕,怀里的暖暖就突然又挣扎着坐了起来:“我……突然想出去转转,我们去院子里吧。”   虽然这几天来暖暖的状态一直都不好,不过却也能让人明显地感觉到他在极力克制着自己,像现在这样的情绪骤变几乎没有发生过。   Singto看了看手机上终于跳出来的那个与他同名的小人,心里不由得一动。   不过他还是第一时间将游戏退了出来,重新伸手将人捞进怀里,沉声道:“我想就这样抱着你躺一会儿,好不好。”   暖暖僵硬的脊背因为Singto手掌的温度渐渐柔软下来。   他重新躺回Singto身边,却没再开口说什么话。   Singto手里还握着他的手机,就在这时候感觉到了手机的振震动。   他抬起手,看到余夏发过来的一条短信。   Singto将短信的内容放到暖暖眼前,柔声开口:“余夏在催我们回去,她的论文有个数据出了问题,要去实习的地方重新确认一下。再不回去,就没人照顾我们的盆栽了。”   暖暖愣愣地看着手机上的画面,却许久都没有回应。   Singto长长地叹了口气,把手机收回去,低声问:“你是不想再去中国,还是……不想跟我一起去?”   暖暖浑身一震。   这种反应让Singto的唇角又泛起几分苦笑。   可他却将怀中的暖暖抱得更紧了一些:“虽然不知道我们之间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可是不管到底是怎么了,我都会等到你愿意告诉我,陪你一起解决,只要你愿意告诉我。”   这一番话大抵可以称得上是感人肺腑,然而暖暖却没有流露出半点感动,Singto刚刚说了个开头,他的肩膀就不由得缩了起来,很明显是想要逃避的姿态,可是Singto的钳制却让他逃也逃不开。   但他的眼神还是移到了一旁,不肯跟Singto对视。   Singto的心脏又颤了一下,钝钝地痛起来。   可他明白现在的暖暖其实比他更痛。   以往在暖暖面前,Singto总喜欢凭着自己年纪小撒娇耍赖,借着暖暖的心软达到这样那样的目的,于是就营造出一副仿佛暖暖一直都在包容着他的假象。   但终归也只是假象。   到了这种时候,Singto的坚强便一点点显露出来。   即使前路还一片迷茫,他内心的坚定还是一点都没有动摇过。   总能过去的,他想。   只要感情一直都在,有什么坎是跨不过去的呢?   Singto并没有点破暖暖的逃避,而是善解人意地放开了对他的禁锢。   得到自由的暖暖就像是受到刺激的蜗牛,飞速地缩回到被窝里。   Singto支着脑袋,侧躺在他的身旁,却还是不肯死心。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戳了戳暖暖露出的脑袋,柔声问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回去吧,现在中国的天气也暖和了一些,正适合休养。”   暖暖没有回话。   Singto的手指又拨弄了下他的头发:“嗯?”   暖暖终于在被子里点了点头。   但仅仅是这点反应,就已经足够让Singto觉得安慰。   要知道暖暖现在其实一直都在抵触着两人的独处,能够答应重新回到那个完完全全属于他们两个的空间,一定经过了十分激烈的自我挣扎。   Singto心疼他的难过,可是,一想到其实暖暖也在一直都在为了他们的感情努力调整着自己,他还是忍不住心生暖意。   即使步履艰难,这微薄的温暖依然能够支撑着他继续前行。   既然暖暖已经点头同意,回中国的事情就理所当然地再一次被提上了日程。   准备工作上一回就已经做好,他们这次基本不需要费什么心。   Singto只唯一小心翼翼顾着的,就是暖暖的状态。   Jay大概是已经认清了现实,听见他们说要走,即使不舍,却也没再多加阻拦。   只是他对暖暖的担心却还是不加掩饰,对着与自己并不交好的Singto再三叮嘱:“暖暖如果有什么不对就赶紧打给我,要是他有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Singto尽管吃味,却也明白他对于暖暖的重要性,哪怕只是为了暖暖能快些好起来,他也不会限制暖暖与Jay的接触。   保持与其他人的正常交往,对暖暖来说是件好事。   在这个前提下,他也只能忍着心底的不舒服,答应了Jay时常与他视频联系。   但他还是注意到随着登机时间的推进,暖暖的情绪也愈加焦躁起来。   尽管他在努力地掩饰,可却还是瞒不过Singto的眼睛。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Singto这一次并没有忽略他的不适,趁着夜里睡觉的时候,在他身旁小心翼翼地征询着他的意见:“如果你觉得待呆在泰国更好的话,要不然咱们就不回去了吧?”   暖暖在他身边僵硬了多久,Singto的心就在半空中吊了多久。   可是最终,暖暖却还是在他的期盼中轻轻摇了摇头:“不要,我想回去。”   Singto心酸之余,又忍不住将暖暖抱在怀中。   他其实多怕在他口中听见另一个答案。   因为那个答案的背后,其实也包含了暖暖对于他们的否定。   他不怕暖暖暂时转不过那个弯,却怕他失去转弯的勇气。   临走的时候,Bob也眼泪汪汪地来送行。   这孩子大概是第一次面对离别,甚至还不懂得怎么表达心底的难过,只是拽着Singto的衣角可怜巴巴地追问:“搬走是什么意思?”   他在Singto面前总是大胆一些。   Singto耐心回答:“就是暂时不住在这里了。”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明天吗?”在这天真的询问面前,Singto居然也对这个情敌的地盘生出些离愁。   “Bob放心,以后我和Night哥哥会经常回来玩的。”Singto揉揉他的头发许诺。   Bob于是终于开心了一些,但还是抬着脸固执地看着他。   Singto有些疑惑,Bob的妈妈在一旁解释:“他是要亲亲你,跟你说再见。”   Singto赶忙弯下腰,Bob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接着就把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暖暖。   暖暖顿时有些无措。   哪怕是在以前,他与Bob之间也并没有过多亲密。   “Night哥哥……”Bob的眼神充满了期待。   Singto看他一眼,转头对着Bob道:“你再亲Singto一下,代替Night哥好不好?”   他的话音未落,身边的人却突然弯下腰去,将脸凑到了Bob跟前。   Bob飞快地在暖暖脸上亲了一记,害羞地躲在了妈妈身后。   暖暖弯了弯嘴角,对着Bob开口:“再见。”   Bob拉着妈妈的手,小声开口:“每次我跟老师说过再见之后,第二天都能再见到她,所以我明天也可以见到Singto和Night哥吗?”   Singto又揉了揉他的脑袋:“不是明天,但也不需要太久的。”   终于告别完,可坐上Jay的车之后,Bob还是迈着小短腿在他们身后追了许久,Singto探出车窗与他挥手,于是将Bob的哭声也听得一清二楚。   大概也只有孩子能如此简单纯粹地表现出自己的不舍,等Bob的身影再也看不见,Singto坐回身,才发现暖暖居然也一直在悄悄地看着后面的玻璃窗。   Singto的唇角悄悄地弯了起来。   他还记得刚开始暖暖对于Bob出现的不适应,可是现在的他尽管状态差成这样,却也依然对那个孩子怀有眷恋。   大概除了那个他不知道的症结,暖暖其实还是比以往好了许多。   这一次的旅途没有意外,几个小时之后,他们就到了那个他们已经熟悉万分的中国城市。   余夏一直都在等着他们回来,于是这次直接接到了机场。   对余夏,Singto其实一共也没接触过几次,不过这姑娘是个自来熟,刚刚见面,就兴奋地开了口:“你们终于回来了!再晚来一天,我就真的等不到了!还有Night,上次你不说让我帮你留意一下工作吗,我导师的一个朋友公司要拓展泰国的业务,正缺翻译,正常时间上下班,我给你求了个面试机会,要不要去试试?”   Singto下意识地朝着暖暖看过去,暖暖也正看向他,一对上他的目光,便仓皇地移开了视线。   可是Singto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放开拉着行李箱的手,一把握住了他。   在去泰国之前,暖暖居然在试着找工作。   当时的他一定很期盼能与他好好地生活在一起吧。   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来中国旅行的普通人,恰巧遇见了暖暖,然后与他相爱,那该有多好。   可是如果没有童年时的那一段遭遇,他或许一辈子也想不到要来这一所城市,更谈不上后来的相遇。   每一段经历其实都影响着人生的轨迹,如果,他们必须要经历过这些令人窒息的黑暗才能相遇,那便经历吧。   他总能牵着他的手,迎来阳光。   最温暖的阳光。   在中国住了这么久,暖暖却也只有余夏这么一个可以称得上熟识的朋友。   而这小姑娘也确实善良,只不过因为随口答应了Jay会照顾这个异国朋友,便真的一直都对他照顾有加。   对于她,Singto内心其实是无比感激的,也正是因为余夏的介绍,才没有让他与暖暖在这个城市遗憾地擦肩而过,于是他对于这姑娘一路上的叽叽喳喳也都格外包容,全程笑着,偶尔附和。   出租车司机听见他们一直用英文对话,还忍不住别别扭扭地插了一句:“Are you……留学生?”   余夏“扑哧”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师傅,上车的时候我还跟你用方言说地址呢你忘了?”   或许是因为一下飞机就见到了熟悉的人,暖暖的情绪并没有想象中的紧绷。   等出租车停到公寓楼下,余夏便兴奋地指着阳台的方向邀功:“快看快看,珍珠吊兰在这里都能看到!绿萝也长得很好,叶子都已经爬到躺椅上了。”   说着,又不无艳羡地感慨道:“要不是我马上就该毕业,肯定也学你们这样把阳台好好布置一下。”   听她这么说着,两人都不由得对已经近在咫尺的家思念更深。   迫不及待地拉着行李箱到了楼梯口,Singto下意识地想要拎起箱子,却被暖暖一把按住。   Singto眨了眨眼,疑惑地看着他,暖暖不自在地道:“我来。”   Singto更加迟疑。   暖暖这才不得不解释到道:“你腿伤还没好。”   说完,暖暖也不等他回应,便兀自拎起一只箱子往上奔去。   Singto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扩散开来。   暖暖刚刚讲的是泰语,余夏忍不住好奇地问:“Night在说什么?为什么突然那么害羞?”   Singto刻意用某人能够听见的音量回答:“他说我腿伤还没好,舍不得我太累。”   余夏更是满脸羡慕:“哇塞,我还从没见过Night这种男友力十足的样子!”   两只皮箱提到二楼,对于一个大男人来说也算不了什么,可是Singto此刻的心情还是难得地晴空万里,于是这些天来的小心翼翼也禁不住消散了些。   听见暖暖将第二只箱子也推进了门,他就突然捂住刚迈了两层台阶的腿,痛呼一声。   暖暖的脚步声顿时急促起来,一边往下跑一边开口问:“怎么了?碰到腿了吗?”   Singto捂着腿,抬头看着他,一双眼也登时变得雾蒙蒙的:“碰到一点点,不是太严重。”   余夏的嘴角抽搐了下,无声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可是暖暖却还是被担心蒙住了双眼。   这些天来,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流露出灰败以外的情绪:“还能走吗?”   Singto“坚强”地点点头:“能!”   说着,他的腿又朝上迈了一个台阶,但随即也倒抽了一口凉气。   暖暖慌张地蹲下身,对着他的腿来来回回检查。   在担心至此的人眼里,就算是没毛病的腿估计也能看出两个肿包来。   他犹豫了下,在Singto跟前背过身:“我背你上去。”   Singto贪恋地看着他的背,犹豫再三,还是紧紧地抱了上去:“不舍得你太累,让我这样补充下能量就好。”   明明是抱着装病耍赖的心态,可真的将人抱在怀中,Singto的心头却又不由得升起一股说不出的酸涩。   这段时间虽然他一直都固执地与暖暖保持着一定的身体接触,可暖暖一直都带着或多或少的抵触。   像这样全然地等着他靠近的姿势,还真是破天荒头一次。   听见他的话,暖暖果然又反射性地挣扎了下。   不过那挣扎只持续了半秒,暖暖的动作就渐渐慢了下来。   他安安静静地站着,感受到Singto的脸埋进他的颈窝,温热的气息也一点点地吹进他的脖颈。   暖暖还以为他要流出眼泪,可是抱了好一阵,Singto却只是深呼吸一口,然后便一派轻松地放开他,暖暖回过头来,正对上他含笑的眼神:“好了,充电完毕。”   看见他的笑,暖暖的目光又有些躲闪。   但也许是因为忌惮Singto的伤,暖暖并没有躲开他的触碰。   不管怎么说,这已经是个很大的进步。   Singto很欣慰。   进了门,就是久违的家,看得出来余夏应该常常帮忙打扫,虽然他们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但整个房间依然一尘不染。   行李都还在门口堆着,Singto就迫不及待地快步朝着阳台走去,完全忘了自己刚刚才装过残障人士。   当然,他过去的时候也没忘记把暖暖拽上。   阳台上果然像余夏说的那样,一派的生机勃勃,临走时还是一片葱绿的铁线莲已经开了花,紫色浅浅淡淡的,漂亮非凡。绿萝也真的爬上了吊椅的靠背,小小的枝蔓像一只只柔软的触角,在乳白色的椅背上温柔地靠着,那株挂在门口墙壁上的常春藤像是瀑布一般流泻下来,在阳光下显得碧绿异常。而阳台上那一棵珍珠吊兰也长得十分茂盛,都已经垂到了护栏外面。   经历过刚才在楼梯间的那一幕,余夏并不怎么想跟过来,但大多数时候,人总是如此身不由己。   她走在最后头,指着吊椅上铺得板板整整的抱枕道:“知道你们今天回来,所以我就提前晒好铺上了,你们就重温下美好时光吧,我先回去了。”   刚一转身,她的脚步又突然停下:“对了,工作的事,Night记得快些给我回复,明天我就要出门了。”   Singto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回绝,可他的嘴唇才刚刚动了下,就听见暖暖在他旁边道:“我会好好考虑的。”   他愣了愣,余夏已经应下来,识相地离开了。   看着暖暖重又安静下来的侧影,Singto的心头不禁有些发沉。   以暖暖现在的心理状况,明显不适合出去工作。   尽管他一直都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是情绪这种东西,一旦爆发,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   他不敢将暖暖放在自己视线以外的地方。   而暖暖想要出去工作的原因他却已经猜了个□□分。   想必正是不愿与他时时刻刻寸步不离吧。   看来暖暖的症结还是在他身上,可是Singto千思万想,却依然是没有半点头绪。   而他也不好替暖暖做决定,只能温柔地开口问道:“刚回来就想出去工作吗?要不要休息一段时间?”   暖暖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抬起头看着他:“我想要去。”   既然暖暖都这么说了,Singto也只能接受。   可是他心里却一直焦灼不已。   这一天,在熟悉的吊椅上,暖暖终于没有抗拒他的接近,安分地在他膝头一直躺到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来,Singto才将他抱回床上。   暖暖这些天来都没能好好睡觉,被他的动作惊扰了,居然也没有清醒过来,只是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看了看抱着自己的人,便又把脸埋在了他怀里。   很显然,在这短暂惊醒的几秒钟里,他根本没想起来那些糟心的事情。   Singto轻手轻脚地将他放下,又忍不住在他唇上亲了亲,只是亲完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轻声道:“怎么突然就要去上班了。”   暖暖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梦呓,呢喃着应答:“正常人……要上班。”   说完,他的呼吸就又沉稳了起来,看来说那句话的时候,他确实没有清醒。   Singto的心却又因为他一阵酥软。   余夏介绍的公司实在是太需要人手,第二天的面试也异常顺利,暖暖就这样,正式成为了一名新晋的上班族。   公司的业务刚刚开始,暂时还不需要出差,可是需要暖暖翻译的文件却有些多,不过正常下班两三天,就开始需要加班。   Singto作为一个无业游民,屡次提出要去公司接他,都被暖暖回绝了。   “我是个男人,加个班而已,不需要你来接。”   这句话说得也真是很有道理。   Singto于是只能妥协。   然而人总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天夜里,暖暖出了地铁没多久,刚转入那条通往公寓的小路,就遇见个打劫的。   这打劫的明显也是个新手,拿着刀子的手还有些哆嗦,看样子像是附近大学里的学生,大概是真的缺钱了才铤而走险。   “把钱都给我,不然我一刀捅死你!”   歹徒的声音倒是恶狠狠的。   暖暖愣愣地看着他手里的刀,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人又将刀子逼近一些,几乎抵住了他的脖子:“听见没有?这里可是大动脉!”   大动脉……暖暖的眼睛闪了闪,接下来,居然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可是冰凉的刀锋却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划过来。   下一秒,暖暖就感觉到身后传来一个猛然的拉力,拉得他整个人都朝后倒去。   接下来暖暖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赶忙睁开眼,恰巧对上Singto愠怒的双眸。   那个抢劫犯本来就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现在再一看对方又来了个帮手,居然把刀一扔,转身逃也似的跑了。   “你……你怎么在?”暖暖愣愣地开口。   Singto紧紧搂着他,力道大得出奇:“我如果不在,你是不是准备真的让他捅死你?”   这样单刀直入的问话,让人想躲也躲不开。   暖暖惊慌地与他对视着,眼神想要抽离,却只能别无选择地与他的胶着在一起。   他的心脏颤了颤,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对不起……”   就像是Singto说的,他刚刚……确实无法控制地冒出了那个念头。   如果自杀太不负责任,那么,这样被动地接受死亡,大概灵魂就不必太过内疚吧。   然而现在看着Singto眼底的震惊与恐惧,他心底的愧疚却又无法控制地疯狂翻涌起来。   “对不起……”   除了这句话,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Singto紧紧地握着他的肩膀,那力道几乎快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他向来都对暖暖呵护备至,现在恐怕真的是恐惧到了极点,才会忘了控制力道。   Singto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从嗓子眼里艰难地挤出来的:“我不想听什么对不起!”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便觉出了自己的口气太僵硬,硬生生地将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却还是忍不住粗重地呼吸了几下。   听得出来,他忍得很辛苦。   暖暖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的情绪。   Singto低下头,埋进他的颈窝,声音里透出些讨好:“抱歉,我……不是想要凶你。”   听见他的话,暖暖的心里却更不是滋味。   Singto有什么错呢?明明一切问题都出在他身上。   可是Singto却还在语无伦次地向他解释着:“我只是,只是被你吓到了……”   暖暖的眼眶有些发热,再开口,语气里竟然带上些哀求:“你别对我这么好行吗?我不值得。”   有时候,他倒宁愿Singto能酣畅淋漓地将情绪发泄出来,哪怕是打他一顿也好。   暖暖闭了闭眼,声音微弱:“我们……真的不应该在一起。”   Singto浑身又僵硬了下。   他深呼吸一口,语气听上去并不强硬,可是却又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决:“这个你说了不算。”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我了解你现在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我求你了,就为了我,别再想着去死,哪怕只是为了我,我求你了……”   他的语气卑微,听得让人心酸。   暖暖的心脏忍不住缩成了一团,一寸一寸,全都被愧疚填满。   他低下头,小声开口:“对不起……我真的,也不想的。”   他一直都努力地跟心底的绝望做着斗争,可没想到那绝望却无孔不入。   Singto吻了吻他的后颈,声音沉稳:“我相信你。”   可他的信任却让暖暖更加心酸。   Singto伸手将他转了个个,面对面紧紧抱住。   暖暖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紧紧回抱住了他。   “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怕……幸亏,幸亏我最近一直偷偷跟着你。”Singto的语气里还带着庆幸。   想到Singto的用心,暖暖的心头又是一阵说不出的感觉。   Singto趁热打铁:“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不怪你,不过,以后就让我每天接送你上下班吧,上班时间随时跟我联系,到下班时间,我就来公司陪你。”   暖暖的嘴唇动了动,不知道应该如何拒绝。   Singto又在他拒绝之前开口补充:“否则,你就只能辞职了,我绝对不允许再有这样危险的情况出现。”   他祈求地继续道:“既然你控制不了自己,就让我好好看着你,好吗?”   才经历过刚才的情形,暖暖似乎根本没有立场拒绝。   这一场事故,竟然就这样意外地给Singto迎来一个接送暖暖的机会。   Singto得了圣旨,瞬间便有恃无恐,牢牢地抱着暖暖睡了一整夜之后,便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到了公司。   暖暖在公司还是个新人,再加上他原本也就不爱与人打交道,与同事之间基本都没什么交流。   但沉默并不代表没有存在感,仅是凭长相,就已经有好几个年轻的小姑娘在明着暗着对他示好。   到现在连送他来上班的人颜值都高成这样,几个小姑娘更加开心,有个大胆一些的刚在电梯口遇见他们就忍不住开口问道:“Night,这位是?”   暖暖看了Singto一眼,迟疑地回答:“我……弟弟。”   Singto来中国这段时间,虽然中文统共没学会几句,但这几个字却恰恰听懂了。   他不服气地扁了扁嘴,低头在暖暖唇角亲了一记,操着生硬的中文对那姑娘开口:“男朋友。”   几个小姑娘登时瞠目结舌。   暖暖头疼地闭了闭眼,Singto却又对着那姑娘笑了笑:“麻烦替我照顾他。”   大早上的,电梯口也没有多少人,遇见的几个姑娘都是年轻人,倒是很轻易地就接受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Singto有心讨好她们,每次来接送暖暖,都带些女孩子喜欢的小零食过来,一来二去的,几个小姑娘倒真是跟他混熟了,对暖暖自然也是照顾有加。   Singto总算是可以稍微放心了一些。   不过他依旧每天很准时地一到下班时间就接到了公司门口,陪着暖暖一起加班。   经历过那一晚,暖暖的努力也更明显了一些,每天甚至还都尽力对Singto微笑。   但Singto那么了解他,又怎么可能分不清他这些笑容到底是不是发自内心?   于是,Singto一边为了他的努力欣慰着,一边却也因为他的强颜欢笑而心疼不已。   这夜,风雨大作。   Singto依然像是需要打卡似的,准时在下班时间赶到了暖暖公司门口。   大概是因为天气不好,原本常常与暖暖一起加班的几个人也都早早地收拾好东西,与他们打过招呼,离开了公司。   “他们都走了,你还要加班吗?”Singto可怜巴巴地跨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   暖暖专心地盯着电脑屏幕,头都没有抬:“这份材料明天就要用,没剩下多少了,你再等一会儿。”   Singto的手肘支着椅背,托着腮凑近他:“那你先亲我一下,给我点儿耐心。”   暖暖敲打键盘的手指停住,眼神里竟带了些犹豫。   Singto也不在意,径自探过身去,温润的唇瓣覆上他的,细细密密地亲吻了一通,才放开他,重新乖巧地坐回了椅子上:“好了,你慢慢做,我等你。”   暖暖被他亲得迷瞪了好大会儿才反应过来,脸上一时有些发红。   不过他还是强作镇定地继续埋头工作了起来。   Singto看着他泛红的侧脸,心头终于升起一阵安慰。   暖暖工作起来很是认真,看上去甚至像是忘了身边还坐着一个人,就更不用说心底的那些烦恼。   这也是Singto一直不忍心让他辞去工作的原因。   暖暖说是只需要一会儿,可时间还是一分一秒地渐渐晚了起来。   一直到墙上的钟表时针渐渐指向9,他手边的资料都还有个几页。   暖暖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了一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宁静。   Singto皱了皱眉:“饿了?”   暖暖点点头,却并不在意:“反正也快完了,回去的时候再吃吧。”   Singto哪里舍得,他站起身来,拿起一旁的雨伞:“我去楼下的便利店买些吃的上来。”   说着,他的脚步又顿了顿:“乖乖等着我,哪里也不许去。”   暖暖知道阻止不了他,只能听话地点头应下来。   Singto的脚步声渐远,而暖暖因为眼前还未完成的工作,脑中并没有多想。   可没想到,他才刚在键盘上敲下没几行字,眼前的屏幕就突然暗下去,同时,整个办公室也都陷入一片黑暗。   暖暖吓了一跳,瞬间意识到,公司大楼居然在这种时候停电了。   他眨了眨眼,未及细想,便猛地站起身来。   按照Singto走的时间来推算,现在的他很可能会被困在电梯里。   暖暖赶忙摸索到办公桌旁的手机,拨通Singto的号码,可没想到,他的手机却在旁边的办公桌上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   他连手机都忘了拿。   暖暖转身便朝外面冲去,黑暗之中,他的腿撞在了刚刚被Singto拉歪的椅子上,疼痛钻心。   可是暖暖的脚步也只顿了一顿,便一瘸一拐地继续奔跑了起来。   刚刚的一下撞击,却让他的手机也滑落在一旁,在黑暗中,闪烁着些许微光……   漆黑一片的走廊里,隐约能听见轰隆的雷声,这一栋寂静的大楼里,现在或许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暖暖凭着记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楼道中穿行,心中只剩下一片焦急。   这么短的时间,也许他还没进电梯就停电了呢?   暖暖内心这么期望着,口中也不停地叫着Singto的名字:“Singto——Singto——你在吗?”   回答他的,就只有被建筑阻隔的隐隐约约的雨声。   公司所在的楼层是27,就单纯只是下楼也需要耗费很长一段时间。   暖暖没有余力下楼去确定Singto有没有安全从电梯里出去,他狂奔到电梯口,在门上猛拍着,继续呼喊着Singto的名字:“Singto,Singto——你在吗?”   冰冷的电梯门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暖暖的脚步并没有停留太久,便飞快地转身,从安全楼梯往下一层冲去。   每一层,他都会冲到电梯前确认一遍Singto的行踪,慌乱之间,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下了多少层,也不知道自己喊了多少遍。   此刻充斥在他心底的,只有浓浓的担忧。   他一点都不希望在电梯中听见Singto的回应,可却还是固执地一层都不肯错过。   一直到他跑得气喘吁吁,衬衫也被汗水浸湿,才听见某一层的电梯中的传来一声微弱的回应。   “暖暖……我……我在这儿……”Singto的声音很微弱,还带着浓重的喘息,听得出来,他现在的情况并不好。   暖暖的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他慌忙贴到电梯门前,焦急地回应:“Singto,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Singto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喘息着断断续续地开口:“暖暖……这里好黑,我……我害怕……”   一个大男人,居然就这么轻易将怕黑说出口。   可是在他的语气里却听不出一丝作假。   暖暖听在耳里,胸腔里也只涌动着满满的心疼。   他匆忙地在全身上下的口袋里摸了一遍,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遗落了。   暖暖慌张地左右看看,扬声对着电梯里喊:“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人救你。”   “不要——”Singto这一句叫得有些凄厉,几乎用尽了他此时的力气,这一声完后,他又重重地粗喘了几下,才再次费力地哀求,“不要……不要走,我怕……”   听他的声音,说话都已经开始很费力。   暖暖还记得那次在防空洞中遇见他时的情形,浑身冷汗,仿佛随时都可能窒息。   他的心理状况明显已经严重影响到生理,如果真的把Singto一个人放在这儿,下楼去叫人,他真害怕回来的时候,会出现什么难以挽回的状况。   “我不走,不走,我就在这儿,Singto,不要害怕,我在这儿守着你呢。”   知道现在Singto可能连说话都没有力气,暖暖只有不停地出声安慰着他。   这一会儿他说的话大概比这段时间加起来的都多。   而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思注意到这些改变。   现在他无法离开,也没有通讯工具可以联系其他人,以Singto现在的状况来看,就算有他在电梯门外陪着,作用也并没有强大到完全缓解Singto的心理压力。   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然而现在他的大脑也是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到什么其他好办法,只能盲目地整个人贴在电梯门前,用力地搬扳着那两扇看起来牢不可破的电梯门,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Singto——Singto——不要睡,等我救你,我马上就救你出来——”一边行动,他的口中还一边不停地跟Singto说话。   可是Singto的回应却越来越微弱,像是就快要消失在空气中。   “暖暖……如果我死了,你可怎么办啊……”Singto的这句话仿佛来自梦呓。   暖暖的心上一紧,肾上腺素在这一刻爆发,那扇门居然“咔”的地一声,被他掰得朝两边闪去——   电梯门开了!   “Singto——Singto!看到没有,门开了!”   暖暖兴奋地大喊。   虽然只有一点点宽度,却也勉强可以容得下一人通过。   然而等他定睛朝里看去,才发现里面的电梯并不是恰巧停在这一楼层。   楼道里还是一片黑暗,可是和电梯中相比却还是好了一些。   Singto的电梯已经掉到了这层与下一层的中间,就只留下不宽不窄的一道空隙,能让他看见Singto蜷缩在墙角的身影。   听见他的动静,Singto也抬起了头,可是声音却依旧虚弱:“暖暖……这里好黑……”   这个高度,如果不借助工具,他恐怕没办法把虚弱的Singto从里面拉出来。   暖暖犹豫了下,便矮身钻进去,顺着电梯壁,尽量小心地滑了进去。对于一个成年男性来说,这样跳下来,也算不上十分危险。   还好电梯也只是因为他的动作稍微晃动了下,并没有下滑。   还没站稳,暖暖就慌忙扑到Singto身旁,将他紧紧搂在了怀中:“没事了没事了,Singto,我来了。”   Singto急促的呼吸终于因为他的触碰缓解了一些。   尽管根本没有什么力气,Singto还是忍不住一把抱住了他,声音里居然带上了些哭腔:“暖暖——我还以为,以为我要死了……刚刚就像被人掐住脖子一样,喘不过气……如果我死了,你该有多伤心啊。”   如果我死了,你该有多伤心啊。   Singto的话说得极其感性,眼前的情况说到底,于普通人也不过是一次小小的意外,可是对于他来说,却经历了一场劫后余生。   即使说得感性,一字一句,也都是发自内心。   可原本应该感动的暖暖却在听见他的话后,全身都不自觉地僵硬了起来。   Singto虽然还没完全恢复,但却一直紧贴着他,第一时间便察觉了他的异常。   Singto皱了下眉,看向暖暖的方向。   尽管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眉眼,却似乎还是能感应到他眼中的暗淡。   “你怎么了?”Singto问道。   暖暖摇摇头,没有说话,可是他抱住Singto的手却明显没有刚才紧了许多。   Singto将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好好回忆了一遍,却依然摸不到什么头绪。   但他知道现在的暖暖不想多说,便也没有再问,只是凑过去,汗湿的脸在暖暖颈窝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磨蹭着。   远处还能听见轰隆的雷声,两个人在黑暗中静静依偎。   这样仿佛相依为命一般的姿势,已经让Singto的情况好了大半。   如果现在有人看见他,一定无法想象,就在几分钟前,他才刚在生死关头溜了一圈。   “暖暖……”Singto又叫了一声。   暖暖原本没有回应,就只是静静等着他继续开口。   可是Singto却又固执地叫了一遍:“暖暖?”   暖暖这才“嗯”了下,却也是心不在焉。   Singto听见他的回应,终于开口说了下去:“我真的很开心这次停电。”   他顿了顿,见暖暖不回话,才接着道:“这段时间,我真的很害怕,怕你其实没那么爱我,怕你真的抛下我一个人离开……可是现在我终于能确定你的心意。”   “所以你明白了吗?我每一天,都抱着和你当时同样的心情,恨不能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守着……所以,哪怕是为了我,以后无论遇见什么情况,也不要再在动那种心思,好不好。你要知道,如果你死了,我也绝不会独活。”   暖暖的身体有些微微颤抖。   Singto在他的耳后吻了一记,嗓音低沉:“你如果自杀,其实就等于把我也一起杀了。我不怕和你一起死,可是我更想和你在一起好好活着,过长长的一生。”   他的这番话仿佛触到了暖暖身上的什么机关,让他的颤抖瞬间变得剧烈了起来。   Singto心下一沉,赶忙坐直了,焦急地问道:“暖暖,你怎么了?”   暖暖的呼吸渐渐粗重,听起来就像是刚才的Singto。   他紧紧抓住Singto的手腕,那力道大得几乎能把他的骨头捏碎。   而他的声音,也像是被谁一把拍碎了,听上去零零落落:“Singto……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到底为什么……怕黑?”   Singto的焦急中又带上了些疑惑:“不就是因为那次绑架吗?”   暖暖抬起眼来,紧紧盯着他,即使在黑暗里,他眼中的灰败依然能让人看得一清二楚:“如果我说,害你成了这样的人是我,我甚至……真的差点杀了你呢?你也会原谅我吗?”   一定……不会吧。   暖暖的话似乎有些太过难懂,Singto愣怔地看着他,脑中也只剩一片混乱,嗡嗡作响。   暖暖似乎早已经料到了他的反应,只顿了一秒,便难堪地将脸转到了一旁。   一直以来都埋在心底的话已经说出了口,一直以来的压力也在瞬间被释放。大概是他的情绪实在隐忍了太久,一旦找到突破口,便毫无顾忌地全数宣泄了出来。   暖暖捂住自己的脸,与此同时,急促的抽泣声也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这个,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   听见他的哭泣声,Singto像是被谁狠狠拍了一巴掌,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慌忙探过手去,胡乱在暖暖脸上来回擦拭着:“暖暖……别哭,别哭,你看我不是好好地的在这儿吗?暖暖——”   暖暖大概是害怕听见他的怪罪,下意识地屏蔽了Singto的声音。   他紧紧捂住耳朵,口中只不停地重复着那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   像是陷入了魔怔。   Singto这才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   “暖暖——暖暖?”他焦急地叫着他的名字,手也抓住了他的肩膀来回摇晃,“暖暖,我没有怪你,你冷静一点!”   然而暖暖却像是听不见他的呼喊。   Singto明白他这段时间给自己的心理压力太大了,恐怕是常常都处在崩溃边缘。   会在这时候突然坍塌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听着暖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再想想自己刚才几乎快要窒息的难耐,Singto不由得感到一阵难言的恐惧。   “暖暖——暖暖!你清醒一点!”Singto一边说着,一边在他身上来回抚摸着。   暖暖现在整个人几乎都缩成了一团,Singto的手碰到他的腿,却无意中摸到些濡湿。   他的心里顿时一紧,又小心翼翼地朝着暖暖腿上摸去。   果然不是错觉,暖暖的小腿处的裤子已经浸湿了一小块。   那濡湿触感黏腻,Singto闻了闻手指,一阵血腥味也登时传到他的鼻端。   “暖暖,你受伤了?”Singto说出的话是疑问句,可是现在暖暖却不会回答他。   Singto一颗心顿时被浓浓的担忧笼罩。   他努力地睁大了双眼,却依然看不清暖暖腿上的情况。   看来暖暖是在出来找他的时候受了伤,却因为担心他没顾得上自己。   Singto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将他放在了多么重要的位置?   因为担心他在知道那个所谓真相之后离开,居然害怕到病情复发,一边绝望,一边又努力地为了他活着。   因为想到他可能被困在电梯里,连自己受伤都感觉不到。   而这么一个他深爱着也深爱着他的人,就算曾经做错过许多事,又让他如何生出责怪他的心思?   就算是暖暖真的错到千夫所指,大概他也只能选择陪在他身旁受人唾弃。   Singto不顾暖暖的抗拒,用力地搂住他,在他的发顶狠狠亲了一口:“暖暖,没事了,没事了,我想办法救咱们出去。”   原本他是想过与暖暖在这里依偎着度过一夜,等明天有人来救。   可是现在暖暖的状况明显不适合这样干巴巴等着。   Singto抿了下唇,又用力在暖暖发上吻了一记,大概是想要在他的身上汲取些能量储存着。   接下来,他便松开了暖暖。   失去了暖暖的温度,他不可避免地又感到一阵眩晕。   可是他却还是顽固地站起身来。   电梯外虽然也是一片漆黑,但与里面相比,还是稍微好了一点。   Singto对比了下高度,尽管觉得有些艰难,还是尝试着找准位置,用力一跃——   与上方的缝隙就差了一掌的距离。   Singto不肯死心,再次卯足了力气,纵身一跳——   还是不出意外地落了在地面上,然而这次,电梯承受不了他的弹跳,突然急速地下降了起来。   Singto落地不稳,一下跌坐在地上。   好在电梯也只下落了一点,便又停了下来。   可是那一处能够容许人爬出去的缝隙也完全被遮在了,电梯里再次成了暖暖出现之前的漆黑模样。   Singto的心跳一瞬间又加速了许多。   他慌张地爬到暖暖身边:“暖暖……”   可到了现在他才发现,暖暖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没有了声息,像是晕了过去。   “暖暖——”   Singto明白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是不能慌。   他深呼吸几口,又紧紧抱了抱暖暖,便再一次站起了身,摸索到电梯门,学着暖暖那样,用力往两边掰了起来——   处在危险中的暖暖似乎在无形中给了他无穷的力量,原本已经很是虚弱的他,居然也慢慢将那两扇门掰开了!   而这一次电梯所处的位置也相对好了一些,门口就比里面的地面高出半人多高。   Singto兴奋地回身:“暖暖——暖暖,我们能出去了!”   然而暖暖并没有给他一丝回应。   他紧张地摸了摸暖暖的额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暖暖居然发起了烧。   “Singto……对不起……”即使已经昏厥过去,暖暖的呓语依旧与他有关。   Singto心里一软,矮身想要把暖暖抱起来,可是现在他的身体状况比暖暖也好不到哪儿去,想要把人勉强抱起来还有点可能,若想将人抱上一米多的高台,却真可谓困难重重。   Singto抬眼看看外面仿佛能将人吞噬的黑暗,又回头看向身旁的爱人。   几乎不需要犹豫,他便匆匆地在暖暖的额头印下一吻。   “亲爱的,等我回来救你。”   与身边这个人相比,就算是再恐怖的黑夜,又算得的了什么……   “暖暖……痛……呜呜……”黑暗中,那个奶里奶气的声音还在持续着,可这平时听起来可爱无比的音调,此刻却让人只想堵住耳朵。   暖暖浑身的骨头还在隐隐作痛,对于同样年幼的他来说,在这种险象环生的地方,Gun的依赖无疑成为了他最大的累赘。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现在他也许就已经逃走了!   他怎么还敢哭!   暖暖一把将身上的男孩推开,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都是你——都是你!”现在其他孩子们还都在抽泣着,一派嘈杂,暖暖的声音压得很低,除了离他最近的Gun,恐怕根本没有其他人听见。   只有这家伙消失,他才能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   此时的暖暖已经忘记了其他,脑海中就只剩下一张张狰狞的脸。   那个替儿子出头的泼妇,那个总是对他非打即骂、抢他饭吃的老乞丐,那些动不动便对他拳打脚踢的人贩子……这一路上,他已经记不清自己遇见过多少禽兽不如,却又被称之为“人”的东西。   这个世界本就是肮脏不堪,自身都难保的他又凭什么要被另一个人当作做依靠?   只要,只要没有他——   暖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被他掐着脖子的小Gun剧烈地挣扎着,小腿无力地在空气中乱蹬,羸弱的小小身躯,几乎就快要没有力气再动作——   “Gun——”暖暖低吼一声,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陌生又空旷的房间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暖暖似乎还没能从梦境的余悸中清醒过来,他用力眨了眨眼,眨去眼中的恍惚,低头看看,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换成了病号服。   昨夜的情形顿时映入脑中。   他……终于还是跟Singto说了。   不然能怎么办呢?   他也曾想过一直瞒着,就这样与Singto度过一生。   可这么一来,却对Singto太不公平。   与曾经想要杀死自己的人度过一生,就只是想想,就已经足够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他没办法说服自己就这样心安理得地活在Singto的宠爱里。   从小到大,他做错的事不只不止一件。   每一桩提起来,都足以让人唾弃不已。   只是其他的,从几年前决定赴死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经没想过隐瞒,唯独这一件……在这世上,他从不敢给任何人说。   甚至,如果不是因为Singto坦白了身份,就连他自己都已经很久没敢想起。   他——在那么小的时候,就差点成了一个杀人犯。   他到底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存在?   就算是再坚定的人,也会被他吓退的吧?更何况是Singto这个“当事人”。   所以,他没有任何立场去责怪Singto不遵守承诺。   说什么一辈子,他这样的人,哪里配拥有那么美好的爱情?   Singto的身边应该站着的,是比他好上千千万万倍的人。   只是,为什么他的心却这么痛呢?   经历过许多绝望,这一次,却是暖暖最生不如死的时刻。   他那么想一死了之,像往常那么强忍着似乎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他以前总是害怕来世也过得太苦,所以想在今生把所有罪孽还清。   可是现在,他却忍不住想把痛苦分担一些给下辈子。   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又有几个人能体会呢?   以前他总是说后悔无用,可是现在,他还是后悔了。   车祸之后,他也不应该放弃自杀的。   那样他就不必知道,真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爱情,原来这么痛苦。   再想想当初对Kong的求而不得,原来也不过只是求而不得。   而这种求而不得落在Singto身上,就成了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承受的——   痛彻心扉。   暖暖无助地抱着膝盖,仿佛只有这个姿势能让他假装自己还有依靠。   他没有哭。   其实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眼泪也会变得没有意义。   他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自己面前雪白的被褥,好像不知道现在的他还能做些什么。   其实没有遇见Singto的时候,他也没有方向。   但起码还有力气苟活。   咔——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暖暖浑身一震,却没有抬头。   也不知道他是害怕看见Singto,还是害怕看见的人不是他。   而从门口进来的人却瞬间欣喜地开了口:“你醒了!昨晚发了一夜的烧,早晨才退下去,现在感觉怎么样?饿不饿?嗓子疼不疼?”   暖暖猛地抬起眼。迎接他的,理所当然是Singto充满关心的眼神。   也不过就是一个眨眼,他原本干涸的眼眶突然便红了起来,泪水也毫无预警地夺眶而出。   Singto的手里还提着外卖袋子,见状赶忙放到了一旁,心疼地凑上前来抱住他:“没事了没事了……我只是出去拿个外卖,两分钟,实在没想到会这么巧,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别哭。”   他这语气跟哄孩子似的,温柔至极,可是听着他的声音,暖暖的眼泪却更为汹涌。   他不停地擦着眼泪,也尽力压抑着自己的哽咽:“你……不是走了吗?”   他这副模样,让Singto心疼得无以复加。   Singto轻抚着他僵直的脊背,连解释的语速都比平时快了许多:“我没走,你还在这我能去哪儿?是医生说你应该快醒了,我才订了些粥。你不要哭,我哪里都不会去的,我从来都没想过离开你。”   Singto解释的语气很是急切,急切到让人听起来仿佛他才是那个做错事情的人。   他太迫切地想要暖暖明白他的心意,生怕晚了一秒,暖暖就要多难过一秒。   这情形与暖暖一直以为的版本天差地别。   他愣愣地呆在Singto的怀中,似乎还在消化着他话里的意思。   Singto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暖暖终于在一片混乱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也许昨天没有听懂我的意思。”   想来想去,他也就只能找到这么一个可能。   可他明显不想再把那件事重复一遍,嘴巴张了张,也是干涩得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Singto终于安静下来。   他放开抱着暖暖的手,在他面前坐正:“你我听懂了,听得很清楚。昨晚你烧得很厉害,所以也许是不记得了,你说了很多很多话,我知道那时你差一点点就……”   最后那几个字,Singto并没有说出口。   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暖暖的身体又有些颤抖。   Singto叹了口气,又一次将他拥入怀中。   “我不知道因为我,居然让你背负了这么多年的罪恶感,对不起。”   如果这句话是在别人口中说出来,暖暖一定会觉得对方是在反讽。   可是Singto的语气里却只有让人无所适从的哀伤。   暖暖声音低哑:“你在乱说什么?”   “我不知道。这一晚,我想了很多很多,想你醒来之后,我要怎么安慰才能让你放下芥蒂,可是想了这么久,我还是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你已经被这件事折磨了这么久,我却妄想三两句话就让你忘记从前,然后迅速地回到一切都没被揭穿时的样子,太不实际了,是吧?”   暖暖无措地看着他。   “可是你要我怎么办呢?你说的那些所谓真相,我一点都不记得,难道就因为一件我根本连记忆都没有的事情,离开我现在深爱着的人吗?更何况,做那件事的,只是一个小孩,一个处在险境中自身难保的小孩。”   “可是……”暖暖低声提醒,“那么小就敢杀人,你不觉得其实更可怕吗?”   “我只是觉得心疼……当年的你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才会被逼到那种地步?我知道的时候就忍不住一直想,等下辈子,我一定要比你生得大一些,一直在你身边守着,让你顺风顺水地过完一生。”   暖暖的心脏狠狠地颤了颤。   “你知道吗?”Singto接着道,“说来奇怪,我不记得你掐我时的情形,。一点都不记得,可是我却记得,在可怕的窒息过后,是你在旁边哭着哄我,让我不要怕。那一幕,我一直记到了现在,几乎是我在那场绑架中唯一的记忆。所以我想,这大概就是我们之间的命运,命运虽然让你记住了对我的愧疚,却又让我只记得你的好,它让我找到你,然后告诉你,那一点小事没什么,你最后还是放开了我。因为你是善良的,它让我来把你从你给自己的牢笼里救出去。”   暖暖的手紧紧地抓在Singto腰侧,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用力。   善良——他第一次知道,这个词也可以用来力形容他。   “你不是觉得对不起我吗?”Singto的声音仿佛来自天边,“那好,我给你一个补偿我的机会。可是这个补偿的时间会很长,需要一辈子……不,是需要生生世世那么长,而且你没有拒绝的权利。所以你的命是我的,整个人都是我的,以后不许再做傻事,我陪着你,好好恢复,好好活着,好不好?”   暖暖终于再也忍不住,将脸埋在他的肩头,低低地呜咽起来,没多大会儿,就演变成了号啕嚎啕大哭。   他常说后悔无用,可其实,这么久以来,他没有一刻不是活在后悔里。   后悔伤害过Arthit,后悔伤害过小Gun。   只是他从来都不敢承认。   因为觉得那些错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原谅。   可是Singto却这么轻易就原谅了他。   “我死了之后,一定会下地狱的。”明明做了那么多错事,却还能获得这样的幸福。   可即使死后真的会下地狱,即使来生还要咽下以往种下的苦果,他现在,也还是不舍得放开Singto的手。   至少,他已经在这时明白天堂到底是什么模样。   “那我就去地狱陪你。”Singto低缓的音调又落在他的耳边。   暖暖的泪依然汹涌,可是唇角还是无法控制地上扬起来。   过去的那么多年,他总是觉得自己不该来到这世上。可是现在他却突然觉得,他这一生,大概是将好运全都积攒起来,好遇见此刻紧紧抱着他的这个人。   这个……全世界最好的人。   因为遇见这全世界最好的你,我才终于找回我自己。那个,在你眼中,全世界最好的我。   这一生,夫复何求。   正文完。      ☆、番外之520我爱你   今天是个平常的日子。   可是singto同学却总觉得似乎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不同以往的气息。   楼下超市门口的宣传海报上贴了一连串的粉色心形贴纸,巧克力也打上了促销的标记。   这栋楼里住着的妹子们出门时也大多打扮得漂漂亮亮,一副小鹿乱撞的表情,他甚至还在阳台看见了有个男生正满面春风地抱着一束玫瑰在楼下等女朋友。   singto认真地查了查日历,确定今天和西方情人节及中国的七夕节都八竿子打不着之后,更觉得摸不着头脑。   他把脑袋伸进门里,看看正在书桌前坐着认真工作的暖暖。   因为他聊着聊着就把人带到床上去的“前科”实在太多,暖暖早已经对他约法三章,坚决不许他在暖暖工作的时候打扰,如有违反,三天不许上床。   可是今天……   singto悄悄盯着暖暖许久,才发现,那家伙“工作”了这么长时间,电脑屏幕上的翻译竟然没有半点进度。   原来这认真都是装出来的。   singto从吊椅上站起来,走到暖暖身后,从背后把人抱住。   暖暖吓了一跳:“喂……”   “我不是故意想要打扰你,不过……”singto疑惑地眯起眼,“你这么心不在焉的,也无所谓打不打扰吧,快说,在想什么?”   暖暖支支吾吾地道:“没想什么啊……我明明在工作。”   singto威胁地噬咬着他的耳尖:“我们可是说好了,不许对我说谎。”   暖暖的耳后顿时赤红一片。   他的耳尖一向敏感。   singto干脆伸手把人抱起来,自己坐在椅子上,让暖暖转过身,跨坐在了他身上。   这种亲密无间的接触顿时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暧昧起来。   “说吧,到底在想什么。”   暖暖眨了眨眼,眼底也迅速氤氲起一团雾气。   因为坐在singto身上,所以他此刻比singto高出了一大截。   他低着头,居高临下地望着singto的双眸,手也抓住了singto的衣领,嗓音刻意压低了,听上去性感无比:“你不是一直想要跟我学中文吗?今天我教给你。”   这副模样的暖暖让singto的心脏猛地一颤,某处也随着蠢蠢欲动起来。   两人之间明明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可是,暖暖对他的吸引力一向都是这么充足。   暖暖就坐在singto腿上,当然也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   他的脸也有些发红,却并没有退缩。   singto抬起脸,嘴唇在暖暖的下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好,今天先教什么?”   下巴上的轻痒让暖暖闪避了下,手却一直伸进singto的口袋里,把他的手机掏了出来。   暖暖调出手机上的时间,放到singto跟前:“喏,先学这个,今天的日期。”   “日期?5月20号?这个有什么好学的?”刚刚说完,singto便又想起了刚才看到的一系列反常,“今天是什么节日吗?跟情侣有关的?”   暖暖没有回答他,只是继续将手机举着,指着前面的第一个数字:“跟我念。”   singto含着笑看他。   “5……”暖暖刻意拉长了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   singto认真好学地跟着他念:“5?”   暖暖点点头,继续指向第二个数字:“2。”   singto也随着他一起念出来:“2?”   暖暖的手指落在最后一个数字上:“0。”   “0?”   “连起来。”暖暖命令。   singto眨了眨眼,迟疑地凭借记忆把刚才的三个数字连在一起:“520?520……我爱你?”   最基础的这句三字真言,他还是懂的。   暖暖笑得得意洋洋:“我知道。”   singto终于明白自己是被捉弄了,可是看见暖暖那得逞的小表情,嘴角却突然弯得比他还要厉害。   “我不介意让你知道得更彻底一点。”   “喂——唔……”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不只是今天,不管是什么日子,只要你想听,我都会说很多很多遍。”   “我知道……”   “嗯?”   “我……我也是。”   “嗯?”   “我……也爱你……”   空气中还飘着这个节日应该有的玫瑰花香,阳光也爬满了阳台上的那一只被风吹得轻轻摇晃的吊椅。   房间里的两个人,也正在以他们的方式,庆祝着这个平凡又不平凡的日子。   真是一个完美的表白日。   剩下的,非礼勿视。      ☆、番外之如果有来生   院子里的秋千刚被重新粉刷过,漆的颜色也粉粉嫩嫩,让人看着,就觉得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些欢快的时光。   恍惚中,仿佛还能看向上面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晃着晃着,便回头一笑,嘴里喊着“舅舅——”就迅速地从秋千上趴了下来,然后扑到刚刚进门的两个人身上,手里还拿过他们刚刚买回来的棒棒糖。   正想着,门口突然又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两个年少的身影从外面跑进来。   一看见坐在躺椅上的人,那个怀里抱着只相机的少年笑容顿时扩大了一些,从兜里掏出一只粉色包装纸的棒棒糖,一直递到了跟前:“奶奶,吃糖。”   原来坐在这儿回忆过去的人,已经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夫人。   她的脸上也已经被岁月刻下了些皱纹,看上去十分慈祥。只是那眉眼之间还能依稀分辨出当年那个扎着羊角辫坐在秋千上的小姑娘的模样。   一转眼过去了这么多年。   她已经从那个整天缠着几位舅舅要糖吃的小姑娘,长成了儿孙绕膝的老太太。   Su笑了笑,把那糖接到手中:“现在这糖可没以前好吃多了,以前这个牌子的包装纸啊,还是透明的,里面的糖……”   “里面的糖就是香香甜甜的水果味,不像现在,奶味这么重。”抱着相机的少年把她的话头接过来,“奶奶,您都说了几百遍,我这耳朵都快长出茧子来了。”   另一个少年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singto,怎么跟奶奶说话呢!”   “kongphop先生!能不能别老是跟教训小孩子一样教训我,你也就比我大了三分钟!”singto不服气地捂着脑袋。   仔细看看,两个人的轮廓,看上去竟然与Su记忆中的舅舅们相差无几。   只是年轻了许多。   “三分钟你也得叫我哥。”kongphop冲着他挑了挑眉,转头又对着Su扬了扬手中提着的袋子,“没事的,奶奶,就算没有好吃的棒棒糖,还有粉红奶冻,我亲手做的,保证正宗!”   singto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这些材料是你为了奶奶特意买的一样,要不是Art……唔唔——”   kongphop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奶奶,你先吃糖,我进去做粉红奶冻!等我们出来!”   Su笑着摇摇头,看着两个风一样冲进来的人,又风一样冲进了房子里。   十五六岁的男孩子,正是活力十足的年纪。   只是看着他们,就能让人觉得人生美好。   kongphop和singto是一对双胞胎。   他们的名字也是Su取的,当然是为了纪念带给过她许多关爱的舅舅们。   但说来也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她身上延续的那一点血脉,两个孩子的长相,与舅舅们年少时留下的照片几乎一模一样。   甚至就连性格,也与他们十分相像。   kongphop从小就沉稳,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在几个孩子里,是最懂得照顾人的那一个。而singto的性格就活泼了许多,孩子气十足。   Su还记得singto舅舅的脖子上也一直都挂着一枚相机,而他相机里多数都是一个人的照片——   “暖暖!你能不能别走那么快!腿上还有伤!”又是一个青涩的少年声音。   只不过这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恼怒。   Su扭过头去,两个与kongphop和singto差不多大小的少年也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就是后头那少年口中的暖暖。也不知道是刚从哪里打了一架回来,嘴角带着伤,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头发也被汗水浸湿了,被拨弄得有些凌乱。   但这凌乱的发丝衬上那张白净帅气的脸,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狼狈,反而带着一种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男孩子特有的狠戾与帅气。   后头的男孩冲到前面,才看见坐在躺椅上的Su,他顿时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地对着Su行了个合十礼:“Susu奶奶,下午好。”   这两个是堂兄弟,舅舅们当初收养下的那一对双胞胎分别是他们两个的爷爷。   但两个人恰巧也出生在同一天,比房间里那两只小了几个月,看这长相,说他俩不是双胞胎,也没有几个人相信。   “Arthit,暖暖怎么又跟人打架了?我去给他拿药箱。”Su说着就要站起身来。   不过Arthit却伸手阻止了她的动作:“没关系,Susu奶奶,我来,反正放药箱的地方我都熟悉了。”   每次暖暖跟人打了架都要溜到Su这儿先把伤口处理好了才敢回去,这么多年来都已经成了习惯。   “您就在这儿坐着就好,我们先进去处理伤口。”Arthit说着,就想把暖暖推进屋。   可就在这时候,暖暖的眼角恰好扫到了Su手里握着的那一抹粉红色。   他的双眼眯了下,开口问道:“Singto来过了?”   Su不疑有他,伸手指了指里面:“来了,现在正跟Kong在里面做粉红奶冻呢。”   Arthit的双眼一亮,反射性地朝里面看去,而暖暖却在下一刻就脚跟一转,迈步朝外走去。   Arthit一把勾住了他的T恤,遥遥地对着里面喊:“Sing,医药箱。”   里面乒乒乓乓地一阵动静,很快,一个身影像小狼狗似的冲出来,瞬间就扑到了暖暖跟前。   暖暖原本还在Arthit手里挣扎着,一看见他出来,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挡住他,却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singto一把端起了他的下巴,仔仔细细地看着他脸上的伤口,双眼通红地压抑着怒火:“我就一天没跟着你!这次又是谁?我要去拆了他!”   看他现在这愤怒值爆表的模样,跟刚才那个天真可爱的少年可谓判若两人。   也只有遇见关于眼前这个人的事情,他的这一面才会爆发出来。   其他几个人,包括Su也都已经见怪不怪。   端着暖暖的脸反复看了许久,确定他的伤没什么要紧,singto的愤怒才消弭了一些:“还好,只是擦破点皮。”   暖暖按了按额角,头疼地回答:“你能不能别管我,我又不是女生。”   singto张了张口,脸上的愤怒瞬间成了演变成了满满的委屈,简直切换自如:“那我要管谁啊。”   Arthit一把把暖暖推向他,singto也眼疾手快地一把把人抱住。   “人交给你了,腿上也被人踹了一脚,记得上药。练了一下午架子鼓,我好累。”Arthit说完,就懒洋洋地走进了房间。   暖暖按着singto的胸膛站稳了,才回头瞪了一眼Arthit的后脑勺,一张脸憋得通红,刚才那副痞帅痞帅的模样也不见了踪影。   singto搂住他的肩膀,表情认真:“下次我不在的时候不许打架,想打了我陪你去。”   暖暖不耐地白他一眼:“你当我打架有瘾啊?”   singto想了想,老实回答:“按照频率来看,说你没瘾,还真有点不像话。”   暖暖一手肘击在他小腹上,打得他痛呼一声,却还是不肯放开搂在暖暖肩上的手,他凑到暖暖耳边,拉长了声音在暖暖耳边低喊:“谋——杀——亲——夫——啦——”   喊完却又闪得比兔子还快,让暖暖再次拐过来的手肘扑了个空。   逃跑之前,他还手贱地在暖暖没有受伤的那半边脸上轻轻捏了一把。   暖暖低咒一声,二话不说便朝他追了过去。   可谁承想刚跑到房门前,singto却又倏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恰巧把来不及刹住的暖暖抱了个满怀。   因为惯性,暖暖的唇不受控制地对着他的侧脸扑了过去,温润的唇瓣贴上了他的脸颊。   singto唇角的弧度又拉大了一些。   暖暖痛嘶一声,赶忙直起身子,狠狠瞪他一眼,不过脸上却还是染上了一层可疑的红晕。   Su在椅子上含笑开口:“动作慢一点,暖暖还有伤。”   singto在他唇角的伤口上轻轻戳了戳:“没关系,我这就去帮他上药。”这么说着,他却又把刚刚甩到背后的相机拿了起来,调好焦距,把镜头对准了暖暖。   暖暖不耐烦地把头扭到一旁。   咔嚓——   那不忿的叛逆模样永远地留在了镜头当中。   singto对着镜头亲了一口:“帅!”   暖暖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整天拍拍拍!横竖就这一个人,有什么好拍的!”   singto低头一张张翻着相机里的照片,来来回回,每一张,全都是眼前这个眼神乖张的少年。   “当然好拍,每一张都不一样。”说着,他又抬头对着暖暖歪着脑袋笑了起来,“每一张都好看。”   这么直白的夸赞让暖暖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他扬了扬拳头:“你能不能去拍Arthit,反正我们长的一样。”   “哪里一样,他没你好看多了!”singto这话说得没有半点心虚。   厨房的窗口里,一枚花生准确无误地朝着他头顶飞过来,啪地一下,又弹到一旁。   kongphop在窗口看过来,瞪他一眼:“信不信我把你相机砸了。”   singto警惕地把相机藏到背后,拉着暖暖走进了门。   客厅里,Arthit正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听见他们进来,眼皮都没抬,只开口说道:“你们打情骂俏我没意见,但拜托能不能别当着我的面诋毁我的形象?”   singto却一点也没有被正主抓包的自觉,大大方方地走到电视柜旁边,矮身把里头的医药箱拿出来:“这个是个人品味问题,没有办法,就说我跟kong吧,明明长得一样,你是不是也觉得他比我帅?”   Arthit张开双眼,脸色有些发红:“不是啊喂!”   kongphop端着一只托盘从厨房里走出来,恰巧听见他们的对话,看向Arthit的眼神里也顿时满是委屈:“不是吗?”   这兄弟俩装起可怜来可真是个顶个的厉害。   Arthit眼神游移了好一阵,才愤懑地把头扭到了一旁:“懒得理你们。”   kongphop走到他跟前,端起托盘上的一杯粉红奶冻放到茶几上,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今天新买的材料,我另外加了些果粒,尝尝看。”   看到那一杯粉红色的饮料,Arthit的双眼顿时有些发亮,他坐起身来,端起杯子一口气喝了大半,才满足地喟叹一声。   看到kongphop还双眼晶亮地等在一旁,才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敷衍地夸赞:“还不错。”   “哎哟,才不错啊……这配方他昨天可研究到半夜,家里的材料都用完了,不然你以为他今天干嘛要拉着我跑那么远再去补货。”singto一边小心地帮暖暖消毒,一边毫不客气地吐槽,“要不是这样,暖暖也就不会受伤了。”   Arthit握着杯子看向kongphop,却还想嘴硬:“谁让你这么麻烦的……”   kongphop蹲在他身旁,深深地一直看进了他的眼底,眸子闪亮得像是藏着两颗星星:“因为我喜欢……做这个。”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话特意在中间停顿了好一会儿,听得人心脏都高高地吊了起来。   Arthit脸色又一片爆红,恼怒地往他腿上踹了一记,却也没用多少力道。   在这个气氛良好的时刻,singto却在一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kongphop一个眼刀杀过去,singto投降地抬了抬手:“抱歉,没忍住。”   说着,他又对着暖暖道:“你看,就像这样的,我能追着Arthit拍吗?还不得被某人瞪死!”   暖暖懒懒地朝着沙发旁那两个人瞥了一眼,满脸的生无可恋。   kongphop无奈地摇摇头,站起身来,端着托盘继续往外走。   刚走到singto身边,这厮就毫不客气地朝他伸出了手:“谢谢。”   “材料在厨房,想喝自己做。”kongphop半点停顿都没有,径直走过了他身旁,“记得交一下材料费。”   singto被噎得愣了好大一下,才愤愤地把手收了回去:“你还记不记得到底谁是你弟弟?”   “我也只不过比你大了三分钟。”   singto:“……”   无言以对。   暖暖向来不喜欢喝这些甜甜腻腻的东西,kongphop当然也没准备他的。   他走到院子里,把托盘端到Su的身边:“奶奶,尝尝我新做的,跟以前口味有点不一样。”   Su现在年纪大了,不能吃太多甜食,刚才那支棒棒糖她仍然还握在手里,连包装纸都没有剥开。   不过看见kongphop端过来的奶冻,她还是端起来喝了一口。   kongphop为她做的这杯是热的,没有加过冰块。   一口下肚,Su浑浊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就亮了起来。   她又端起来,仔仔细细地品味了一口,才喃喃地道:“一模一样啊……”   kongphop挑了挑眉,好奇地看着她:“奶奶,你说什么一模一样?”   Su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怀念:“跟kong舅舅后来做的口味……一模一样。Arthit舅舅最喜欢这一种。”   kongphop眨了眨眼:“你是说Arthit的太爷爷他们?”   他知道他们几个的名字是为了怀念暖暖和Arthit的太爷爷,可是却也没听过太多关于他们的事情。   Su笑着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将这个话题延续下去,只是无限唏嘘地咕哝着:“我以前倒不喜欢这个味道,从他们走后,只想着能凭借这个想念他们,可是自己却总也做不出那个一模一样的味儿来。我还以为这辈子是再也喝不到了。”   kongphop看出她有些伤感,赶忙矮身在她肩头蹭了蹭:“奶奶,我做这个不还是你教的吗?”   Su温柔地看着他,目光一路描画着他年少的眉眼,突然感慨地开口:“你相信来生吗?”   kongphop没有听清:“嗯?”   Su失笑地摇摇头:“没什么。你姑姑的孩子还有多久出生啊?”   kongphop想了想,回道:“听我妈说预产期在下个月。”   “要是生个女孩,也给她取名叫Susu吧。”Su顿了顿,像是又陷入了回忆,“其实当初我Susu的名字,还是Kong舅舅改的,他那时候还在努力地要把Arthit追回来,说要我帮他一起加油。”   她的本名是Su。   kongphop看着这样的奶奶,突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奶奶,你没事吧?”   Su笑着摇摇头:“没什么,我就是有点想他们了,还有你爷爷。”大概,不久之后她就能见到他了。   “等以后有了妹妹,你们也要好好宠着她。”Su重新慈爱地看向他。   kongphop听话地点点头:“肯定。”   “好了,进去跟他们玩吧。”Su对着他摆摆手。   kongphop还有些担心:“奶奶,不然我扶你进去躺一会儿吧?”   Su的目光落在那一架秋千上:“我想在这儿多坐一会儿。”   “好,那奶奶你有事叫我。”kongphop端起仅剩的那一杯粉红奶冻,收起托盘,重新进了客厅。   Su的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每次看见这几个孩子,她总是忍不住相信,人死后,是真的会转世重生的。   如果真的有来生,她仍然想要成为被他们宠爱的那个小丫头。   正是因为见识过他们的爱情,她才能一直坚定不移地,等到了自己所爱的那个人。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让你觉得与他们拥有一辈子的缘分,还远远不够。   “欸,sing!你干嘛,那个房间Su奶奶不让进的!”客厅里,Arthit一看见singto的动作,就忍不住低声呵斥。   不过singto却还是失手推开了那扇门。   几个人站在门口,看着那个陌生的房间,全都是满脸的震惊。   正对着房门的那一面墙,挂着数不清的相框。   而相框上的主角,就只有一个人。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暖暖也不过才只有十五岁,他们一定会以为,那照片的主人是他。   可那照片几乎涵盖了那个人的每一个年龄层,只偏偏没有少年时的模样。   而他的风格就更是多变,温柔,狠戾,乖巧,不羁,开心,忧伤——被捕捉下的每一个瞬间,都那么真实而直白。   拍下这些照片的那个人,一定对他用了十万分的真心,才会把这面墙布置得如此温馨。   几个人不由自主地靠近了那些照片,才看见每一张照片上,都写着小小的一行字。   My lover,暖暖。   ————————我是学长组的小彩蛋——————————   “所以Arthit学长下辈子也要跟我在一起是吗?”   “我不管,反正Arthit学长的下辈子我也已经预约了。”   “如果真的有来生,我一定要比你大一些,哪怕几个月也好,从小就陪着你,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什么,让你这一生都无风无雨,无忧无虑,你说好不好?”   “……肉麻。”   “我是说真的。”“kongphop看着他的双眼,一脸认真。   Arthit懒洋洋地枕在他的胳膊上,不发一语。   可是心底却涌着满满的感动。   如果真的有来生,如果你……真的能陪着我。   那其他的,根本就不重要。   你给我什么,我就喜欢什么。   只要有你在,我这一生,就看不见风雨,只有彩虹……   ————————我是暖暖组的小彩蛋————————————-   “暖暖,你说 ,人死以后到底会不会转世?”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一定有的吧,我知道你也相信的。”   暖暖看着那面被布置得及其温馨的墙,只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是啊,他相信轮回,也相信因果。   只是,原本以为这一生不可能拥有的幸福,现在又奇迹一般的降临,对于来世,他似乎已经不敢再奢求。   “那我们下辈子再在一起吧。”singto的声音十分平缓,好像只是要与他约好明天一起喝杯酒,“下辈子,我得从小就照顾你,省得你又把什么都闷在心里。你说,要是从小就按着你的性子长,咱们遇见那会儿你得是什么样啊?”   暖暖摇摇头。   他也想象不出。   “这墙上的照片,我要一直拍到咱们老得走都走不动,你说好不好?”   “……那还有什么好拍的?”   “只要是你,怎么拍都好看。”   “又胡说……我跟Arthit不是长得一样吗?要真有下辈子,说不定你就认错了。”   “哪里一样了,你比他好看多了,笑比他好看,生气比他好看,就连哭都比他好看。”   “喂——”   “只是可惜,这一生遇见得太晚了,等下辈子,我从小就学拍照,把前面那二十几年的照片也给你补上吧 ……”   暖暖扭头看向身边的人,许久,才在他耳边轻轻地开了口:“好。”   因为那个人是你,曾经将人生都放弃的我,竟然也忍不住,开始奢望起了来生。   如果有来生。   我们,就再在一起吧。   好好地在一起,弥补上这一世,所有的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更多番外请关注微博@英俊潇洒的大苏苏 个志通贩